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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4楼]  作者:wanyan76  发表时间: 2005/09/23 10:17

《蓝色的海星》(原创长篇连载三)
三 阿骨打语——爱情,是这世上唯一一种被美化了的自杀方式。

作者:完颜阿骨打


北京早晚的温差很大,特别是十二月快来年一月的时候,雪下得大不说,温度更是相差十度左右。长安街上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除了巡逻的武警和挥舞铁锹和扫帚清雪的清洁工外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天安门广场上一些学生和游客包着军大衣三三两两地围着升旗台坐着,等着第二天早晨看庄严的元旦升旗仪式。偶尔有夜班的瓶盖儿走到他们中间查问证件,形迹可疑的就要格外照顾一下,实在觉得“好奇”就带上车拉走。

可乐胖看着瓶盖儿过去,将证件又放回口袋,把衣领紧了紧。他那天看了那封差点儿导致自个儿中风的信之后,就一路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跑。他也不知道跑出来多少天了,粘着雪的头发就象湿耷耷的乱草堆,憔悴的脸上满是胡茬,身上的衣服早已抵御不了严寒,雪已经在脖领上盖了一圈,但可乐胖不想换厚衣服,只是由着呼呼的北风吹进每一个毛孔,一直吹到心里。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要饭的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口袋里还有一点钱和一只没了电的手机。刚跑出来的那两天手机还在在口袋里不停地嘶唤着,他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没有碰它,永远不会再碰它。

可乐胖没感觉一样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几对学生模样的男女,他们躲在遮雪伞下卿卿我我,也许是刚过完圣诞节的原因,玩闹的劲头还没退却,不时有嬉笑的声音和荧光棒的闪亮。以前他和王眉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来这儿熬通宵,不管什么天气,都是搂她睡在怀里到清晨。华歌刚来北京的时候,也陪他来熬过一次,因为实在憋不住尿而被人占了位置,还差点跟人家打了一架。可乐胖想到这些打了个哼哼,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在骗他、背叛他?一边是最爱的女人,一边是最铁杆的发小、兄弟,可乐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他想过天涯海角去找王眉,想要个答案,这个想法被他否了,也想过揪住华歌劈头盖脸打一顿,然后质问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我要做些事情来证明,证明我并不窝囊,也不会白白被欺负。”可乐胖这么想着站了起来,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放在地上,拍掉身上堆积的雪,走到长安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一头钻进去对司机说道:“去三里屯。”

三里屯,北京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气化了的荷尔蒙,这里的人们沉醉于白领化了的肝脏腐蚀液和一夜情。要想彻彻底底的醉眼朦胧看世界,这里是最好的迷糊地儿。

“喂!再拿瓶酒来!”可乐胖涨红着脸叫道。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十几只空啤酒瓶了。酒保跟一个服务生耳语了几句,服务生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对不起先生,已经凌晨了,我们要打烊了,您明晚早点来。”可乐胖醉眼朦胧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手胡乱一挥说道:“打烊?还有这么多人打什么烊?怎么?!以为我没钱给啊?!少废话!让你拿酒就拿酒!”服务生脸色放了放,加重语气道:“对不起先生,您酒喝差不多了,请明天再来。”可乐胖低下头冷笑了两声,喃喃道:“这么多人非赶我走,连你也看不起我?!哼!老子叫你认识认识!”说着拿起一酒瓶猛地朝服务生脑袋上砸去。酒瓶碎裂,毫无防备的服务生抱住头倒在地上,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可乐胖看着他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兴奋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让你看不起我,你再牛啊,你再欺负我啊,哈哈哈哈……”在可乐胖眼里,这个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华歌、王眉、变成了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的化身。

酒吧里剩余的客人都惊恐地跑了出去,只是在角落里有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酒吧老板和另几个服务生操着各式软硬家伙向可乐胖围了过来,照规矩他们可以把这个辣手的家伙狠扁一顿再报警。可乐胖颓然坐在凳子上,看着围过来的人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坦然地等待即将落在身上的棍雨拳雹。这场景绝了,整个一现代版的英雄就义图。“刽子手”们瞧他这架势当然不会客气,骂骂咧咧地挥舞家伙冲了上来。

“慢着!”一声闷雷般的喝叫从角落里传了过来,声音不是很大,但中气很足,很具威慑力,使得打将下来的家伙都在可乐胖头上定了格。可乐胖纳闷谁为他解围,他睁开眼,瞧见角落里踱出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壮汉,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这边,手里还夹了根雪茄。“哎哟喂,海哥!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品酒了,”酒吧老板瞅见那人立马扔掉手里的棒球棍,低声下气地跑过去招呼,“您继续喝着,我让人把这家伙拉后巷去菜一顿,绝对打扰不了您老人家,您请您请……”他说完向那帮手下一挥手,打手们会意,架着可乐胖就往后巷拖。那位称为海哥的男人见状一把将酒吧老板揪到跟前,盯着他低沉地说道:“我说耗子,我刚才都说‘慢着’了,你是没听到还是聋了?!要不要我让人给你通通耳朵?!”身后那两壮汉闻言就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叫“耗子”的老板。耗子脸色一下白了,急道:“别别别,海哥,您嘛意思尽管说话,我照您吩咐。”海哥松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的意思是这小子归我了,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没…没有,您怎么说就怎么办,可。。。可咱兄弟也伤得不轻啊海哥,您看……”海哥哼了一声,朝一个壮汉挑了下眼色,壮汉从口袋里拿出一厚叠钱扔给了耗子,“够了吗?人我可带走了。”海哥背转身道。耗子捧着这叠钱忙不迭点头道:“够了够了,太谢谢海哥了!您把这位小兄弟带走吧。”他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钱的厚度,这儿抵得上他干两礼拜了,就凭这,带走他老婆他都愿意。

