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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逼民反
作为一个资深中层管理者,贺劲宇何尝不知道,当员工做好准备为公司两肋插刀的时候,老板一定要给他们机会,成全他们的侠客情结;趁机过度压榨,他们说不定会走向反面。 但是这一次,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自从中午贺劲宇的上司—— MSG公司大中华区市场总监康臣,拿这个消息雷了他一下,又做出那个强人所难的指示,他就一直犹豫着该怎么和柴扉谈,才能让她接受。因为危机在即,情况紧急,他只好示意柴扉留下来“汪汪”,希望她能像以往那样无条件地接受。 凡美国公司都流行这个“汪汪”,它的英文原文是“one-on-one”,即“一对一”谈话的意思。既然是“一对一”会谈,内容当然不会轻松,要是轻松的话,早拿到普通例会上去谈了,只有特别敏感的话题,或在大会上容易引起争执、制造矛盾的话题,才会进入“一对一”会谈的议事日程,以免在公司内部扩大负面影响。既然敏感,既然容易引起争执,那么就算关起门来“一对一”,也难免会引发口水大战。进入战争状态的两个人,不论工作属性关系如何,都会在那个争执的时刻显露出“狗”的内涵,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咬死你,务求下嘴快、准、狠。就算是直接上下级,也是“大狗”先咬“小狗”的要害,貌似将其制服,然后“小狗”在“大狗”得意地转身的时候,一口咬住它的屁股!反正就是对咬呗,大不了就是一地鲜血,两嘴狗毛,出会议室门之前,两只狗还要象征性地互相舔一下狗爪,再互道一声“咱们这是对事不对人啊,不要影响工作情绪”,然后站起来恢复人形,出门。久而久之,形象地兼容了音译和意译的“汪汪”,逐渐被大家用来替代那个圈外人不知所云的“one-on-one”。 柴扉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贺劲宇已经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了。他想了一下午,觉得康臣的条件太过苛刻,以至于自己都无法给出一些合理的建议,又如何能说服柴扉接受呢?甚至,他都不知该如何跟柴扉开口,总不能老是拿“这是公司对你的信任”说事吧?就算她信他都不信。一个员工好用也不能把她用到死,贺劲宇做了这么多年的中层管理者,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坏消息就是:低调召回刚上市不到半年的“波尔多”!立刻,一周以后,照常高调发布没有什么重大技术突破的“托卡”! 更坏的消息是:“托卡”发布会原来由商用产品的品牌推广经理德立克负责,基调是隆重隆重再隆重。现在受到“波尔多”召回的影响,总部裁减了一半发布会的预算,但是康臣决定,中国发布会在预算裁减的基础上,继续原来策划的高规格不变,效果不能因为“波尔多”召回而受到半点影响,而且,希望发布会临时换将由柴扉全面负责! 这,就是MSG公司对柴扉的全部信任。 贺劲宇知道,这个时候,保证“托卡”发布会的隆重形式不难,难的是不受“波尔多”召回的负面影响;更难的是只剩最后一周的时间了,很多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实际费用已经发生了,这时候缩减一半的费用,公关公司和会务公司肯定很难从命,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影响发布会的工作。总而言之,这是个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活,况且,“波尔多”和“托卡”都是商用产品,让负责消费类产品市场推广的柴扉去为别人的职责牺牲,仿佛也不近情理。 正纠结着,柴扉笑吟吟地坐到了贺劲宇面前,问道:“老板,这么紧急找我,有啥新指示?” “新指示有很多,就看你做好思想准备了没有。”贺劲宇想尽量营造出一个轻松的氛围。 “时刻准备着接受更大的挑战,公司一向这样教育我的么!”