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飞机场去(小说3) 孔飞37
第二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孟辉带着他的表姐历览来找我,我像以往一样对来访人员热情的让座,沏上淡淡的清茶,依旧明知故问的详细了解情况。这是一种非常好的息事宁人做法,不温不火的一种谈判架势,我很想直奔主题,来个干脆利索,但我知道我遭遇了棘手的问题,一个严重的抑郁症人,从来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一点点地试探、摸索,寻找最佳的解决方案。 孟辉慢条斯理的讲着,我也津津有味得听着。 李岚空洞洞地眼神看着我说,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不置可否。 她只这一句话,似乎莫名其妙的问,就再也不说一句话。 孟辉说,表姐因为单位安排工作不当,才造成今天这样的问题。 我说,情况我都了解了,人事安排方面的事情,确实不是我的业务范围。我很想知道你究竟需要我怎样的帮助,需要我具体作些什么事情。 孟辉说,表姐这事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也知道你们部门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事情不归你管,也真的没有需要你做的事情。 我对他的善解人意感到无比的欣慰。我也实话实说,咱们有病看病,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商量着办。 李岚"嗵"地一声站起来,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我发现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愠怒,没有任何内容的眼神,一种空空洞洞没有一丝光亮的影子,恍然间就消逝了。她冲到楼下去,一口气冲到楼下去。 孟辉只一句,你根本不能说"病"这个字。她也迅即冲了下去。 我的大脑突然出现一个电影的画面: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我真得很想冲下去。我已经习惯了孟辉讲话的慢条斯理,也习惯了晃晃那种万米高空,一步步走下悬梯的节奏,我相信有一架接天迤地的梯子,我在天空里悬停着,一直悬停着,想打雷就打雷想下雨就下雨,云彩就在腰眼上,就在脚跟前,踢一脚是雷,缕一把是雨,晃荡一下是闪电。 我真的很想冲下去,或者直接把自己从云头里栽下来。一切来的那样突然,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急转直下。我定定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像悬停在半空里,仔细地检索自己对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确信我的那些话都是经过电脑程序处理过的程序语言,已经烂熟于心几千遍了,我相信景海鹏的那句着火了,不仅没有吓住他,而是把我们所有看现场直播的观众惊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 我的疏忽大意,并没有对李岚造成任何的伤害,她已经到了风声鹤唳心灵崩溃的边缘,任何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是千军万马的威胁和胁迫,而我不过是她那心灵风暴中微不足道的一丝清风,一丝丝清风要不了她的命,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场要命的人间巨变了。 我发现自己的抑郁也是在这一刻爆发起来。我打电话给阿斯卡尔,我要到飞机场去,现在就去,阿斯卡尔说,我的弟弟阿斯卡哈现在就在你楼下,你下楼他带你走,你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我慢条斯理的走到阿斯卡哈的车门前,我站在车门边拉车门,阿斯卡哈探出头说,老板,你不会叫我下岗吧,我下来,你坐上来开车,我走到车右边去。阿斯卡哈说,尊贵的客人都从右边车门上车,从来不和司机抢饭碗。我们都笑了。 我坐到出租车上,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这更像是坐到了飞机里,我悬停在半空里,没有方向感,方向感没用。我看见了玛依努尔宽阔的眉宇,看见了她平滑的犹如飞机场跑道的鼻梁,听到了风驰电掣怒吼的引擎声。这里不仅荒芜凄凉,而且连心地也撂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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