可乐胖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加长轿车,怎么上的车他已经忘了。按说他应该被痛痛快快扁一顿的,可这会儿车里的环境让他很舒服,尤其是空调的温度,比酒吧里还暖和,可乐胖不禁打了个颤。车里没有动粗的迹象,坐着的几个人也没有恶狠狠地看着他,尤其是那个中年人,坐在可乐胖对面叼着雪茄朝他微笑,可乐胖也晃动着晕乎乎的脑袋朝中年人点了点表示回礼。他微微感到车在开动,要开去哪里他也不想问,只是无所谓似的往靠背上一仰继续享受晕晕的感觉。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再加上软得使人沉陷的皮坐椅,可乐胖神经完全放松下来。突然胃里窜起一鼓酸气直撞喉咙,他也不管车里其他人的表情变化,犹自找寻可以呕吐的地方。“啪”地一声,可乐胖还没看清是谁脑门上就着实挨了一下,他不知道车外面天是不是还黑着,但星星的确是在眼前出现了。可乐胖紧抱住头,火辣辣的疼使得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这下他酒彻底醒了,呕吐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他咬牙瞪着车里的人,想要揪出那个手贱的人,可很遗憾,这些家伙演技都不错,要么看着窗外作沉思状,要么相互说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只有那个中年人仍旧叼着雪茄笑眯眯地看着可乐胖。“怎么?应该不想吐了吧?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你坐在我宝贝的肚子里,弄脏了哪块我都要你的命……”他冷森森地对可乐胖说道,表情仍旧微笑,但语气充满了骇人的味道。可乐胖不禁坐直了身子,问道:“你…你是谁?我刚才……”他一边努力回忆着喝酒之后的情形。

中年男人慢慢把脸探到可乐胖跟前,这是一张熟透了的且普通之极的国字脸,但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好像随时会射出两把刀直刺对方的心脏。他朝可乐胖脸上吐了口烟,缓缓道:“我叫俞世海,也许你听说过,台面上的人抬举叫我声‘海哥’,你也可以这么叫,刚才你把耗子的场子给闹了,要不是我给揽下来,哼哼,你这会儿得浑身打满石膏了,”他没顾可乐胖强忍住咳嗽的模样又吐过来一口烟,“三里屯这一块儿虽说是公共地界儿,但敢闹耗子地盘的不多,我看你也不象是道上的青皮,更不象是和耗子有嘛过节,但我很欣赏你那鼓子狠劲儿,我呢这段时间底下正好缺人手,怎么样?跟着我不会亏待你。”说完沉沉地靠回椅背上。他并不需要得到面前这个毛头小伙儿的答复,因为面对自己的这番台词,谁都没胆子拒绝,至少活着的没有。可乐胖搓着手,瞟了一下车上人齐射过来的眼神,没有一个是善意的,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如果不答应,那过一会儿准得挨顿十八罗汉伏虎拳,要是答应了,那再想跳出来也难。

可乐胖深吸口气道:“你……海哥,您是做什么生意的?我恐怕会让您失望,而且我…我是大学毕业,所以工资方面要求有点高,您恐怕得不偿失哦……”

“你想要多少?”海哥打断道。

可乐胖看着海哥阴沉下来的表情,鼓足勇气道:“月工资不能低于三千元,不签长期合同,如果是跑业务,我还要求一定比例的提成。”他一口气说完,赶紧低下头等待或好或坏的反应。

海哥听完他的连珠炮,阴沉的脸渐渐转回微笑,又变为大笑:“哈哈哈哈,三千?合同?提成?哈哈哈哈……”车上人都跟着他哄笑起来。这种笑声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让可乐胖后背冒起大片鸡皮疙瘩和冷汗,心里道:“这下嗝屁了!”

笑声渐停,海哥用手指戳了戳可乐胖的胸口道:“你小子可真够逗的,给你三千我俞世海还有脸出门吗?!一个月两万,月底有红包,吃喝玩乐一切开销记公司帐,如果你没地儿住,公司有的是空单位,怎么样?还满意吗?”

可乐胖听傻了,他猛摇了下头,确定自己的确已经酒醒。这种条件由着谁都没法不答应,他好像看见了再生父母,感动得只能颤动嘴唇而无以言表,那种心境儿就差跪下哭了。海哥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我可就当你答应了,你名号是……”“哦,我叫柯乐,别人都叫我可乐胖。”可乐胖忙不迭地答道。海哥点点头道:“柯乐,可乐胖,这名号有点意思,呵呵呵。”

他又转向身边坐着的一个壮汉道:“郭子,柯乐兄弟就交给你了,安顿好了就带他去做事。”语气满是威严。“是!”叫郭子的壮汉挺直胸应道,遂朝可乐胖点了点头,可乐胖也挤出笑脸对着他。原以为上的是梁山,谁知道上的是金山,可乐胖心里那个乐啊。正当他得意起劲儿的时候,冷不丁海哥又把手搭到他腿上,微笑且冷森森道:“兄弟,还有件事得知会明白你,我活多久你就得跟我多久,除非咱俩之中有一个人先死,哈哈哈哈……”可乐胖明显感到一阵凉意打脊梁骨窜了上来,但他除了木愣愣地点点头外,已经没法提出意见了。

华歌和李侯、洪波过年都没回老家,除了没心情外,主要还是经济上的原因,不仅不能带钱回去风光一下,连来回的火车票都成问题,而华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回去面对可乐胖的父母,他实在交代不了在北京所发生的一切,何况可乐胖的出走几乎是他一手造成的。还有小月的失踪,更是每时每刻都象猫爪一样在抓挠华歌的心。

华歌他们的钱全还了原料款,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其他欠款缓到年后再还,临了还扔下句狠话,说是到时再还不上可就得叫人上门卸零件了。华歌心悸之余也只能赔上笑脸。李侯还是那么不急不躁,而脑袋里却在玩命的转着,他希望凭自己的脑细胞含量能突然转出个什么致富灵感来,而洪波除了唉声叹气外就是在银行门口转悠,倒不是在想什么偏门心思,他是指望哪个有痴呆遗传的人取了笔巨款出来后一不小心漏了一沓掉在他眼皮底下。

