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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3楼]  作者:岸雪  发表时间: 2022/02/09 10:55

蓝鲸 

 

 

一,

下午五点的样子,我与未婚妻纯子踩着泛金的沙子,向着远处海水与岩石撞击的地方走去;这是一次计划了很久的旅行,纯子想在大海的岩石上拍一组婚纱照;此时她穿着雪白的拖尾婚纱,戴着水钻和珍珠镶嵌的头冠,一手高高拎起裙裾,一手提着水晶鞋,用光洁的脚丫,追着退去又复来的浅水嬉戏。日头在天空蓝色的画框里一点点降落下来,海水像一面大镜子试图把蓝天容纳进来;再过一些时候,潮汐就会携来巨浪,与海边的岩石和悬崖来一番铁马冰河的较量。那时,我会让纯子站在峻峭的岩石上,当海潮在岩石上撞碎了自己后,好似抛向空中的白色玫瑰花环;而巨大的潮音宛若教堂的钟声,随风卷起的婚纱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振翅欲飞。我一边构思着拍摄的画面,一边眺望太阳倾斜的角度。我说纯子,咱们搞快些吧。

我牵着纯子的手一路小跑来到嶙峋的岩石下,攀上去用手把纯子拉了上来。岩石上面很宽阔,在海潮日复一日的冲击下,加上太阳永恒的暴晒,它显得很平坦,少了伟岸和险峻之气;尽管表面犬牙交错,布满岁月深沟,但整个气势还是不尽如人意。这时,第一波海潮涌了上来了,我感到岩石在剧烈地震动,而纯子已兴奋地叫喊起来,并拎着裙裾开始手舞足蹈。

我喊道,纯子,这个地方太小气,咱们换个地儿吧。

纯子停下来,有些茫然地望着我,还有更好的地方吗?

肯定会有的。

我和纯子攀上了一块更高的岩石,极目四望,纯子突然惊呼了起来,快来看,那边有条大鱼搁浅了。我顺着纯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发现,一条灰暗的大鱼横卧在米白的海滩上,海潮正用巨大的手把它朝更浅的地方推。我一边说纯子,快过去看看,一边跳下去把纯子接下来,然后拉着她疯狂地奔跑过去,在离大鱼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骤然止步。呈现在眼前的大鱼大得来让人震愕,在辽阔的海天之间,它像悬崖峭壁延伸出来的巨大的黑暗礁石。纯子也一副惊骇的模样,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张大的嘴,把“天啊”的惊叹声堵了回去。愣了好大一阵子,我拉了拉她的手,说纯子,咱们过去看一看。纯子甩脱我的手,不停地摇头,大气都不敢出;我摸了摸她苍白的脸,冰凉得厉害,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我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抚摸她的头,要她别怕,说人和鱼并不是天生的敌人。直到纯子慢慢松弛下来不再哆嗦,我才放开她,然后独自向大鱼走去。纯子追上来拉住我,恳求我别靠得太近;我故作镇定地笑着说,纯子没事的,也许这条大鱼正在祈求咱们帮助它呢。

我鼓足全部勇气向大鱼走去,身后留下的脚印像标点符号那样渺少,而涌上来的潮水翻越大鱼的身躯后,向我发出愤怒的呐喊,世界在震动,在我的脚底,我分明感受到了这摧枯拉朽的力量;而大鱼却像一堵城墙一样静止不动,这激起了我无限冒险的欲望,一步一步地接近它,在离它八九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一下子就被它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淹没了;不过我却看清楚了它蓝灰色的体表,以及排列得整齐有序的褶纹。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一条搁浅的蓝鲸。我朝身后的纯子喊道:纯子,快过来,这是一条蓝鲸!但海潮的声音盖过了我,我不得不嘶声力竭地接连呼喊。纯子这才双手捂住胸口,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跟前,靠在我身上喘气。

纯子,你想像一下,它到底有多大?我的语气颤巍巍的。

二十多头大象那么大吧。纯子低声细语,好像生怕惊动了蓝鲸似的。

纯子,你比喻得真好,蓝鲸很温顺,亲近人类,我们得想办法救它。

纯子一脸惊诧,这……这可能吗?

