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 性 的 尴 尬
———兼及《红楼梦的》“性别观” 一 《红楼梦》只一部书。百人读之,有百说;千人读之,有千说。 但对曹雪芹而言,他只有一个“我”,一个性,一个 情;发 为 万 语 千 言,不 外 一 份 心思。这“心思”曾是鲜活的。当悼红轩主人永逝林泉,后人大抵只能在《红 楼 梦》 的册页间去捕捉这“心思”的悲风遗响。《红楼梦》有如一株参天大树,四季 都 有 失 落精神家园的鸟儿皈依它的苍翠,但寻找栽树人已经成为无解绝题。 “曹学”就在“红学”里,曹雪芹就在《红楼梦》里。徜徉《红楼梦》的艺术幻境,时 时处处,不都是曹雪芹的笑貌音容? 突然生发的潜意识未经论证,就窃窃私语了:《红楼梦》是一部男性化的书! 给书标识“性别”,属于“奇 谈 怪 论”。 我 想,作 者 有“性 别”,作 品 一 定 也 有“性 别”。由作者之“性别”,推定作品之“性别”,这是简单易行、却难脱其谬的招式。因为,中国文学史上并不 缺 乏 男 人 写 “女 儿 书”、或 女 人 写 “丈 夫 词”的 成 例。 李 易 安 “人杰”、“鬼雄”之愿与温飞卿“画屏”、“鹧 鸪”之 恋,确 曾 在颠倒 衣 裳 后 呈 现 出 奇 异之美。稍加推求,这或者便是文学精神的一雌雄异化或文学角色的男女反串。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时,并未刻意于艺术精神的“男扮女装”;只因为《红楼梦》展示了“大观园”的女儿世界,弥漾着挥之不散的红粉艳香,故而世之读者竟对曹雪芹的须眉气度投以怀疑。这倒应了书中“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 还 无”的 禅关机语。曹雪 芹 纵 有 百 口,亦 说 不 清 自 己 在 他 的 作 品 里 是 须 眉 精 神,还 是 裙 钗风范。 二 我却固执一端,坚信《红楼梦》的“男性精神”,或男性“性别”。翻开红楼,“开卷第一回”,“作者自云”不是曹雪芹绝好的“自供”式的艺术声明吗? “我”乃“堂堂须眉”,“我愧有余”,“我 悔 无 益”,“我 之 负 罪”,“我 之 不 肖”,“我” 之“将真事隐去”,“我”之“用假语村言”,等等,无一不是作者想一次性地明告读 者 结撰这部大书的人文立场和艺术焦点。“立场”(或视角)是充分男性化的,“焦点”则是男性对象化的女性。简言之,《红楼梦》写男人,是男人的自愧、自悔、自责或自励;《红楼梦》写女人,则是男人对女人的理解、同情、爱恋、或歌颂。角色不论男女,皆着上男性的色彩。 《红楼梦》的评点派人物太平闲人说:“石头是 人,是 心,是 性。”这 很 正 确,需 要补充说明的是,这“人”是男人,这“心”是男人的心,这“性”是男人的性。一个男人,用他的眼去看,用他的心去思,用他的笔去写,一部表现他“孤愤”、性情的小说问世了。精神产品属于精神创 造 者,《红 楼 梦》的“男 性 精 神”最 初 也 是 属 于 曹 雪 芹 的。 在《红楼梦》的流传史 上,评 点 派、索 隐 派 们都 注 意 到 了 作 者“剖 心 呕 血”、“胎 里 带来”而著书,但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中国文学传承、从社会历史 与 人 生、从 男 性 女性的两相依存上去剖判红楼作者的“男性觉醒”。孤立考作品与孤立 考 作 者,终 究缺乏人性透视的深度。 说到“男性精神”,读者或许在将《红楼梦》与它之前的小说纵向对比时,会产生质疑情绪。《三国》之写征战,《水浒》之写造反,无一不是男儿写男儿 事 业;说 起 小说之“性别”,“男性精神”岂不更炽? 质疑自有其理。但是不可忽略上文所谓“性觉醒”的命题。“男性精神”,是“男性觉醒”后的生命精神。男性,只有将自己的命运与“女性”命运纳入同一个生活范畴,因而也将自己的生活权利与女性的生活权利连带思考、等量 齐 观 时,他 才 算 获得了“醒”。《红楼梦》里,贾宝玉是“男性觉醒”的典型。埂峰下的那块顽石,因为娲皇的煅炼而有灵性,他又用得之女性的灵性浇那绛珠仙草,仙草遂“得换人形”,“修成女体”。石遗人间为男主人公,草降人间为女主人公,一部《红楼梦》才 演 义 了 男欢女爱的宝黛恋情。