不管怎么说,这年还是得过。哥仨身上就剩些零票儿了,好在房租是付到来年的,房东还说年三十要送好些饺子过来,也难怪,象他们这样的小年青儿过年都不回家还真少见。华歌把零票儿全搜罗起来,连储物罐里、床底下、墙角上那些平时正眼都不瞧的毛票钢蹦什么的也全部“清剿”出来。他算计了一下,够买十斤米、五斤牛肉、五斤猪肉、二十斤白菜、六七斤粉条,再刨掉油盐酱醋、香烟什么的,就剩几块了,刚好买挂五百响的鞭子。

三十晚上,华歌拿出浑身解数整出两锅牛肉炖土豆和猪肉炖粉条,那味儿甭提多香了,也难怪,两包香料全搁进去了。三个人围着火炉,看着热气腾腾的菜和房东送过来的饺子,啥话也不说。李侯给三个杯子里满上二锅头,自个儿先闷了一杯,再满上,眼眶里有点湿。华歌和洪波看着他,默默地举起杯子,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华歌喝完打了个抖,干咳了下道:“咱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今晚能聚一块那叫缘分,为了这缘分。。。。。。”他鼻子有些发酸,“为了这缘分咱们来一杯!”说完他自己满上一口而就。洪波和李侯抹了下眼角,笑着满上酒,道:“好!就为缘分!”一杯便倒进了嘴里。外面的爆竹声一阵接一阵,赛着嗓门似的在轰,烟花把暗夜缀得彩亮,几个房东家的孩子已经在外面闹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热闹的气氛还是二锅头的作用,一股热气冲上了华歌的脑门,他拿起筷子一舞,命令似的道:“来来来,别傻着,什么事儿都等过完年解决,再不济咱还有这几锅菜,哈哈哈,吃!”说完夹起一块牛肉塞入口中猛嚼。

“就是就是,哈哈哈,咱们还有菜呢!”李侯笑着卷上一筷子粉条。

洪波嘴里塞满饺子,还唠上一句:“要死也得饱着死!”说完头上就挨了两巴掌,差点儿没把嘴里的东西拍出来。洪波鼓着嘴无辜地看着华歌。

“看嘛?大过年的哪有象你这么说话的?!竟然说‘死’,我呸呸呸!不打你打谁?”华歌瞪着眼振振有辞地道。

“我。。。。。。”洪波被呛得没话说,他转向李侯问道:“那、那你干嘛打我?”

李侯哼了声道:“我要说的都叫歌儿说了。”说着把粉条一顺吸进了嘴里。

“哈哈哈。。。。。。”华歌装不下去终于大笑起来,洪波和李侯想起刚才自己的模样转而也大笑起来。

“我华歌发誓!”华歌把酒杯举过头道,“这辈子再不这么窝囊!明年这时候咱们一定风风光光地过年!”

“我也发誓!”

“我也发誓!”

。。。。。。。。。。。。

两瓶二锅头见底,三人醉醺醺地搭着肩踏出门外。冷风夹着雪花迎面把他们罩进欢闹的天地,空间在头晕目眩中立马扩展了无数倍。有雪的地方都粘满了爆竹烟火燃放后的碎屑和黑痕。华歌他们跌跌撞撞地混入嬉闹的孩童之中,笑闹着从口袋里抓出拆散的响鞭,一个一个地用烟头点上扔到空中、雪里、脚下,听着那声声脆响和惊笑声,好像又回到了小时侯。

“不知道这样穿行不行,看来找工作还真不易啊。”华歌一边想一边很认真地对着镜子打着领带,系上这布条总让他有种上吊的感觉,可有什么法子呢?在成为第二个李嘉诚的机会来临之前还是得找个事儿做过渡一下,总不能眼睁睁等死。他想起好容易熬过来的这个年和那段还没远去的风光日子,咂了咂嘴。

李侯没敲门就走了进来,本想找华歌谈一下筹钱的打算,看见他打扮成企鹅似的着实吓了一跳,“歌,干吗呢你这是?”李侯摸了摸华歌打满摩丝的脑袋说道,“你怎么打扮得跟胡同口贴着的通缉令上的抢劫犯似的,头上油光光的,整个一时髦的贼。”华歌见过那张通缉令,说是通缉银行抢劫杀人犯的,还悬赏五万,那上面好像是四个人的照片,差不多都是光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中有一个好恐怖,没鼻子,就两黑乎乎的洞,好像叫什么何老四来着。华歌想到这不由打了个冷战,他打开李侯的手,道:“人家那是光头,我这是乌黑头发加摩丝,一白一黑,你也能拿来比。”本想再戏弄他几句,可看了看表忙道:“不跟你闹了,我…我要去谈笔生意,晚上回来,拜拜。”

“谈生意?”李侯看着华歌西装革履的跑了出去,越想越不对劲,公司已经倒了,哪来的生意谈?而且华歌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无论开会还是谈买卖一律都是休闲装,从不穿西装打领带,更别提上摩丝了,现在呢,整个一小白脸,“不会吧?他不会是谈那…生意吧?”李侯想着皱起了眉头,忙追出去喊道:“歌,快回来!还没到牺牲自个儿的份上呐!”见已追不上,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行,得找人商量商量,千万不能让华歌为筹钱而干傻事儿。”李侯寻思着快步朝洪波的屋走去。

天不再下雪但还是灰蒙蒙的,街上的积雪都已清扫干净。华歌吸了口冷空气,尽量松弛脸上的肌肉,他需要别人看见他朝气蓬勃的样子。他不想让李侯知道他要去找工作,因为不想让他失望,再说自己刚从老板的位子上下岗,这么快就要去给别人打工,说出来也忒丢面子。