柴扉从贺劲宇故作轻松的语气,推断出该挑战一定具有高难度,否则老板用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那就好,”贺劲宇点点头,“最近关于公司产品的负面消息比较多,现在又出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虽然都是商用产品出的事,不是你的职责范围,但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公司需要你的支持。” “没问题,您说需要我做什么?”柴扉干脆利落地跳进了坑里。 “首先,‘波尔多’出现了Bug(技术瑕疵),一直没法解决,今天总部已经决定要召回了。”贺劲宇保持着平缓的语调,这有助于缓冲问题的严重性。 “这我听说了,刚才已经有记者打电话来问了。”柴扉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这个召回的时间点很烂,离‘托卡’发布会只有一周的时间,危机公关的难度很大,您就说吧,需要我参与哪部分?‘波尔多’召回的危机公关,还是“托卡”的新闻发布会?” 这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下属,不用老板继续铺垫,直接就把跳板给搭了过来,和平时期,这样的玲珑会让老板感觉有压力,可危难时刻,就太招人喜欢了,贺劲宇简直想把平时对柴扉的排斥一笔勾销了。 “Ken和我都希望你能从德立克手里把‘托卡’发布会接过来,让他集中精力去处理‘波尔多’召回的危机。”贺劲宇顺着柴扉的话茬终于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 “这好吗?”柴扉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德立克在‘托卡’发布会上花了很多精力,我不能进去摘桃子。” “你不是去摘桃子,其实‘托卡’发布会的难度更大,你要保证它不受召回的舆论影响,保证它的高规格。最重要的是,还要保证能裁减一半的预算!”贺劲宇心中好笑,这个柴扉还挺幼稚的,要是让你去摘桃子,我犯得着做这么多铺垫吗? “裁掉一半预算?这次发布会的形式可是交响音乐会,媒体的请柬也发出去了,很多钱也花了,花掉的钱也可以不给么?!”柴扉很想保持理智,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了。 自从上月突然宣布“托卡”提前两个月上市至今,OEM、经销商们纷纷搞小动作,惹出了不少乱子!MSG公司按下葫芦起了瓢,本来就挣扎在内忧外患的边缘,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顺利上市前夕,半路又杀出“波尔多”召回这么个“程咬金”,真是雪上加霜啊! 那个“托卡”,根本就是为了和竞争对手AT公司抢圣诞节前的发布时间而匆忙决定上市的,没什么重大技术突破,连之前向市场许诺的“多任务高清视频”功能都没能实现,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媒体和用户交代。现在一边遮盖家丑,一边又吹牛皮放大炮,还要又省钱又出彩?您没事儿吧!巧媳妇您还得给两粒米下锅呢,想忽悠媒体,您好歹给根针,凑合当个棒槌啊! 本以为公司看中了她的能力,可以贡献一些智慧,谁知根本只需要她的躯体当沙袋,去堵那些漏就行了,还挖这么个坑等她跳,搞得跟自愿似的。柴扉想着,吐了一长口气,哼哼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有难度,但只要了解项目,消减预算的同时保证发布会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用视频远程指挥音乐会的形式来展示‘托卡’通信平台,原来就是你给德立克的建议,由你接手正好可以检验当初的创意。”贺劲宇说着,发现柴扉的神态开始异样,决定把矛盾转移到康臣那里去,以免和她发生正面冲突,“虽然现在困难很多,但没有人比你更有把握把它做好了。能把先天不足的产品做火的人,才算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市场大师。如果不是难题,Ken也不会特别指示交给你了。” 柴扉并没有马上接招,态度却开始生硬了:“就这么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么严峻的形势,我根本没有本事、也来不及变成市场大师。” “你再考虑一下吧,现在这种局面下,能把‘托卡’发布会做好了,对你明年升八级的业绩考核应该能有很大的帮助。”