2012.4.10

    4.8

    知晓明日他要带我和妹妹去邹平看杏花散心，需要早睡早起，但昨夜依然睡不着，入眠的时候也有四点左右了，所以今晨他八点半就喊我们的时候我说"先由着睡点吧，生物钟慢慢调节，今天不能调，因为今天睡不好来回会晕车的。"就由着我们睡到了十点二十，然后起床梳洗，我和妹妹一人吃了一个大苹果开始出发。

    基本不晕车。

    昨天婷走后十点半吃饭开始，面前是浮现娘的笑脸的，一直是，今晨也还是，但到了下午变了，面前有母亲的三四张不同的脸浮现：气色比较好面容丰满的老人的微笑、已是自理能力比较差的那两年每每母亲做点事儿得到我表扬时候母亲那得意的眼神特别是那眼睛、每每母亲无意脸着地抢倒后我走过去拉她的时候她仰起脸看我的那孩子般的可怜的表情、母亲离去之前已是没有言语我眨眼与动脚之外的身体活动后每每我和妹妹夸奖她的时候她那眯缝着眼睛翘着下巴的得意表情。

    因为这几种表情，我的心又时时隐隐作痛，昨晚开始有的平静被打破。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我最疼爱母亲；毫无疑问，母亲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对她最上心。

     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让我想起母亲，完全是不由自主。

    是去看杏花的，杏花已尽，我们却不知，但桃花不少，正开，有的山楂树也开了小白花。中午吃的是野菜和野味。所谓野味也就是蚂蚱，是我唯一爱吃的"野味"。吃饱后来院子里，院落角落有些野菜，我看到了曾经捧栽到母亲坟上的那种开着紫色花儿的小花，我让他拍了下来。吃饭的四周透风的围着纱窗的小屋后面就是高矮不同的山，山上山下都是桃树、杏树和香椿树。他兴致颇高去爬山越岭观赏、拍照，我和妹妹渴又倦，就坐在小屋内喝茶。

    喝了番茶，我精神好点了后走出小屋，院子里那些粗枝比较矮的大树让我俩感了兴趣，我以为那是香椿树，或者是臭椿树，但摘了片叶子嗅了嗅，都不是，这叶子有浓浓的香味，走到院子最东面的厨房那里问一个厨师，他说是核桃树。看到了一串串绿色的杨絮一样的东西，他们说那就是核桃，我说这些长大了若是一大串核桃就好了，老板娘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也就结那么几个。

    树木那么矮，且多数能坐人，我居然动了上树的心，还在跳下的时候被他抓拍了，抓拍了三张，第二张像武打片的人一样腾空着，惹得他直笑。

    我还上了秋千。

    回程路过一大片比较老的桃树林，进去挖野菜了，是荠菜和苦菜，我想起了三表哥，若给他吃多好啊。三表哥的妻子是我本家的一个姑姑，跟我姐姐差不多同龄吧，是父亲在世的时候给他们撮合的这桩亲事。上次从海边回来路过桓台县城我打电话问表哥的情况，听说在桓台县齐鲁医院，电话挂了后抬头正好是齐鲁医院几个字赫然视野，喊停了他，我和妹妹还有他一起去病房看了三表哥。他个人是不知道的。唉。

   
    一整天，他为了让我散心、开心，兴起了好几个头，要看这里要看那里要玩这个要玩那个，我基本都是兴致阑珊地摆手，回到小城路过南海，我从没来过，他要带我们下来赏赏，我也拒绝。

    几次，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也随了他做了些事儿，比如赏核桃树、野菜、挖野菜、沿着一条不深的山谷探幽等等。

    等下午回程，已是又是心意沉沉。

    我对自己真的有些失望了，做梦也没有想到，人人都会经历的失亲之痛令我如此不堪忍受。

    他总说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情常态，每个人必须接受，谁也不例外。

    当年生女儿的时候，疼痛难忍，因为子宫后位主要是腰疼得不得了，当时就是想到全天下的母亲都会经历这番疼痛才更坚强了些，但那疼痛是迎来新生命啊。母亲的离去这疼痛，却让我永远失去了我最至爱的亲人，我当孩子一样稀罕着的亲娘，完全是哀喜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啊！

    单身时候看到过一本血型研究，描述B型的人在遭受失恋的时候被安慰好了情绪前脚刚平稳了，后脚又依然波浪起伏，唉，一点也不假啊，我怎么就不发扬、扩大B型人的长处呢？

    现在的我，一不如孩子坚强，二不如老人们坦然，三不如配偶释然，四不如同样对母亲付出深爱的妹妹恢复得快，我真的不知后路如何。得个抑郁症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一千道一万，道理我很懂，很明白，但万事万物都让我能控制自己对之的态度和取舍，唯有母亲离去让我不能自己。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感情在这件事上一点也不听理智的。

    常常万分沮丧地说"人若遭受此种生离死别之痛，哪如直接别生到这个世界上？"

    从小乐观有力量，从来奉行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为的人生观的我，却预感将来即使情绪调节好了，也不会生活得好。

    娘，我那倾尽心爱和深情爱到骨子里的娘啊，没有娘的日子，怎么来过都让我心痛忧伤。

    跑了一天，晚上依然不能入眠。

    床尾墙上那块圆形的石英钟，是结婚的时候我俩相中的，这么多年一直跑得很好，它总是被挂在我睡觉只要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过去的日子，特别是跟妹妹轮流值班护理母亲的日子，一天是不知多少次看这块表的。母亲去的那夜更是，那几个时间我不会形容像什么一样刺着我，让我真的不堪。今晚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让他将表摘了下来，看手机看时间吧。