雍和宫每个礼拜搞两次招聘会,专为那些个刚毕业出来的雏儿提供劳动强度和收入不相称的活儿。这会儿里面人山人海的,华歌刚填了两份单子就被蹭出一身的汗,再看看周围密不透风的人堆,他实在没信心再往前挤了。又回到门口,华歌扯开领带,把西装耷在胳膊上,点了根烟,看着还在不断往里挤的雏儿们,他们手上都拿着不是学士就是硕士的文凭,他觉着自个好像没戏。

再开公司的念头已经成了空想,为了不再受原料商的骚扰,华歌在接了最后一个催款的电话后就申请停机,他只想赶紧找份工作把这段艰难的日子混过去,说不定还能筹笔钱把帐给还了,这是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华歌一边考虑要不要再往里挤一次,一边看着过来过往的各色女孩借以调节情绪。他扔了烟头重新系上领带,正准备把自己往门里塞,一个靓丽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不,应该是两个,还有一部红色的敞蓬跑车。她打开车门走到人行道上,立马吸引了一溜儿的眼球射线。这女孩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个子不高,裹着件紧身小袄,衬得身材直逼人口水。这模样要是来应聘总经理助理之类的缺儿百分百被抢走。“这年纪做二奶,可惜了……”华歌咽了下口水嘟噜道,他决定跟着她进去,说不定能省却些被围挤的麻烦。

女孩并没有走进雍和宫,而是径直走到华歌面前停住脚,口气很盛地问道:“你是来找工作的?”标准北京调儿,声音很好听。华歌心里打了个激灵,开始努力回忆以前接触过的女性。女孩不管他一脸的疑惑,追问道:“是不是?”华歌迫于她的气势,不由得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一份工作,跟我走!”女孩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一转身向跑车走去,好像这个男人势必会跟来一样。华歌对她的颐指气使有点恼火,心想自己不久前也是个带“总”的,怎么能沦落到被一小丫头使唤的境地。“走不走?不走我另找别人了!”女孩上了车回头冲华歌叫道。这句话立刻产生作用,几个嫩雏儿滑到车前准备毛遂自荐。华歌见状“刺溜”一下窜过去跳上车,喊了声:“走!”

跑车就是跑车,坐在前排看着别的车一辆辆被飞快地甩到后面,那感觉跟打的和坐公车就是不一样,唯一不足的是敞着蓬,这风刮得华歌浑身肌肉都紧绷着,还好衬衫里面还有两件羊毛衫。行车一路,两人无语,华歌含着玉珠心里着实抖活,这是往哪开啊?眼看都快出城了。他忍不住瞟了一下身旁的这位戴着墨镜的美女,心想她现在是老板了,和不和自己说话无所谓,可自己得问明白了,要是作奸犯科的事儿得麻利溜儿地闪人。

“我们……这是去哪儿?”华歌鼓起勇气问道。

“别问,到了就知道了。”女孩看着前方说道。

“那工资……”

“你挺烦的!一千,一天。”女孩熟练地把着方向盘说道。

华歌瞪大了眼睛怕自己听错了,掏了下耳朵问道:“一天一千?!签几年合同?我不收日圆的。”

女孩皱起了眉头,显然是闲华歌罗嗦,她咂了下嘴说道:“人民币,就一天,这工作只有一天!”

华歌还想问些什么,跑车“吱”一声在一幢没标志的小白楼前刹住了车。女孩盯着华歌,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这是私人医院,进去后医生问你,你就说是我男朋友,知道吗?!”“男朋友?!这哪跟哪啊呀?!”华歌惊得整个人蹶上车椅。“少罗嗦!你后悔也晚了!”女孩凶神恶煞般说道。她提了只小背包下车,到另一边把呆若木鸡的华歌拽出车子,然后紧搂住他的一条胳膊往楼里面拉。华歌腿都僵了,心里直打鼓:完喽完喽,进贼窝了,就为那一千块钱,冤!

医生审视着坐在面前的一对年轻人,这种情况他已经很熟悉了,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三、四对偷偷跑这儿来寻求解决之道,本来他只是替那些富家太太小姐诊治一些妇科的小毛病,可现在诊所大部分的收入来源都靠这种解决之道,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危险。医生很严肃地对男的训道:“我看你也不象个涉世未深的小男生,怎么避孕你应该知道的,既然做那种事儿就要有安全措施,堕胎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男朋友的?!”“我……”华歌刚想说些什么,被女孩梗了一下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好很是冤屈地点了点头。一千块钱背个黑锅,他认了。“你也是,”医生没放过那女孩,“你有了反应那会儿就应该来,现在都快五个月了,你不想要命啦?!”女孩这会儿变乖了,只是低着头没吭声。

看着女孩换了手术服走进手术室,华歌一屁股跌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这是什么工作啊?替人家做孩子他爸,三百六十行里面有这种活儿吗?他想起刚才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情形,脑子里一片乱,“万一这丫头出什么事儿,会不会赖我身上啊?那可麻烦了。”华歌想到这背后出了层冷汗,他没少见过报纸上关于这类的报道,于是犹豫着抬起屁股,可看了看手术室的门,他心一软又坐下了。华歌瞅了一眼病历本上的名字-----沈碧君,好名字,可怜受这份罪,看来当二奶也不易啊。

过了好大一会儿,女孩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华歌走上去看到她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还有几条未干的泪痕,忙问医生:“她……我女朋友怎么样了?”医生解下口罩说道:“这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出血多了点,我们给她输了好些血,但病人现在很虚弱,得留这儿观察两天,你放心吧,”说着拍了拍华歌的肩膀,“还有,这两天里你要弄点猪肝汤、鸡汤什么的给病人补一下,不管怎么说她这样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嘛,就这样。”说完丢下张着嘴的华歌跟护士推女孩进了病房。