激将不灵只能利诱了,贺劲宇见柴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使出了当老板的“必杀技”,直接拿晋级当诱饵了。 不说晋级还好,一提这个,柴扉就发作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咱不是世界五百强么?咱不是最注重给员工减压的吗?咱不是刚得了‘年度最受中国雇员推崇的外资企业’大奖吗?一个人再能干,也不能不给留条生路啊!市场推广部不是就我一个品推经理,作为老板,您是不是也平衡平衡,给别人一个效忠公司的机会呀!” 话说到这个地步,贺劲宇再没法向下伸展了,只得看着柴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会议室。 MSG公司一向以 “具有人文关怀的企业”自诩,最喜欢拿“Work-Life balance(注重员工劳逸结合)”说事儿。一个管理者要是被人投诉到人力资源部说“不注重员工劳逸结合”,那罪过简直比直接做砸了十个项目还大。 强弩之末 柴扉打开家门,屋里黑着灯,显然何抑扬又没有回来。 “为什么每回开灯的人总是我?”柴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觉得有点耳熟,就站在黑暗中想:类似的话最近好像重复率蛮高的?是我说的,是歌里唱的,还是电视里演的?是我是我,还是我?怎么总是我? 思索了一阵不得要领,她有点沮丧,看来女人三十以后是开始变老了,连自己最近说过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这样的话,男人若是忘记了婚前的承诺,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了。 但柴扉不是MSG优秀员工么,哪能有这么得过且过的思想!于是她就站在黑暗中强迫自己:给我使劲想!自己说过的话都想不起来,今后还怎么有脸出去混! 终于,她非常不情愿地想了起来,今天下班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么跟贺劲宇“汪汪”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可以,厉害,解气!如今我柴扉也牛了,在MSG磨练了五年,终于也敢跟老板说“不”了! 想得高兴,柴扉不由在黑暗中舒展双臂,做了一个反手截击的网球动作,刚好挥到了开门进来的何抑扬肋骨上。 “你疯了!”何抑扬“啪”地按下了玄关口上的开关,柔和的灯光让屋子瞬间显得温暖了起来,接着他一把捉住柴扉仍在兴奋挥舞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你没事儿吧?黑灯瞎火地站在门口打太极,想谋杀亲夫啊?你摸摸,小心肝给你吓得怦怦跳!” 玄关上挂着的钟指着九点半。柴扉看了一眼,奇怪地问:“咦,你今天回来真早,没人要你三陪了么?” “娘子,今天天冷,街头生意不好,回来给你三陪不行么?”何抑扬邪恶地笑着凑了过来。 “相公,你今晚不出去挣钱,明天咱家哪有米下锅?”柴扉也配合着他挤眉弄眼地挑逗了起来。 “咱家还用米下锅么?咱家有秀色可餐!”何抑扬顺势把柴扉拽进客厅,掀倒在沙发上。 “慢着!”柴扉突然从何抑扬的臂弯里挣扎出来,指着他的胸前说,“雅顿绿茶!” “我不喝茶!”何抑扬没正形地说,继续去撩柴扉的衣襟。 “我说雅顿绿茶香水!别的女人的!”柴扉“呼”地推开了何抑扬的手。 “那你再闻闻这里。”何抑扬满不在乎地指了指自己衬衫的后衣领。 “哪里?”柴扉迷惑地问。 “这里!”何抑扬得意地叫了一声,猛地掀开柴扉下摆宽松的前衣襟,一头扎了进去,一只手还不忘指着自己的后脖领。 “疯子!”柴扉惊呼了一声,就被何抑扬三下五除二地解除了全副武装,按到了毛茸茸的地毯上,英勇就义前还不忘振臂高呼,“gucci的envy(妒忌)!” “嗬,鼻子的嗅觉恢复啦?我看不是gucci envy,是你envy吧?这才说出两种,再闻闻,还有七种香水没闻出来呢!”何抑扬色情地朝柴扉伸了伸舌头。 “哼,肥水不流外人田,都强弩之末了,你是我亲相公么?”柴扉哼哼唧唧的,搞得何抑扬格外亢奋了起来。 “你的玉女功早被‘马杀鸡’公司废了,天天回家累得就剩半条命,公母都快分不出来了,我还给你留着强弩之初,你受得起么!”何抑扬一只手按着柴扉起劲儿地折腾,一只手放到自己背后,悄悄从后裤兜摸出手机,按住关机键,随手扔到地毯上。 “我明天要出差。”末了,何抑扬把被收拾得昏昏然的柴扉扔到床上,帮她套上家居服,通告性地说。 “老是这样,last minute(最后一分钟)才给我heads-up(预告)。”柴扉朦朦胧胧地回了一句。 “拜托,回家就不要老用‘马杀鸡’官方语言了好不好。”何抑扬一边抖开被子盖住柴扉,一边说。柴扉一句话,就把他从今晚的快感中拉了出来。 说实话,柴扉今晚亢奋的反应和配合让何抑扬有点意外,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了。自从五年前柴扉从生产汽车轮胎的某外企跳进了MSG公司,一举进入高科技圈后,她身上人的情趣越来越少,程序化的味道却越来越浓。每天回到家里,不是抱着电脑忙得抬不起头,就是对他各种各样的偷袭无动于衷,不像以前那么陶醉和配合。 最煞风景的是,有时候,何抑扬正在卖力地实施胸袭和身体碰撞战术,柴扉会迷惑地望着天花板,不但没有陶醉的神情,还会突然恶狠狠地对着空气说:“想玩我?休想!” 这让何抑扬很是不满,当初明明娶了一个丰乳纤腰、风情万种的小巧女人,床道厨道和妇道样样拿得出手,怎么这个MSG就这么有本事,没两年的工夫,就把他妩媚娇俏的小媳妇格式化成准机器人了!尽管MSG公司有个朗朗上口的中文名称叫做“蒙视奇”,何抑扬还是非要心理阴暗地管MSG叫“马杀鸡”,以期激发出柴扉对他们过去那香艳的夫妻生活的怀念。 可惜,如今柴扉似乎越走越远了,曾经的香艳,还有她的万种风情,仿佛都被“马杀鸡”公司用严格的程序给一次性删除了。 何抑扬自己也在著名的外企—— 思考网络公司做华北区域销售经理,和在以市场和品牌战略著称的MSG公司做品牌推广的柴扉比起来,销售人员的程序化程度显然没有市场人员那么高,他们依然拥有十二分的工作灵活度,依然需要纸醉金迷地麻痹紧张的压力和神经。所以他很难理解,柴扉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仿佛只有在“马杀鸡”的工作、晋升,才是她生活的唯一目标,连生孩子的事都从来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何抑扬很不爽,女人活到了这个份上,就失去了男人需要她们的意义。他很想挑战柴扉的底线,看看她如今到底是人还是机器,于是他开始放纵自己。 差不多快一年了,晚上何抑扬回来的时候,柴扉多半已经酣然入梦了,即使还没入梦,也是意识模糊地哼一句:“今天这么早?”仿佛何抑扬早回来对她倒是一种打搅。 何抑扬索性在外混到凌晨时分,就是那样柴扉也不会给他打电话,任他和一班客户泡在KTV或洗浴中心混到深夜。 当别人都为了应付老婆查岗在电话里相互作证的时候,何抑扬经常像个流离失所的单身汉一样无人问津。 “你老婆外头有人了吧,这么晚不回去都不搭理你?”每当哥几个应付完老婆查岗后,都会这样拿他开涮。 “滚,我老婆性冷淡。”何抑扬通常不接招。 “你满足不了,人家才只好性冷淡了吧?”哥几个嘴也不饶人。 有时候,何抑扬觉得自己不轨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他在客厅的沙发、茶几上,故意留下些风月场所的标记,印着夜总会和私人会所标志的一次性打火机,或便笺;身上还不时飘着Chanel之外其他牌子的香水味儿。要是搁在从前,嗅觉超灵敏的柴扉早就会大叫起来,因为她只用Chanel。何抑扬期待着柴扉对那些香水的反应,可是招摇了许久,柴扉都一直置若罔闻。这就不由何抑扬萌生了许多猜测,哼,我老婆是死人啊,要不,就真是在外面有人了? 这么一想,何抑扬的心里就充满了挑衅,不由得想把外面的事件弄得大条一些,他不信柴扉可以那么麻木,就算真的变成了机器,或者真的先在外面有了情况,也不能如此容忍亲夫赤裸裸地出轨呀。毕竟,何抑扬的挑衅已经涉及了大家的面子问题,可柴扉就是毫无反应。 然而,何抑扬毕竟不算生性放纵的人,逢场作戏久了也会觉得疲倦,于是就锁定了悠悠一人,也差不多有半年了。可柴扉,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他开始理亏心虚的时候,恢复了灵敏的嗅觉,闻出了悠悠的雅顿绿茶香味。万幸在晚饭的时候,代理商的美女销售趴到他背上非礼过他一下,留下了gucci envy的香味,不然他还没法插科打诨搪塞过去了。 何抑扬坐在床头,掀开柴扉身上的被子,望着她姣好的乳峰在单薄的家居服里若隐若现,心神再次荡漾了起来。