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是谁？杨欣儿心生疑惑。

洗衣房很大，休息室，贮藏室，烘房，洗房，连接着很大的后院。

后院干净敞亮。杨欣儿很喜欢，可小菊不让她一个人去后院，只有在晾晒衣服的时候。为什么？小菊没说。只说：没事，你别去后院。去了叫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小菊对杨欣儿很好，小菊说，你早晚会走的。

洗过的床单，衣服搭在铁丝上。这时墙外刮进了一阵风，于是白布随着风鼓了起来，白布高高的飘在风中，像一帏帏幔在舞动。

杨欣儿站帏幔中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飘起来，随风而过，她忽然感到身下有一股力在托举她，托得很高，很高，她不由得瞅了一眼脚下，什么都没有。

杨欣儿坐在门外等小菊回来。她对小菊有着一份依赖。

小菊说：欣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刚才听到有人唱歌了。杨欣儿像似自言自语。

小菊没说话，拉着杨欣儿的手进屋了，那天她们走的很早。走前小菊把电话线拔了下来。

洗衣房一周洗一次衣服，高个子护士长电话催过了几次，厉德和小菊也挂断了几次。电话不通，她只好亲自跑来了洗衣房，在这里，没有人招呼她，也没有人理她，她的处境很尴尬。尴尬的站的洗衣房里说，没人听，说，她想说服洗衣房里的人快点帮她们病区洗衣服来应对上级的检查。病区现在连一套换洗的床单都没有了。护士长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磨怔。少了先前的傲慢。

在这之前，她找过了院长，院长很忙，顾不上管她的事，让她自己跟洗衣房里的人协调。

她不是院长的小姨子就是院长的相好，要不然就是院长眼睛腐了，让她来当护士长。把高个子女人甩在屋外，厉德，小菊还有洗衣房里所有的人一起恨恨地在调笑女人跟院长。

哈哈，哈哈，洗衣房传出了一阵哄笑。

护士长不知道这群人因何笑，如果她知道了，她不会脸上也跟着挤着笑的。虽然她的心里很着急。

上面检查卫生，怎么办。

厉班，麻烦你，帮一下忙，病区真的没有床单换了。

你去找院长吧，让院长帮你洗。还不等厉德答茬，小菊又接上话了。

病房卫生是医院的脸面，上面来检查，护士长担不了这个责任。她明白脸面的重要。

厉德实际上只担个班长的虚名，好多事情都是小菊做主。五哥时常来洗衣房里坐一会，顺带看一眼小菊。杨欣儿感觉小菊很幸福。

在五哥的面前厉德很唯嚅。他不敢正视穿在五哥身上的制服。他也不敢得罪小菊。

洗衣房还是帮了高个子护士长的忙，以后的日子病房与洗衣房里的磨擦也少了许多。

上班，下班，傻傻的发呆。有时厉德喝多了，会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笔给杨欣儿露一手。厉德的字写的很好，龙飞凤舞。有时厉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在这个不言不语的女孩面前显摆自己。

厉德的钢笔很亮，跟他脚上的皮鞋一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