“两天?猪肝汤?这是什么事儿啊?喂……”华歌嚷着跟进病房。“嘘……”医生迅速制止了他的高分贝,“病人需要休息,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就在这看着,等她醒了不要让她随意走动,要有什么突发情况就按呼叫。”说完给护士交代了几句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华歌和侧卧在病床上绻着双腿的女孩。这场面华歌还真没见过,他慢慢踱到床前坐下,对着那张被痛苦扭曲了的脸轻声唤道:“沈小姐……沈碧君……你醒醒……我那……”“啊……”女孩一声痛苦的呻吟打断了华歌。他浇了块湿毛巾擦了擦沈碧君头上的虚汗,心里琢磨这会儿要是谈些什么肯定不合适,稳妥之计还是等她醒过来好点儿了再说,这两天就任劳任怨一下吧,想来她也不会亏待自己。天晓得李侯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他这还是第一次照顾女人,而且是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华歌拿起女孩的背包看了看,还是往她旁边一放,掏出自个身上的票子,扒拉算了算应该够买几只老母鸡什么的了。

晚上沈碧君清醒了过来,但身子绻得更凶,紧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华歌瞧着她这疼劲儿心里也难受,这要是在战场上准又是个英雄典型。他拿着湿毛巾想给她擦擦汗,可被她挡开了,华歌也没说什么,只当她是疼得心烦,于是从保温煲里倒了一碗鸡汤端到床前,这可是他自个儿宰鸡拔毛下馆子厨房给炖的,要说那佐料、火候……反正他这辈子没这么较过真,那一千块钱固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是他想起了小月,要是当初也对她这么好,现在她也不会消失无踪生死未卜。

华歌晃了晃脑袋,舀了一调羹汤探到沈碧君嘴前示意她喝下去,怎料这女人眼一狠,手猛地一拨,连汤带碗摔了一地,华歌衣服裤子也没少沾光。

“你干吗?!神经病啊?!”他闪过一边吼道。

沈碧君咬牙指着华歌道:“我不要你管……你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又捂住肚子缩成一团。

华歌哼了她一声,找了块毛巾一边擦裤子一边恨声道:“你是好东西,好心没好报!我才懒得搭理你!我走可以,把工钱给我,这鸡钱就免了!”他正想尽早抽身。

“哼哼,”沈碧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钱?你自己拿吧,在我包里,爱拿多少拿多少。”说着把身边的背包用力扔给华歌。

华歌拿着包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一看,果然有一沓钱,他拿出来点了十张一百的,冲沈碧君说道:“呐,这是一千块,你答应我的,咦……”正说着,钱里面滑出来一张金色的名片,华歌夹住一瞅,上面写着:北京昌隆集团董事长俞世海。好家伙,这集团名字他可早有耳闻,是北京的一家大集团,旗下什么买卖都有,华歌进原料的那家公司就是这集团下面的一家子公司。“敢情这‘俞世海’就是这妞的凯子吧,她这二奶可做大了。”想到这华歌吐了吐舌头。

“你拿了钱就滚吧……”沈碧君有气无力地冲华歌道。

华歌又被她说得来了气,把包往她跟前一摔道:“你丫嘴就不能干净点?!你让谁滚呐?!我又不是球!”说着他把名片一亮,“看样子这个‘俞世海’应该是你那位吧,走之前我得打个电话给他,免得你出了什么事赖我身上。”说完他拿起病房电话准备照名片上拨号。

“别!你混蛋!不要打!”沈碧君厉声叫道,她挣扎下床想拦住华歌,突然腿一软扑倒在地。华歌见状放下电话赶忙把她扶上床,道:“行行行,怕了你了,不打不打,你别动了,再动出了事我可不管了,我不打了。”他把被子给沈碧君掖好,就在地上清理开。沈碧君侧卧在被子里一边经受疼痛的折磨,一边瞄着华歌埋头忙活的样子,她又想笑,但还是被疼痛盖住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其他男人有些地方不一样,并不让人讨厌,甚至还有点止痛的作用,不管怎么说她决定对他的态度稍稍好一点。

华歌收拾完地上洒的东西,又盛了碗汤端到沈碧君面前。她把头别过去,华歌嘴角一咧笑笑道:“不喝是吧?那我还打电话。”说完作势要拿话筒。沈碧君一下仰起身,瞪着华歌抽出手,华歌见状往后一缩,急道:“怎么?还想摔?我可没裤子换啦!”“摔你个头!给我碗,我自己喝!”沈碧君忍住笑喝道。华歌怀疑地看着她,紧抓住碗递上前,看着沈碧君稳稳地拿过去小口喝起来才放下心,咂咂嘴道;“小心烫,这就对了嘛,再怎么着也别对不起这美味,我可炖了四个小时哦,把身体养好了你爱骂谁都行,反正我不在了。”正说着肚子好像有点声响,华歌才想起自己打早晨出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他看着沈碧君喝得香喷喷的样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未免出洋相,赶忙回过头把玉珠紧含在嘴里。

“再来一碗!”沈碧君用衣袖擦了擦嘴道。华歌接过满是鸡骨头的空碗小声嘀咕道:“还说不吃,这都第四碗了,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早知道给自己留一点儿了。”他拿过保温煲一瞅,嘿,刚够盛一碗,他叹了口气把煲倒了个底儿掉,小心端给沈碧君。看样子她是真的饿了,第五碗了还没见打嗝的征兆,华歌笑道:“你…你慢点吃,”说着使劲闻了下鸡香,“你还真能吃哦,四碗下去还没饱,呵呵呵呵。”沈碧君听他一说把碗从嘴上拿开,边嚼边说:“你做了本来就是给我吃的,虽说味道不咋地,但挺好下口,你放心,我会双倍给你钱的。”说完又捧起碗吃了起来。华歌揉着肚子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俗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说着肚子里又是一阵响,这下声音够大的,沈碧君差点把汤喷出来,她强忍住笑对华歌说道:“你也饿了吧,喏,给你喝吧。”华歌忙一拦道:“我吃过了,吃得太饱肚子有点不舒服而已,你吃你吃。”说完还装模装样打了个干嗝。“别装了,我让你吃你就吃!闲脏?”沈碧君说着把碗塞到华歌手里。华歌舔了下嘴唇道:“好吧,我估计你也吃不下,我就喝一小口汤,就一小口……”说着他把碗一举,一个囫囵碗就见了底。华歌吐出根骨头,拿着空碗歉笑道:“嘿嘿嘿,不…不好意思,这鸡炖太烂了,还没怎么过牙缝就下去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哈……”沈碧君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满床滚,眼泪都流了出来,不知道是笑得还是疼得。