    4.9

    为了晚上不至于熬到四点多才睡导致生物钟紊乱，今晚我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随他散步了，三个路口的地方，我大约跑了大多数的距离，为什么要跑，我是觉得快走根本对我无效，累不着。

    跑了那些路后，出了些汗，最后跑完正好到了中海边，凉风吹着汗我怕闪了，摘下丝巾围了面，但还是让风吹着了，没等到家就开始很不适。

    出西门的时候碰到了单位的郭姨和张姐，这俩跟我都有亲密关系。郭姨在我单身时候就是邻居，婚后的十几年也是上下邻居，张姐则一个班过几年，特别知心。她们劝慰着我，特别是张姐，要我必须快点调整好。

    那日跟他外出散步就想起了张姐曾经日日为病重的老乡做芋头日日去医院照顾这事儿。现在想来真的太伟大了，亲人也做不到，那时她的老乡只能吃胶东老家的芋头，都是她来做了送去。她图什么，什么也没图上。

    今晚提起来才知道，当初那老乡在医院抢救的时候舌头耷拉了出来，还是她发现并给放进去的，那时候老乡已是去了。

    郭姨一直抹着眼泪，毕竟太熟了，一个楼道呆了那么多年，也跟母亲常聊天。

    一听人家的父母都活到八十多岁，我心里又长叹！

    跑了，累了，今晚也没能早入睡，尽管没到家就累得大胯疼，躺在床上也有些虚脱。

    回来时从中医诊所面前的黄河七路走，又触动了感伤，我说以后不要带我从这里走。他答应着。

    一进小区大院又不行了，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我带母亲走过多次的，无限感伤，他还在前面呼呼地走着，我的步子早无力了，特别不希望他拉下我，因为极其脆弱，而他因为毫无感觉，毫无一丝的感伤，快活地做这做那根本不等我，恨得我不得了。

    我对他的最大的感情障碍就是他对我母亲无情，相处20多年了也毫无情意。他最后只是出于疼我而听我的给母亲做事而已。回老家他既不哭一声母亲，也不去坟前凑面。我也知晓老家里女婿不兴哭岳母，但母亲跟我们相处的日子并没在老家而是城里，再冷血的，哪怕动物也不会如此毫无悲痛。我打算公婆将来百年后我也不哭。我骨子中毫无男女尊卑概念。风俗是怎么来的，都是人定的嘛，是重男轻女思想使然，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还如此重男轻女是我无法接受的。

    看电视熬过深夜那些时刻，但终于关闭了郭晓冬和赵子琪还有刘莉莉主演的《一如夫妻百日恩》，是因为里面对母女情的渲染让我看不下去，感伤。

    4.10

    上午本是跟几位朋友去外地看挂职的同学的，但正要启程的时候他电话来说回滨州汇报工作，我们没能成行。

    今天极其倦怠，这几天毫无食欲。不仅倦怠还十分不适，与昨晚跑步受风有关，但没改变我今晚继续跑的决心，今晚跑的是少了些，也微微出汗。胯还疼着，以前哪里这样剧烈活动过啊，但我不服输，坚持跑，疼他的吧。

    小雨了一上午，中午不知还雨不，我没出门没注意。

    我对他说"以后不要带我来这些地方，真的。"这些地方，母亲生前，特别是能背下楼去的时候，常常带她来，我感伤，很难过。

    公园和广场上很多的绿化带很漂亮，也刚被我发现有些花草。我眼里最好看的是那大片大片紫色的花朵的二月兰，这个春天，小城的绿化带突然都开满了二月兰。这种花比较泼辣，耐寒耐旱，是比较适合任何土壤的，小城的绿化花草这几年是有些调整的，我想他们是一直在摸索最泼辣好看适合这里土壤的绿化物。

    空气很清新，他发现了那些海棠树，从根部的粗枝到顶部的枝头，全是花朵，那些花朵挤得呀，挤得满满的开着。我们很奇怪海棠树何以如此爱着开花，可以说它的全身都是花朵啊。

    小区往南，新立河西路绿化带、公园等，我是来不得的，来了就伤感，以后不打算来了。

    这么美丽的春天，母亲是看不到了！

    上午回来，他们将我放在南门附近，我下车先去了南门东面那棵丁香树下，雨中。

    我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围着那棵已是枝条婆娑的丁香树转了好几圈，每一圈用好久，我在用心地找五瓣丁香，几年前发现这棵树上有着很多朵五瓣、六瓣甚至七瓣丁香的时候，是跟母亲来看到的。去年还见过五瓣的，而今天在那里一朵朵寻了那么久却再也寻不到一朵五瓣的。

    叹息：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没有了母亲，我压根不在乎是否有好运了，世界上对我来说最大的伤痛就是母亲会离开我。

    而今晚去散步，在广场活动大屏幕下那片丁香林里，发现了一朵五瓣丁香，白色的。以前我寻到的是紫色的。

    想了又想，尽管我现在貌似天天该咋咋，但实际万念俱灰，根本没心劲没心神没心思没憧憬将来的日子。

    这种执着是一种犟，一种执迷不悟，我知道，但我暂时控制不了。

    我那魂牵梦绕的亲娘啊，我不敢想您，怕对您不好，不敢哭出声，怕对您不好，我要如何疏泄心中的悲痛和刻骨的想念呢？

    若爹爹在天有灵，早晚会来找算我。

    午后没神入眠后，似是梦到了爹爹，很久。但太模糊了，那是他么？

    母亲的几张不同表情的脸轮番出现我面前，思念如刀刻着心，所以边想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