这是何抑扬最迷恋柴扉的部分,悠悠那个发育不全的小姑娘,相比之下就差得远了。 本来打算对家人号称明天出差,今晚好容易哄得悠悠放手,回来拿点衣物,再把给老爸修好的数码相机送过去,老爸催过好几次了,如果柴扉不在意,他再转回悠悠那里去。 于是,先回家拿东西,于是,就碰到了柴扉的好状态,于是,现在他既没有力气出门送相机,也没有心思再到悠悠那里去了。相机,就让柴扉明天抽空送一趟吧,谁让你今晚占人家儿子便宜的! 叹了口气,何抑扬也躺了下来,要是柴扉天天有这么好的状态,他又何必招惹悠悠那个小麻烦?不想了,好在及时把手机关了,不然悠悠那个小麻烦发起嗲来,事件真的要大条了! 没有固定放纵对象的时候,他希望事件大条引起柴扉的关注,现在,真的有了悠悠,他唯有盼望柴扉永远像前阵子那样,不要关注他。 反正我不累!何抑扬心想,中国男人都享了五千年的齐人之福了,凭啥轮到我们就这么倒霉,要搞得跟做贼似的?凭啥! 夜的预谋 夜半十二点钟,罗慕桐没有回家。他离开网球馆后在国贸2座大堂碰上了自己迟到的网球搭子,一起吃完晚餐,就回到了不远处写字楼里的办公室,继续处理了一些事务性的工作。然后,还是不太想回家,更不想睡觉,就煮好了一壶咖啡,打开壶盖,却并不喝,坐到沙发上,欣赏着对面陈列柜里摆着的一排Johnny-walker(约翰走路)酒,享受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五年的留美生涯在他的身上不可磨灭地留下了一些西洋的痕迹,喝浓咖啡、洗晨澡之外,还有做爱的方式,连太太项薇都说他改变了很多。 钟情Johnny-walker,却是回来以后的事,有一晚突然看见一个广告,一双硕大的脚把世界踩在脚下,不停地向前走,然后蹦出来一句话:“Johnny-walker,keep walking(永远向前)。”就是“永远向前”这句话击中了他的心魔,他疯狂地喜欢上了Johnny-walker。他买下了这老牌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系列产品,放在他办公室的陈列柜里,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永远向前”。家里的酒柜里也有许多这种酒,他却从来不在家里喝,他一向认为只有在酒吧里才能喝出那种情调。 罗慕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认为做大事就应该这样目标明确,勇往直前,最不该的就是犹疑和退缩。犹疑和退缩都是对人生和事业极不负责任的态度。 可是留学归国创办“千兆公司”已经三年多了,他的事业却一直不尽如人意地缓慢发展着。虽然陆续有些自主研发的产品推出来,也被媒体誉为“敢于挑战国际通信大鳄的中国神勇之师”,各类媒体访谈也为他的民族情结摇旗呐喊,但是千兆的产品始终难以走出低端低价的怪圈,根本不能同MSG公司和AT公司相提并论,主要利润还是靠代理其他行业的产品支撑着。他之所以今天还能在这个阵地上坚持着,完全是为了自己那颗不愿轻易服输的心,同时,他认为中国需要有这么个人做姿态给那些国际大鳄看,而且,希望每个行业都至少有一两个人,像自己一样站出来挑战世界,决不退缩! 有的时候他很累,就会想起路雪伦,想起跟她耳鬓厮磨的时光。那个时候他只是个普通的未婚外企白领,无需肩负这样重大的责任。他喜欢路雪伦轻松有诗意的样子,就随心所欲地和她腻在一起。后来出了那件意外,她断然走出了他的生活,他也离开了当时和她一起供职的那间公司,决绝地斩断一切旧日纠葛,结婚出国攻博。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再回来,而且还能这么轰轰烈烈。 八年过去了,路雪伦也该有三十二了吧,罗慕桐深深吸入一口咖啡气息,顿觉精神百倍。现在不是回忆她的时候,MSG公司和AT公司很快都要推出更新换代的产品了,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事了。 事业让儿女情长走开,现在的他,没有精力再和路雪伦玩八年前的感情游戏,感情是很伤人的,男人也不例外。罗慕桐甩甩头,把路雪伦的影子从脑子里赶走,坐回到电脑前。 MSG公司就是挡在千兆前面最大的那座山,公关手段了得,新产品尚未面世就未雨绸缪,引发了行业媒体的口水大战,吸引了用户的眼球。 这么天天追着MSG的新技术、新方向搞研发,到底不是个事,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千兆都差得太远,在人家制定的游戏规则里,你注定只是个赔本赚吆喝的。