纯子,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你赶快回去找村民来帮忙,我留在这里录视频,一定要多找些人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蓝鲸不会伤害人的。

纯子俨然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在我催促下,才不舍地转身离去了。

我开始举着手机拍视频,海潮越涨越高,越过蓝鲸的脊背后向我砸下来,我不得不退后几步,但静默无声的蓝鲸似乎在暗中鼓励我;不要再退了,即使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像它那样岿然不动。这让我静下心来,凝神屏息地仔细观察它。它体表的褶纹呈流线型向后掠去,有着海沟一般的神秘和深邃;而它躯体的灰蓝色是那样的黯淡,在潮水的冲刷下,它的肤色像瓷器一样光洁,反射出幽暗的影调。传说中,蓝鲸的眼睛像水晶球一样光彩夺目,蓝球一般大小;但此刻,它双眼紧闭,一副沉思冥想的模样。我坐在离他眼睛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某一瞬间它睁开眼睛,好一睹它里面深藏的光芒。

 

二,

我与蓝鲸似乎有那么一点不解之缘,去年九月,我有了一次单独旅行的机会,通过朋友的介绍,我结识了一条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老于,四川大凉山的,来海边闯荡了十几个年头,五十多岁了,现在是船上的大车,负责搞定所有机械故障。当时正值开渔时节,海里的渔船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源源不断地将鱼虾从遥远的大海运到码头,桅杆交错,马达轰鸣。朋友用皮卡车送我到码头后,老于他们的渔船刚好靠岸,老板正在岸上向船长和大副了解出海捕鱼的情况,船员们卸完船上的鱼后忙着把采购好的生活物资搬到船上来。这时老于拎着蓝色的桶装水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朋友说,这就是刚才我在手机里给你说的那个年轻人,来旅游的,你们四川老乡,你多关照一下就是了。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暗中观察着老于;他很瘦削坚硬,额上的抬头纹像岩石上的深沟,肤色黝黑,透出一种青铜的质感,显然,那是太阳光线在上面打磨自己时留下的痕迹,而他的小眼睛却很柔和,带着些忧郁气质,一看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老于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便领着我上了船。渔船老旧斑驳,桅杆上那一面小小的三角旗已经完全漂白,引来了滑翔的海鸟。我跟着老于来到阴暗的船舱,立即嗅到了大海的咸涩,里面夹杂着烟味和男人特有的汗味,虽然四面透光,但还是给人逼仄和压抑之感。老于从外面端进来了一口盖得严实的锅,淡淡地说:

海上讨生活很辛苦,现在,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都不愿意来干这苦差事了,我们一船六个人都在四十岁以上。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船舱外那些飞掠的海鸟发呆。

老于坐下来,船舱像画框一样正好把他框在里面,舱外的光线在他脸上雕刻出了骨立的五官,一派清朗和坚毅;他静静地注视着海平线,仿佛海面有一双辽远的眼睛正与他对视,连他身后留在船舱里的影子也一动不动,只有眼前的大海泛起微澜,来来往往的渔船突突地拖着白花花的水带,驶向自己归宿。

 

渔船启航了,在大海的镜面上留下了一道浅痕,此时,大海显示出了包容万物的母性气质来,宁静安详;当渔船驶出港口时,她敞开了更广大更深远的怀抱。在茫茫无边的大海上,我感到了万物的渺小,连日头也才钱币那么大一点,而小小的渔船更不值一提。不过此刻,渔船的声纳探鱼器侦测到了鱼群,船员开始在甲板上撒网,要等四五个小时后才收网。趁着这个间隙,船员开始搞吃的,饭菜是事先准备好的,只需在煤气罐上热一热就可以搞定。他们光着膀子围坐在甲板上,各自面前摆上五六瓶清爽的啤酒,一边闲聊一边享用家乡的美味。大海用一种神秘的安静把小船笼罩了起来。

老于吃不惯海味,所以他躲在了狭小的船舱里,端来刚才那一口锅摆在我面前,从锅里拿出几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四川的老腊肉和回锅肉,还有一些盐水煮花生。当他打开塑料盒时,四川老腊肉和回锅肉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肥瘦均匀,红白相间,在光线的映射下特别耀眼;老于拎起一个泛着浅绿光感的酒瓶,清亮的老白干像汨汨的泉水一样倒入了两个土碗里。

我说,真棒,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老于呷了一口酒,酒还是少喝一点好,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也跟着老于呷了一口,然后夹起一块纸片一样厚薄的老腊肉。

老于淡然地说,现在的鱼,越来越少,不好打了。

政府不是休渔了吗?

顶不了什么用,以前一网下去,可以拉起四五百斤鱼,五六网就可以装满船舱。现在要撒十五六网才行。

听到这里,我有点悲凉,一时无语。

所以现在年轻人都不上渔船了,又累又苦,还挣不了几个钱。

老于的话里透出了一种苍凉之意,他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黯淡的光影里,看上去有些伤感,但他的眼光和表情却那样淡定,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他饮酒夹菜的动作很气定神闲,似乎在告诉与他打交道的人,人生再大的风浪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注意到,他赤裸的上半身上有不少伤疤,皮肤表层有剥落的痕印,有点像树皮脱掉后的样子。老于似乎觉察到了我眼光中的踌躇。他说,这些都是修机器时给烫伤的。

停顿片刻后,他接着说,这次上岸后,我就不打算干了,回大凉山去。

出来久了,想家里的亲人了?