华歌看到气氛缓和了一点,有意想哄这女孩开心,他笑嘻嘻地说:“你笑起来比凶巴巴的样子好看多了,医生要是看见了准流鼻血。”“要你管,讨厌。”沈碧君横了他一眼说道。她恢复了冷冷的表情,虽然还捂着肚子,但感觉没刚才那么疼了,大概笑是最好的止痛药吧。华歌知道她嘴上凶,其实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忙道:“我看你现在气色好多了,顶多后天又可以漂漂亮亮地满地窜喽。”沈碧君忍住笑意哼了他一下道:“你少来,我问你,你叫什么?”华歌忙站到床头,摆了个颇斯,学着京剧的强调道:“小生华歌是也……”还没等沈碧君说话又重换了个颇斯道:“中华的华,歌唱的歌。”

沈碧君被他逗得捂着嘴浑身打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好了…好了,哈哈哈…算…算你狠……哈哈哈哈……”她静下来又道:“我问你,你怎么老把脖子上的那个圆东西放嘴里,多不卫生啊?”

“没关系的,”华歌摸了摸玉珠道,“这是我妈送我的玉珠,说是可以保平安,我倒觉得味道不错,所以老含在嘴里喽,有生津宁神之功效哦,还能养颜润肤呢。”华歌开玩笑地呵笑着。

沈碧君忍不住又笑起来,道:“呵呵呵呵,你就吹吧,敢情慈禧太后的玩意儿到你这儿来了,能不能借我玩一会儿?”说着眼神暧昧地看着华歌。

“这……”华歌稍一犹豫道:“好吧,只玩一会儿哦。”说着解下绳扣,把玉珠不舍地递到沈碧君手里。沈碧君拿在手里把玩着,一会儿对着灯看成色,一会儿贴在脸上,好像很专业的样子。华歌正想笑她两句,冷不丁沈碧君把玉珠扔进了嘴里,“别……”华歌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听沈碧君含糊不清地道:“有味道吗?我怎么含不出来?”

“我……你……”华歌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这也信啊?我服你了,快吐出来,多脏啊。”

沈碧君调皮地一笑,摊开手道:“喏,在这里。”“我……我怎么没看你吐出来。”华歌愣道。

“哈哈哈哈…。。。”沈碧君大笑道,“看你那傻样,因为我根本就没扔嘴里。”

华歌更摸不着头脑了,道:“没扔嘴里?可我明明……”“嘿嘿,那叫障眼法,笨!”沈碧君做了个鬼脸道。

华歌见她跟孩子似的,心里着实为她可惜。他干咳了一声,坐到床边正色道:“说真的,你这样也该打个电话给家人,要不他们该多担心啊?”

沈碧君立马放下脸道:“不要!我不想,他们也不会担心的,你别管。”

华歌还想说什么忽然想到那张名片,忙拿过来道:“你不告诉你家人也有你的理由,但你不能不告诉孩子的爸吧,虽说以你的身份还不是光明正大,但他还是要为你负责的。”说着一本正经地把名片放到她面前。

沈碧君听完他说的话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华歌,直看得他背后发毛,又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干吗的?二奶?哈哈哈哈,他是我……爸。”她很不情愿地说出最后一个字。

“你爸?可你姓……”华歌又一脑子糨糊了。

沈碧君不管他一脸的“为什么”,轻描淡语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我妈姓,自己改的,哼。”

“噢……那孩子的爸……”华歌不由自主地说出口,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你有你的原因。”

沈碧君摇摇头道:“没什么,倒杯水给我好吗?”华歌忙从旁倒了杯纯净水端给她。沈碧君喝了一口又慢慢说道:“我是北外的学生,家里很有钱,要什么有什么,可我一点也不开心,从小到大就很少见这个人着家。”她指了指名片上的名字又道:“我妈总说他生意忙,可我不止一次跟踪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我妈呢?除了孤孤单单一个人还要经常被喝醉的他打骂发泄,我妈只能以泪洗面,他不是人!”两行清流从她眼中夺眶而出,“去年我妈过世了,她是忧郁死的,临终前还让我不要恨这个人,可我只能选择恨他,是他害死我妈的,所以我改了我妈的姓,我觉得他的姓脏,”说着她抹了一下泪水,“我慢慢学会了喝酒抽烟,通宵在外面玩,我觉得这样才能麻醉自己,心里才不会疼得那么厉害,后来我跟学校一个日本留学生好上了,刚开始我的确很开心,以为找到了幸福,还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他。”她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水,冷笑着说:“谁知道这王八蛋知道我怀了孕就甩了我,还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哼哼……”她把头埋进被窝小声哭了起来。