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被国际大鳄们牵着走呢?也许明天,要约通信中心的杨主任好好谈谈了。 杨主任此刻也没睡,他也在电脑前,撰写书稿。国有单位,尤其是事业单位,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的理念,比如出书。要提职称吗?出书。要走仕途吗?出书。提了职称当了官还想扬名立万怎么办?还是出书。唯有出了书,而且要出很多本书,才能称其为“大家”。 通信中心是事业单位改制的半官方半企业单位。看似十三不靠,其实手眼通天。凡是懂行的人,都要来拜拜码头。作为通信中心的一把手,成就感更重要。做一件可以载入行业史册的标志性大事,才是杨主任现在的奋斗目标。他要把这些设想和实践的过程,全部写到这本鸿篇巨制里,让后人去感叹他的智慧和力量。 罗慕桐就是他的实验品,他是他硕士导师的开山弟子,罗慕桐是他导师的关门弟子,他们师承一脉,学术流派同宗,如今,他希望通过罗慕桐来实现他通信平台技术国产化的伟大理想。 刚想到罗慕桐,他的电话就来了,一段时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两个男人间的夜半交流。 “您还是这么晚没睡?我打一下试试您还真接了。”罗慕桐在电话里熟惯地笑。 “又有什么新火花?”杨主任简短地问。 “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罗慕桐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有可能根据中国的国情,制定自己的平台协议标准吗?” 好小伙子!杨主任心里赞了一声,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碍于身份,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一切都要慢慢来。” 罗慕桐放下电话,心中十分笃定,从杨主任平缓的语调来推断,他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波澜不惊。他还用了双重否定句,锣鼓听音,讲惯官话的人通常喜欢用双重否定句来表示肯定。 留美博士罗慕桐听懂了,暗自高兴,今晚“蒸咖啡”还是很有收获的。 心头一清爽,路雪伦的影子又浮上了心头。这煮了咖啡不喝,打开咖啡壶熏香的思考习惯,还是从路雪伦那里学来的呢。加班找灵感的时候,这种方法真是屡试不爽。 死水微澜 柴扉醒来的时候,何抑扬睡得正香。做销售的爷们儿,其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谁叫现如今的客户都喜欢在下班以后脱去伪装,暴露兽欲亮出底牌呢?白天的产品演示、投标和各种会谈基本是走过场,做销售的功夫尽在诗外。何抑扬一半是为了迎合客户,一半是为了迎合自己,不归的夜晚就越来越多。 从来柴扉早上走的时候,他都在补觉。销售们早上上班迟到,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能应付上头索要的销售数字,并且擅长用英语和各种复杂的表格进行包装,没人会过分强调他的纪律性。可是市场部,不给公司挣钱还大把花钱,有什么理由迟到呢? 柴扉的状态并没有因为睡眠而好多少,虽然醒了,脑子还是蒙的。昨晚做了一夜乱梦,一直在和不同的人辩论。自从进了MSG公司,不停地和各个部门的各级人士辩论就成了柴扉工作的主旋律。 柴扉在MSG公司五年,贺劲宇做了她三年的直接上司,如此激烈的冲突却是第一次。 平心而论,在柴扉的心里,贺劲宇算是个不错的老板,至少在大方向的把握和决策的果断上,能让柴扉无比佩服,而且,也知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本部门的员工争取些权益。但是昨天,她就是无法和老板“共建和谐社会”了。 老板们的信任本当让人沾沾自喜,可柴扉想起来的只有愤怒,尤其是贺劲宇拿她明年升八级来说事儿,简直触爆了她的自尊。谁都知道在MSG公司,从七级升到八级好比鲤鱼跃龙门,跃上这一级就代表着真正进入了公司的管理阶层,从此业绩年度考核时,就要偏重团队领导能力的评估了,一旦相关部门的管理层出缺,就是理所当然的第一人选,当然,薪资待遇也会有一个大的飞跃。