家里没有亲人了,但总有一亩二分地,我毕竟不属于大海。

老于的话很深沉,我无语可对,只好端起土碗满饮一口,烈性的老白干在喉咙里留下灼人的感觉,胃仿佛燃烧了起来,向上的热力冲上了脑顶门,这一瞬间,我似乎找到了话题,我说老于大叔,讲讲你在大海里遇到过的有趣的事吧。

老于沉吟了一阵后说,确实还有那么一件事,我会把它带到坟墓里去的。

 

三,

老于剥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呷了一口酒后说,那一次,大副吹着哨子,指挥着吊杆吊起胀鼓鼓的网包,银晃晃的鱼像瀑布一样向甲板倾泻下来,船都被压斜了;船员们忙着分门别类把鱼装进鱼框里,大副的哨音响个不停,他披着黑雨衣,脸上溅满了海水,眉毛上嘴唇上沾着一些小鱼;甲板上的鱼像盔甲一样闪着寒光。船员们弄来冰块将鱼冷藏保鲜,一阵忙活过后,渔船归航,累坏了的船员们回到渔舱,躺在床上玩手机消磨时间。那天的海水很安静,西沉的太阳像纸一样淡白,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情悄悄的。但不久,大副就用对讲机告诉船长,说是在船的右后方发现了鲨鱼,正尾随船而来。船员们听到后都来到甲板上想看个究竟,但不久便听到喇叭里船长的声音,他说有五六条来势汹汹的大白鲨正在追赶渔船,让大家不要靠近船舷。大伙儿都退到了甲板中央,瞪大眼珠子看着水面。

大白鲨个个身怀绝技,矫健敏捷,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就飞拢过来,在船舷两侧翻腾着铁灰色的身体,露出白得发亮的肚皮,好像随时都可以飞到甲板上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人叼走。相比之下,老旧的渔船显得很小,一副千疮百孔的垮杆模样,根本经不住这些大家伙的折腾。渔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大伙儿都非常清楚这一点,干瞪着眼睛,不敢出声。恰巧这时,船舱上方的一个信号灯坏了,老于脱掉发黄的汗衫上去检修线路,他裸露的上半身发出青铜一样的光芒,但他看上去比青铜还沉着冷静。不过这时鲨鱼开始冲撞船舷,船身剧烈颠簸起来,老于一个趔趄就从上面掉下来,落在了海水里。大伙儿赶忙扔救生圈,可都被腾空而起的鲨鱼顶得远远的;人们又急着扔下绳套,但鲨鱼把老于围了起来,把他和渔船隔开来。

老于钻入清亮透光的水里,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在他四周活蹦乱跳的大鲨鱼,觉得自己像蜉游生物一样渺小,连鲨鱼的牙缝都填不满;他想自己的祖先把这个族类害得更惨的,抽了它们的筋剥了它们的皮,几乎赶尽杀绝,现在自己葬身鱼腹也不算冤枉,一报还一报;只是客死异乡让他感到有些悲凉,不过这就是命,自己该与命运结账走人了。但此刻鲨鱼似乎并不急于把老于撕碎,它们在他眼前充分展示着完美的游泳技巧,以及呈流线型的曼妙身段;这让老于暗自感叹,这些家伙才真正是大海的王者,相形之下,人,就像它们脚下的蝼蚁,毫无可取之处。他在心里默默念叨:来啊,张开嘴吧,让我在你们肚皮里睡上一觉吧,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冰冷的海水里好。老于没有了一点恐惧,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阵,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他惊异地发现,那一群龙腾虎跃的鲨鱼不见了,海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面的光大片大片地透下来;他深感困惑,这时船上跳下几人来把他托举上了船;但老于还在发懵,下意识地抹着脸上的海水,站在他旁边的大副说:

老于,是那一条蓝鲸救了你,它赶走了鲨鱼。

老于大惊,顺着大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条体形庞大的鱼在海面钻进钻出,排气孔喷出高高的水柱,那呼呼的出气声就像轰隆隆的马达,当它倒插在海面时,它的鱼尾就像一把大剪刀,仿佛要把天空当布匹那样剪开来,它拱起的脊背像到站的火车头那样声势浩大。老于见大伙都举着手机给蓝鲸拍照,也拿来手机,此时他还是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但气息却渐渐平复下来了,一门心思追着蓝鲸拍照。渔船行驶得很平稳,但蓝鲸似乎意有未尽,一直护着渔船前行,也许它太寂寞了,不想这么快就绝尘而去;看来,在无边无际的在大海里独步天下,也是一件难受的事。