华歌听着她的话恨得牙齿直痒痒,小日本鬼子,抗战那会儿就在我们的地界儿上奸淫辱虐,这会儿还派孙子辈儿的来糟蹋咱女同胞,真他妈王八蛋!他油然生出一股报仇的冲动。华歌用手在沈碧君背上轻轻拍着,小声道:“别伤心,赶明儿你带我去找那个龟孙子,我打他丫个门牙缺二郎!你也别恨你爸,他要知道你现在这样肯定很伤心,你妈去世了,他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明天……”还没说完沈碧君忽地扑到他怀里大声的哭起来,边哭边伤心道:“我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我没办法啊……”华歌犹豫了一下抱住她,一缕沁人的体香让他有些恍惚,而且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凹凸不平,“想什么呐?!”华歌在心里对自己喝道。他定了定神,轻声道:“乖,哭吧,痛快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宝宝,别伤心,有我在,没人欺负你。”他觉得自己真罗嗦。沈碧君哭了一会儿声音慢慢低下来,突然“扑哧”一笑推开华歌,红着眼圈还带点撒娇的口气说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睡觉了。”说完就钻进被窝,背对着华歌,好像还在笑。“怎么又说上我了?”华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异样,敢情自个儿那话儿还跟定海神针似的呢,难怪她有这反应,“该!”华歌捶了下头,尴尬地说道:“晚了,你…你休息吧,我…我出去守着。”说完忙不迭地闪出了病房。

李侯在华歌屋里急得直转悠,天都抹黑抹黑的了,人还没回来,他真担心又会出什么事儿。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华歌,赶忙拿出来准备接听,可一看号码就立刻摁了关机扔床上,“谁啊?”洪波问道。“又是要债的,哎……”李侯无可奈何地说道。自从华歌申请停机之后,洪波也停了机,这倒好,催款的电话全打他这儿来,搞得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关机了事。

洪波被他转得犯晕,说道:“你就别瞎急了,歌不会象你说的那样干那种事儿的,没准他还真的谈生意去了呢。”

李侯嗤了他一下道:“这会儿不躲着就行了,还谈生意?怎么谈?货都没有拿什么谈?我就怕他想什么偏门捞钱,哎……现如今什么招都没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洪波垂着头道:“你别叹气了,一叹我就烦,要是这会儿来一财神爷就好了,我给他磕一百个响头!以前的日子多爽啊……”说着一脸的英雄忆往昔,“都是那个没义气的家伙,要被我逮到非抽死他不可!还有胖子,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玩什么消失,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看最该担心的是他。”

“人各有志,胖子能想开最好,他也犯不着为那种货色干出什么傻事儿,不说心烦的事了,走,出去吃羊肉串。”李侯拉着洪波说道。洪波刚好肚里犯酒虫,这一说正中他下怀。

两人出了门不远,看见阿春原先住的那户四合院门口有人正往里搬床啊被子什么的。“他们不会良心发现又回来了吧?”洪波看着李侯道。李侯摇摇头道:“不象,这么晚了谁还往这儿搬?要不就是那通缉令上的贼往外偷东西哦,呵呵,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疾步走到那院门口想看个究竟,正好和低头走出来的一个女孩撞一块,“对不起,对不起……”李侯忙连声道歉。女孩抬起头突然冲他“嘿嘿嘿”一笑。李侯一愣,待看清楚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袁圆。

“你……”李侯本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儿,可剧烈的心跳让他无法正常言语下去。袁圆也不管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忙拉住他的手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缺帮手,相信你们不会拒绝吧?”说完向李侯和后面的洪波各抛了个媚眼。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这就开始。”洪波急急飘过来道。这家伙就是过不了女人关,率先搬了只大纸箱走了进去。

袁圆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她朝着仍旧低着头的李侯道:“那你呢?李侯学长?”“我…我搬……”李侯说着拎起两小煤气瓶就往院里跑。

没大一会儿,两个好帮手就把东西全收拾完了。“谢谢你们哦……”袁圆嗲嗲地说,她心里可乐呵了。洪波强装着不喘气,笑眯眯地道:“不用谢,是男人都得你服务,请问芳名?”说着他就要上前握袁圆的手,李侯知道他毛病又犯了,忙上前一挡,回头道:“我来介绍,这是袁圆,我们的学妹。”他刻意把“袁圆”这两字念得很重,意在提醒洪波一边凉快,又对袁圆道:“这是我死党洪波。”洪波点点头悻悻地闪一边,他前一段时不时会听到李侯念叨这个名字,看来这小子艳福还真不浅,自个在学校那会儿怎么没赶上。

李侯走到袁圆面前强作镇定地问道:“你怎么会搬这儿来了?看样子这里好像不止你一个人住。”他注意到屋里有三副床架。

“真聪明。”门外又走进两个提着行李的靓丽女孩,为首的呵着白气道。

“你是?”李侯瞅着眼熟,却想不起来。袁圆跑上前接过行李对两女孩怨道:“我说紫馨、周雪,你们想把我累死啊?要不是这两位大侠出手相助,你们就得去火葬场找我喽。”“死丫头,乌鸦嘴!”紫馨说着就要掐袁圆的嘴,袁圆“咯咯咯”地笑着躲到李侯后面作鬼脸。

紫馨微笑着对李侯和洪波说:“谢谢你们,我叫紫馨,她叫周雪,那死丫头你们应该认识了,真太谢谢你们了!”“没…没什么,我叫李侯,他叫洪波,我们和你们都是校友,别客气,华歌和我就住附近的。”李侯说道,心想难怪觉得眼熟。“华歌也住附近?!”紫馨欣喜地问道,又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难为情地别过脸意图掩饰,李侯看着心里直想乐。

洪波也来了劲,插上道:“还有我,我也住附近,原来你就是紫馨啊,我以前在学校老见到你,呵呵呵呵。”说着又准备上前握手,被李侯狠瞪了一眼,这才令他想起这是华歌的目标,于是身形急绕过紫馨站在那个叫周雪的女孩面前,道:“你叫周雪?我以前好像没在学校见过你哦。”叫周雪的女孩脸一红慌忙往后缩,低着头道:“我…我比紫馨姐和袁圆姐还低一届,你们毕业的时候我刚入学。”洪波偏还笑嘻嘻上前盯着她看,吓得周雪跑袁圆后面去了。这下屋里成了老鹰捉小鸡的架势。李侯虎了洪波一眼对紫馨问道:“对了,你们还没毕业怎么就搬出来了?”紫馨斜着袁圆道:“你问她喽。”袁圆本来还乐呵呵地扑腾着,被她这一说再也笑不起来,嘟着嘴到一边升火炉去了。