女性孕育了男性,男性灌溉了女性,男性女性结合为生生不息的生命之链。《红楼梦》开卷第一回的天上背景,是作为贾宝玉的宿命 渊 源 和 男 人的灵性寻根而展开的。这是大有意味的一笔,可惜读者、评者都没有从男女二性的 “原始依存”上透视其文化精神的隐喻。 与《红楼梦》的“男性觉醒”相比,《三国》、《水浒》乃至《西游记》都欠缺着历经淘洗的“男性精神”。《三国》是男儿戏,女人仅仅是男人做戏的道具。《水浒》也 是 男儿戏,女人往往在“男性化”后失去涵育男人的魅力。《西游记》亦是男儿戏,女人在 “妖邪化”后甚至成为男人“修行”向善的恶性诱惑。上几部小说虽然写男 写 女,但是都没有从生活、生命的相互依存上揭示“男性觉醒”。《红楼梦》可资借鉴 的 人 文精神,只有到《金瓶梅》里寻觅。当曹雪芹扬弃了兰陵笑笑生的“女性偏见”时,《红楼梦》才在中国文学史上以长篇小说的形式,张扬了较为清明的“男性精神”。 三 粗浅地论析到这一步,我以为已经接近了本文对《红楼梦》作“性别鉴 定”的 主体意识。所谓“男性”的书,所谓书的“男性精神”,哪儿是“唯男独尊”的“大男子 主义”呢! 在《红楼梦》的世界里,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在麻木的男性膨胀“消肿”之后, “三国式”、“水浒式”的 男 子 汉 大 丈 夫 彻 底 幻 灭,代 之 以 不 文 不 武 的“小 男 人”粉 墨登场。 由独占六合,到 分 享 天 下,男 人 们 不 能 不 缩 小 自 己 的 形 体 空 间和 精 神 维 度。 “小男人”的艺术典型性在于他贴合生活状态中的“男女比例”。 告别了前代小说“大男人小女人”或“好男人坏女人”的模式化处置,《红 楼 梦》决意在“家”的社会结体里安顿它的男男女女,或许是艺术上的矫枉过正,或许是与以往小说人物的对比过于强烈,《红楼梦》塑造男性形象时给予了更加严厉 的 男 性自审。当然,这“自审”大都囿于精神的、或“意淫”的层面。 “意淫”者,情也;情者,男女之爱也。能“意淫”与不堪“意淫”,又将红楼梦男人分为高下二类。高者,以贾宝玉为典型;下者,姑且以 薛 蟠 为 典 型。不 论 情 欲 与 肉欲,在它们追求发泄的过程中都充分地揭示了“小男人”的灵肉之斗。这 种 自 我 的搏斗,常将“小男人”们推入尴尬之境。 尴尬之一:是他们不能有好女人。贾瑞是一 个 极 端 化 的 例 子,秦 钟 差 可 比 之。 “性”成熟,“情”还稚 嫩,于 是 有 贾 瑞 的 叔 嫂 之 衅 及风 月 之鉴。贾 瑞 的 追 求 在 “镜”中,这是一个彻底虚幻、却异常燎人的陷阱。死而不 悟,非 贾 瑞 一 人 也;淫 邪之 病,亦非贾瑞一人也。十二回贾瑞死,十六回秦钟死,用这两例 死 证,预为 警 戒 天 下须眉,作者的忧怀不独萧墙之内也。 尴尬之二:是他们不配有好女人。贾琏可以 为 一 代 表,贾 赦、贾 珍 之 属 皆 应 归入此列。有一副臭皮囊,吃一份官禄粮,承一番父祖 业,少 一 挂 好 肚 肠;如 此,一 种自大自肿的情怀醉得他们不能与好女人平等相处。过滤了“情”,残留下“色”;放纵了“色”,酝酿了“乱”;贾琏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最后导致鸟飞兔走。 尴尬之三:是他们不敢有好女人,我选柳湘 莲 为 代 表。这位 世 家 子 弟,读 书 不成,耍枪舞剑,赌博喝酒,眠花卧柳,原非忠厚之辈;但 尤 三 姐 却 一 见 引 为 知 己。三姐与湘莲相比,定然是“好女人”。但柳湘莲的假撇清却让他自陷于虚假的“石狮子论”不 能 自 拔;该 爱 而 不 敢 爱,尤 三 姐 伏 剑 自 明 其 志。柳 湘 莲 的 情 感 失 落,偏 见 使然;待他自叹“没福消受”时,然不明白是“没胆相爱”。 尴尬之四:是他们在拥有最充分的机缘时却丧失了爱的兴趣,此谓不宜有好女人也。贾宝玉为其代表。宝玉之“性”初醒,在第五回;“性”尝试,在第六回;其时他年仅12岁。“性”的苏醒引带了“情”的发动,一部红楼,芟刈枝蔓,轴心故事是贾宝玉的“情史”。虽然警幻仙子给贾宝玉“定性”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但那理论 依据是“好色即淫,知情更淫”的极端之词;考之贾宝玉的日后作为,倒是在“性”初 醒 “性”尝试后,以过来人的灵智,厌“性”而恋“情”,表现了难得的洁白。