蓝鲸一直护送渔船到港口,然后静悄悄地遁形而去。

 

四,

我坐在离蓝鲸眼睛不远的地方,一边翻看老于传给我的手机照片,一边等待未婚妻找来村民。这时,我似乎感到了身后有响动,便调过头一看,发现一队穿迷彩服的士兵向我跑来,领头的那一个喊道,我们来啦!很快这三十多个士兵保持着队形到了我跟前,个个清朗英武。领头的那一个说,一个穿婚纱的姑娘叫他们过来帮忙的,我说那是我的未婚妻。他说他是排长,并问现在情况怎样。他看上去有些清秀文弱,戴着大沿帽,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很难想像这一队健硕强悍的士兵是他领来的,但他的语气却透出了军人的威严。我说,蓝鲸搁浅了很久,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并问他,有什么好的办法。他略加思索后说,大伙齐心协力吧。接下来,他向士兵发出了命令,要他们合力把蓝鲸推下海去。士兵们横着站成一排,迎着潮水冲了上去,用肩头顶着蓝鲸,然后一二三……一二三地喊起了号子,接连喊了十几遍。一个铺天盖地的浪头从上方砸下来,一道水墙陡然阻隔了我的视线,等这潮水退去后,我发现,士兵被海潮冲散了,他们在喊:

排长……排长……

另外一些士兵则在喊,毛头……虎哥……

在一旁拍视频的我惊呆了,要是这些年轻的士兵出了事的话,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我慌忙攀上身边的岩石,站在高处向海水望去,什么都没有;又一波浪潮像一张大幕布一样卷了过来,呼喊的士兵们被冲得七零八落。我的心凉了大半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等潮水退下时,在泛着白沫的海水里,我突然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肩上驮着一个兵,手里拖着另一个士兵,一步一个趔趄地向岸上走来。我惊愕不已,一边大喊兄弟们,排长在那里,一边跳下岩石向海岸冲去。这时士兵们已纷纷冲到海水里,把排长和另外两个士兵拉了上来,弄到一处岩石下。赶忙给两个士兵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而累坏了的排长靠在岩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头上的大沿帽已被冲走,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沾着海水的光头。我满怀敬畏在他身旁蹲下来问他:

怎么样,还行吗?

他惋惜地说,看来,这个大家伙已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人是无法改变的。

我陡然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军人变得伟岸起来,竟哑然失语。

他说,我们尽力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我完全沉默了。

他站起来,一边整理湿漉漉的军装,一边对我说,这个大家伙胃里和肺里有巨大的气体,破了口子后就会爆炸,要尽量离得远一点。

接下来他发出口令,让他的士兵站好队形,报数清点人数,然后,他们背着两名受伤的士兵静悄悄地离去了。

 

我颓然地坐在岩石旁,等着纯子快些归来,看是否能坐到今晚的航班,婚纱照也不用拍了,我和纯子得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我越想越有些着急,便站起来向海平线望去,突然看见纯子拎着婚纱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我急忙迎上去;纯子绝望地扑在我身上,气喘吁吁地说,快去拦住那些村民,他们拿来了刀,要割蓝鲸的肉。我大惊失色,把纯子扶正后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纯子只顾摇头,并拉着我朝她来的方向跑去。没跑出多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一排人从海平线上跑来;再近一点时,就看清楚了,他们手里挥舞着带木柄的长弯刀,像部落的土著人那样兴奋地叫喊着,向蓝鲸冲杀过来。

我和纯子拦在他们前面,大喊,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却犹如螳臂当车。

疯狂的村民冲倒了我和纯子,向蓝鲸扑了过去,一阵乱刀挥砍下去。

蓝鲸轰隆一声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与冲天的潮水裹挟在一起,一时间天昏地暗,不见日光。

我扑倒在海滩上,把纯子护在身体下面,隐约看见那些丢盔卸甲的村民吓得四散而去。我已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根本就不敢调过头去看蓝鲸,只是把头埋在纯子的婚纱里。过了好大一阵子,我才揭开盖在头上的婚纱,陡然感到,海潮退去了,世界安静无比;我慢慢地转达过脸向蓝鲸刚才呆的地方望去,什么都没有,海滩被潮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大海像湖水一样平静;我大胆延伸自己的目光,突然发现,浅浅的海水里有两个水晶球。

我激动地喊,纯子,你看,水晶球,蓝鲸的眼睛。

我拉着纯子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把水晶球紧紧地抱在怀里。

 

 

  

 

 

 


岸雪002-09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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