紫馨看了袁圆一眼对李侯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都过去了。”便细细说来。原来袁圆的男朋友也不是个好鸟,在学校结了一帮狐朋狗友,整天旷课不说还赌钱,输光了就跟袁圆要。开始袁圆一味依着他,可后来这家伙迷上了刚入学的周雪,经常去纠缠她,还吵着要跟袁圆分手,袁圆气不过就找周雪算帐,可怜单纯的周雪躲她男朋友还来不及,碰上直性子的袁圆更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还亏紫馨拦得快,要不周雪可冤死了。不打不相识,她们就成了好朋友,袁圆也爽爽快快地要跟男朋友分手,不曾想那男的不甘心两头落空,还纠结那帮朋友整天骚扰她们。未免再被纠缠,她们索性过完寒假就一块搬了出来,反正都想呼吸自由空气,也不知怎么着就住到华歌他们附近来了。

李侯听完心里是又气又恨又喜,气的是那家伙生在福中不知福,存心是在糟蹋他李侯的心灵,恨的是自己最近怎么就没多往学校跑跑,好歹能充几回英雄,喜的是从此没了障碍,又住得这么近,可以慢慢博取袁圆的好感了。他看见袁圆坐那儿抹眼泪,直觉着心疼,当下便大声道:“你们放心,有我们哥几个在,就没人敢骚扰你们!”他这话其实是说给袁圆听的,可洪波听着肚子里叫开了:“嘿,你这小子可玩大发了,把我想说的话全给倒腾完不说,连口音都跟我一般套,不成,这彩不能让你一个人出,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补充两句,今后的幸福就指望这儿了。”于是他跳出来拍着胸脯高声道:“李侯说得对,我们哥几个可不是吃素的,你们遇到麻烦就尽管说,”说着他转向周雪,“尤其是你,周雪,我看你太单纯,胆子又小,根本分辨不了好人和坏人,加上又漂亮,所以急需有个老实厚道的男人保护你,在下不才,愿担当此重任。”说完走到周雪跟前一个欠身。周围几个人都被他这架势逗得大笑起来,周雪刚刚还挺怕他,这时候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华歌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迷迷糊糊打了一夜盹,零零碎碎地梦见了小月,她依然穿着白裙,在远处向他招手,隐约能看见她眼里的泪水和流露出幽怨,好像在怪华歌没去救她,华歌心里又疼又急,正想追过去,突然斜刺里窜出可乐胖拦在面前,咬牙切齿地狠瞪着他,华歌想解释些什么,可乐胖已一拳打将过来,他头一偏,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肩膀上。华歌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手一舞,“啊…”地一声惊叫,他跟前的一名小护士吓得贴住了墙。华歌愣过神,忙上前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小护士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没…没关系,我看见你闭着眼睛满头是汗,以为你是病人,所以拍你肩膀想问问你哪儿不舒服,谁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哦,吓着你了,我只是做了个梦,恶梦。”华歌讪笑道。小护士笑道:“呵呵呵,那你还要谢谢我哦,你是十二号房的家属吧?别光顾着自个儿睡啊,这都几点了,你该进去看看了。”说完对着病房门一噘嘴,笑笑走了。

华歌吁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了。他推开病房门,走到床前,沈碧君还熟睡着,神情很恬静,象小月,真是个美人啊,可惜被小日本羔子给糟蹋了。华歌有种想亲亲她的冲动,他俯下身去,轻轻替她掖好被子,拿起保温煲又走了出去。

两小时后,华歌提着保温煲兴冲冲赶回诊所。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待会儿沈碧君喝着自己好容易买到的红枣桂圆粥的时候那感激涕泠的神情,而当自己抱着她以示安慰的时候,她会不会趁势以身相许呢?华歌窃笑着推开房门,脸色立马放了下来,床上整整齐齐什么人也没有,,一个老护士在打扫房间。他以为走错门了,又回头看了看门牌,没错,是十二来着,怎么……他忙对老护士问道:“对不起,请问这房病人呢?”老护士看看华歌又看看病床,道:“走了,她出院了,刚走没多久。”华歌愣了愣,想着刚刚进诊所的时候竟然没留意跑车不在了。他看着手里提着的保温煲,“哎……无福消受哦。”华歌叹了口气,正想转身走,又被老护士给叫住:“喂,你是不是叫华歌啊?”看到华歌诧异地点头,又道:“她走的时候留给你一袋东西,在前台。”

坐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华歌打开纸袋,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叠钱。他拿出信展开,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华歌,我回家了,我听你的话,会试着和我爸搞好关系的,你说得没错,他和我都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了,而且我会回学校好好学习,再也不出去瞎玩了,你要监督我哦,所以你要经常打电话给我,不准把我忘了!还要谢谢你这两天来对我的照顾,让我重有了温暖的感觉,你是个好人,好男人,真的谢谢你。另外随信附上三千圆钱,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俗了,但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这些,我怕你会推辞所以就选择以这种方式给你,希望能帮上你什么忙。请一定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又见面,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哦。和你在一起的感觉真好。还有,我把那个玉珠带走了,就当你送给我的哦,我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男人,嘿嘿。再见,好好男人。沈碧君。

“现在的女孩都怎么了?没都喜欢这种再见方式?”华歌看完信嘀咕道。他心里有点空空的,摸了摸光光的脖子,无奈地笑了笑。他把信重新放回纸袋,折起来揣进口袋,好像又有了种踏实感,不知道是不是被钱给闹的。华歌打开保温煲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我也该补补了。”说着喝起粥来。也许是真的很好喝吧,津津有味没几口就干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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