或许 有 了这段“性”、“情”转折,或情感“质变”,他与林黛玉的爱情才是纯洁的、美的、高尚的,却又是虚幻的、脆弱的、病态的。在家族合力的摧折下,当宝黛的“超性之爱”被粉碎,贾宝玉的精神之恋再也不能还原为肉欲之恋,所以他的“昏瞆”之病,“出家”之行均在生命的必然之中。 “尴尬”之谓,是仅仅就男女对应的情感状态而言的。如 果 泛 言 到 人 生 的 各 个领域,红楼男子又各有各的困窘之相。 四 男人的情感对 象 是 女 人。站 在 作 书 人 的“男 性 立 场”艺 术 地 审 视 女 人,《红 楼梦》又有诸多的新发现,倘若再加抽绎,《红楼梦》的“女性论”完全可以集粹为中 国思想史上少有的“女性宣言”。 可贵在,这是一个男人自发的醒识———经过艺术的全息处理,天理人情尽在万性苍生的生灭程序里。 女人是“神”。女人的第一个群体在“太虚幻境”,自成一个警戒性的、可以启发男性走向精神成熟的超验系统。作者安排贾宝玉在警幻仙子“导游”下游“太 虚 幻境”,进“孽海情天”,阅“薄命司”《金陵十二钗正册》及“副册”、“又副册”,听新制《红楼梦》曲,品“千红一窟”茶,饮“万艳同杯”酒,直至体验“儿女之事”,皆大有深意 存焉。除小说结构性的需要外,“太虚幻境”女神世界的创造主要是先入 为 主 地 肯 定女性的“精神价值”。这“神”的 世 界,“女 神”的 群 落,与 小 说 下 文 大 观 园 “人”的 世界、“女儿”的群落,形成暗寓性的观照;因此,一切“神”的、“女神”的肯定都 是 为 了投射为“人”的、“女人”的肯定。 女人是“水”。这“水”,是“五行”之“水”。在与“土”的对立中,《红楼梦》将女儿的“水”的特质强调到极“美”的层面。“水论”的发明者是贾宝玉。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现代心理学当然已明确测定“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生命倾向,但是贾宝玉对女性“水”性反响却超出了表象化的直观性,“清爽”的感受源于“质”的洞悉。薛蟠之混浊,贾环之俗 劣,贾 赦 之 庸 碌,贾 芸 之 浅 薄,固 “土”性 太 重也。即 如 进 士 出 身 的 贾 雨 村, “浊”在“贪酷”;袭官为宦的贾敬,“浊”在“好道”;“平静中和”的贾赦,“浊”于“太好色”;“端方正直”的贾政,“浊”于“迂疏肤阔”……贾府内外,一应男子,无不 浊 声 而浊气。即便最有思想、个性的贾宝玉,比之林黛玉、比之薛宝钗,其诗文机智和处世谋略仍有捉襟见肘的差距。贾琏知书达理,能力在目不识丁的王熙凤之下,贾蓉风流倜傥,心机之巧远远落于秦可卿之后。夫妻比较的阴盛 阳 衰,又非上 举 一、二 例也。“水”失之“柔”,“土”失之“浊”,似乎各有所短;但从灵智方面看,“水”的清澈流丽,终于胜过“土”的木讷不仁。荣宁二府之所以弄到“安富尊荣者尽 多,运 筹 谋 画者无一”,问题便出在“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儿孙”的“退化”,有如沃 土渐趋瘠薄;以“土”喻男子,确乎哉! 在《红楼梦》中,作者还通过他的“男性视角”发现了女人在“家庭”或“家族”中的关键作用,即:女人是荣、损之“根”。《红楼梦》中所谓“一荣俱荣,一 损 俱 损”,原是从政治联系的 角 度 概 述 官 僚 家 族 运 的。对 此,小 说 倒 没 有 太 多 的 印 证 性 描 述。 我们看的,却是因为女性 的 存 在 或 女 性 的 荣 辱,连 带 了 “家”的 及 家 中 “男 人”的 升沉。贾府的兴衰,依持 两 个 女 姓,一 是 史 老 太 君,即 贾 母;一 是 贾 元 春,即 贾 皇 妃。因为贾母的存在,荣、宁二府才实现了“五世同堂”的大团圆。因 为 元 春 贵 为 皇 妃,荣、宁二府的贾家才沐浴皇恩,中兴了渐趋没落的家道。尤 其 是 元 春 的 入 宫,直 接导致贾府的“升格”。“江南织造”,再富有再显赫,也是皇家的奴才;而 一 旦 有 女 为妃,贾家自然成为“贵戚”府第。如果认真地掂量一下贾元春的 政 治 分 量,可 以 说,无贾元春即无今日之 贾 府,无 大 观 园,无 大 观 园 内 的 众 姐 妹,即 无 《红 楼 梦》故 事。 靠女人支撑门面,在《红楼梦》的世界里十分荣耀。唯此,我们终于可以解释贾府何以在贾元春病逝后急剧下滑,又何以在贾母病逝后日趋没落。谁敢说女人不重要? 五 如果说女性的“价值”,有时还可能被男人漠视;那么女性的“美”却大都是被男人首先发现、且乐于称道的。折射到文学上,表现女性之美的几乎垂延为不断线的传统。只是就小说、就长篇小说而言,女性“美”的展示还多停留在“声色之美”的层次;女性“才思之美”直到《红楼梦》面世才被充分挖掘出来。 在中国文学史上,没 有 男 性 偏 见 地 肯 定 女 性 的 形 体 美 和 心 灵 美,自《红 楼 梦》始。我赞成涂瀛的说法。曹雪芹心如“度花之风”,笔如“照花之月”,才使《红楼梦》 “主持巾帼,护法裙钗”成“大块之文章”。“一念之仁而众美各若其性,一念 之 义 而众美各畅其情,一念之礼而众美各忘其形,一念之智信而众美各 尽 其 才,各 尊 其 位而已也”。这儿,涂 瀛 阐 明 的 还 是 作 家 与 作 品 人 物 的 相 通,以 及 作 品 人 物 形 神 之一统。 关于《红楼梦》女性美的命题,极为深邃而广远。本文仅有“略述”之旨,而无详叙之幅,故只能指出数景,仰天叹星也。略而再略之后,我想 引 述 的 是 这么 两 方 面的意思:一是大观园这一少女世界的美学暗示到底有何人文价值;一是红楼闺秀的悲剧是否触及了美与毁灭的必然联系。 《红楼梦》的少女世界,是中国艺术的奇观。如果说《水浒传》让 一 百 零八 位 好汉聚义梁山泊还有历史上的绿林英雄为参照,《金瓶梅》让一妻五妾团团围 定 西 门庆还有明中叶的世态时尚为佐证,《红楼梦》将数十名黄花少女召唤入大观 园 简 直是匪夷所思。这是一种“幻造”,亦如他幻造了“太虚幻境”。从艺术上 讲,这 叫“创造”,这叫“集中”,这叫“典型化”。“事实”的合理性,也是超 常 的———“朝 廷 还 有 三门子穷亲”,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贤德妃”,故有“省亲别院”之“大观园”拔地而起,又有“穷亲”投奔,黛玉、宝钗、湘云、香菱等人之聚,水到渠成也。 “女儿国”建立了。这是一个精神联系的群体。精 神 的 相 互辉 映,使这一 群 体更其亮丽。这是一个拒绝男性介入的世界,阶段性的拒绝,使纯净的女性美免受污染。“在山泉水清”也罢,含苞花最美也罢,少女的美仑美奂都具备“精神酝酿”的价值。保住这少女“山水”的圣洁,实际上就保住了男性(丈夫与儿子)精神源 头 的 清纯。换一句较为时髦的话说,大观园充满女儿之美时,无异于中国 道 德 精 神 的“基因库”里藏有至宝。 曹雪芹创造了美,又毁灭了美。这女性之美、女 儿 之 美 的 生 命 周 期 太 短 促 了。 “美与毁灭”,撞响我们心中悬挂的那只悲剧之钟;《红楼梦》里,残存着粗心 人 读 不懂的钟鼓之谱。作为小说,《红楼梦》之前之后,确实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如此忍心地将少女的死亡逐一展示于读者。以“死”衡“美”,此“美”重于泰山而又轻于鸿毛,这则因人因缘而异。“死”,并不是刻意毁灭“美”;有时,倒是“美”去追求这生 命 的 无牵无挂。阅读《红楼梦》,我们时不时又被“美的尊严”感动。因为“毁灭”,因 为“死亡”,“美”意外表现了它的完整性。林黛玉如此,晴雯如此,尤三 姐 如 此,鸳 鸯亦 如此。所以,在“形而上”的理性青空,“美”永远是飘扬不逝的呼唤。 回落到生命的埃土之上,我当然知道用社会历史 的、阶 级 斗 争 的、男 女 对 立 的眼光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研讨“美与毁灭”的关系。这是言之不 尽 的 话 题。倘 若 在这无尽的话题之后,仍然等不来男人们对男权社会的反思,甚至引不起一缕男性尴尬,那么,《红楼梦》是白读了;与曹雪芹那个“男人”相比,我们这群“男人”无疑是精神残缺的。 女儿们不妨看红楼,但那是另一回事。 (刊《东方文化》1999年第4期) 出自田秉锷《江湖心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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