数字化一下就是:八级的工资根据资深的程度年薪在55~85万之间,而七级在35~65万之间;薪资重叠部分就是资深七级和刚升八级的人,他们的工资可能不相上下,甚至有的资深七级比新提八级的人薪资还略微高些,但级别却能决定未来的职业走势。 对大型跨国企业职业经理人来说,级别之争往往比短期的薪资增长更重要,它将最终影响一个职业经理人的未来走势,至少在MSG公司,它是通向管理层的独木桥。 每个处于七级的经理都在心里为博“上位”而暗地使劲,柴扉也不例外。但柴扉虽然喜欢因为努力而有所收获,却并不喜欢有人把果实吊在那里,让她像猴子一样拼命去够,这就完全抹杀了她努力工作的原创性,没有给她心底的骄傲和自尊留一点空间。她本能地强烈排斥这一赤裸裸的利诱,以至于睡一觉起来,那种愤怒仍不能忘记。 望着何抑扬熟睡的样子,柴扉心底一片柔软。她曾经多么依恋他的身体、他浓密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眸,他对她身体的任何轻轻触碰,都会激起她周身愉悦的涟漪。那时候的她总是那么极力地绽放自己,希望留住他每一个瞬间的给予。 现在呢?她望着他,心底的柔软还在,手和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看见他露在被子外面颀长的腿,都没有伸手去抚摸一下的欲望。以前他总是叫她小妖精、小色女,多长时间没叫过了,她都忘了。 何抑扬感觉有一种犀利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惺忪地看见柴扉坐在床头瞪着他的眼睛,难道她醒过神来了,要审问他“雅顿绿茶”的事了? 等了一会儿,发现柴扉瞪着他的眼神很迷离,便搭讪着凑到她跟前。以何抑扬的经验,这个时候最好别说话,出卖一下男色就行。每当和柴扉发生不愉快的时候,何抑扬通常都会放弃言语的碰撞,而采用身体碰撞战术。很显然,两口子一个做销售,一个做市场,要是认真拼起口才来,只会变成一场打不完的战争。 何抑扬一边卖弄着自己宽厚的裸肩,一边揽过柴扉想再次行使自己的权力。他知道只要他一出手,柴扉的不满就会在他的身下融化得无影无踪。 柴扉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被何抑扬突如其来的发情吓了一跳。 “我不!”柴扉甩开何抑扬的手,眼睛却不知看着哪里说:“想玩我,休想!” 何抑扬两眼一黑,完了,又来了,昨晚的狐狸精“小倩”天亮见光死了,“马杀鸡机器人”又开始工作了。 8:55分,柴扉在东方广场底楼的星巴克买了一杯摩卡咖啡,提着电脑包进了西侧的一栋写字楼,准备开始“马杀鸡机器人”又一天的日常办公生活。 早上办公楼的电梯总是那么繁忙,虽然十层以下和十层以上的电梯被分隔在两个互不干扰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四部同时运转的电梯,但在上下班的高峰,仍然显得供不应求,身手稍欠矫健就会被如潮的人流排挤在电梯间外。这时候,手举咖啡和鲜榨果汁的人总能占到些先机,有谁不心疼自己动辄成千上万的行头,不怕溅上污渍,就只管凑上来。 柴扉就这样半举着咖啡纸杯,不停喊着“劳驾劳驾,不好意思,小心咖啡”,顺利地挤进了一班电梯。因为被挤到了角落,正要喊人帮忙按下自己的楼层,就看见一只涂着浅蓝色荧光指甲油的纤纤玉手,连续按了十八和二十两个楼层的按键。然后,玉手的主人朝她回眸一笑,原来是路雪伦! “昨天不好意思啊。”路雪伦隔着几个障碍人,投过来一束不太自然的目光,仿佛对昨晚的失态有点羞于启齿。 “嘿,咱俩谁跟谁!”柴扉摆出既往不咎的姿态,她并不想挖掘路雪伦的隐私,更见不得路雪伦那种“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美女活得有点易碎,总让和她交往的人徒生许多小心翼翼的顾虑。 “晚上你有空么?出来坐坐?”路雪伦有点欲言又止。 “现在还说不好,下午咱们MSN联系。”柴扉知道路雪伦是想找机会跟她解释,可她犯得着知道别人那么多事吗?自己的事还不够闹心的呢!但是面对楚楚可怜的玻璃美女,她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先搪塞一下。 就有这么巧,柴扉的手机适时地炸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是一个较熟的记者,肯定也是来打听“波尔多”召回的事,她飞快地朝路雪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换上一脸灿若春花的职业温婉,按下了接听键。 “喂,大腕,今天起这么早?啥?早起鸟儿有虫吃?哪儿又闹蝗虫啦?”电梯停在十八层,柴扉笑语吟吟地和记者寒暄着,一边随着电梯门开启往外走,一边用一串手语向路雪伦示意,她的楼层到了,先下去了,回头MSN上联系。 柴扉知道,就在她化身“小倩”的夜晚,MSG公司召回“波尔多”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有许多人会因此彻夜不眠。所以,当她接到这个早起记者的电话,显得淡定而从容。 “是吗?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还不清楚,我没有得到公司的相关通知。”柴扉继续着昨天那套没有创意的“标准答案”。走出电梯,整层楼都是MSG的办公室,落地玻璃大门直接拦在电梯口的不远处。 山雨欲来 MSG公司前台设在十六层,以上的每一层都需要有MSG的员工磁卡才能刷开门。柴扉掏出磁卡,划开了门,迅速闪进玻璃门里,才敢把声音放得自然一些:“如果真有这个情况,我们会发布正式通知的。但我现在还没得到相关的通知,是真的,咱们老交情了,我不跟你客套。现在我刚刚到公司,要是有进一步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写字楼整个十六层宽敞的落地大开间,被MSG公司用1.5米高的挡板隔成一个个2米长、1.8 米宽的小隔断间。老板和员工一视同仁,座位尺寸整齐划一。唯一可以体现老板们特权的,就是他们的座位,挨着弧形落地玻璃,视觉上多了一些弧形的面积,窗外的视野更开阔些。 这也是MSG公司标榜“开放办公、人文关怀”的最好证明,从全球CEO到边远小国的一个最草根的员工,大家的办公隔间都是一种色调、一样大小。老板们没有独立的办公室,方便员工可以随时跑到他们的座位前请示汇报,这一点没有几家跨国公司能够做到。任何一个外人来到MSG公司,往往会第一时间感受到员工没大没小的主人翁气息。 MSG设在东方广场的办公室,主要是销售、市场、技术支持、解决方案、战略合作、策略合作、架构拓展、法律、采购、IT、行政、人事、财务等需要抛头露面的外向型或职能型部门。中国研发中心建在了上地开发区,测试封装厂建在了上海,深圳、成都还有规模不小的软硬件测试中心和厂子。在十八层办公的,主要是销售和市场两大阵营。 若有人问MSG公司在中国到底有多少员工,柴扉准不能马上告诉你,尤其是面对媒体,她说话必得引经据典,分毫不差。谁叫这些年MSG在中国像滚雪球一样,队伍越滚越大,每个月都会冒出来一些新鲜面孔,在公司走道和小隔间里蹿来蹿去。柴扉她们每月都得跟HR统计一下最新的在华员工人数,以保证配发给媒体的新闻稿里公司背景资料的准确性。这年头,跟媒体打交道也不容易啊,说错半个纳米都会有人揪住不放,要是报错个把大活人,那还不是擎等着被恶搞啊!别的公司可能巴不得有机会被恶搞,可以一夜成名,但MSG是谁啊?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和股票挂钩,股票下调个半分钱就能损失一架航天飞机!所以,谨慎,再谨慎,是MSG的企业传统。 柴扉在公司走廊里挂断记者的电话,不过九点整而已,抬头向办公区域望去,气氛竟然十分不对头。 通常早上刚上班的这个时间,办公室走道里都是进进出出的身影,有洗水杯的、打水的、沏茶的和买品牌咖啡、果饮的,有来不及吃早饭在公司茶水间里拿免费提供的饼干和饮料的,还有上厕所的,总要忙过九点一刻,才能陆续进入正常的办公状态。 可是今天真的非常反常,设在十八层的MSG三大主要销售部门—— 大客户部、解决方案拓展部和零售渠道部的座位上统统没有人,连各部门秘书也没在位子上!从大门口进来,近五十个座位空荡荡地亮着。 柴扉再次看了看表,确认自己并没有迟到,这情景可真是少见! 大早上,部分销售不在很正常,他们都是些白天休眠、夜间活动的家伙,打着陪客户的幌子,每夜杯中红黄白,行事黄赌毒,早上能按时上班才怪!但每天也总有个把销售一早就在公司里晃荡,比如哪个要紧的单子或客户出状况了,被老板召集晨会,紧急现场批斗一下;或者,前晚被客户杀价杀到了墙根上,一早来向更高一级管事儿的讨个特殊政策;再或者,就是猴年马月许下的“返点”,到了寅时卯刻都没有兑现,被某代理商老总亲自用专车“押送”到公司,直接和老板们当面对质了。 总之,销售部一大早唱空城计,就是不正常,何况连长在座位上的秘书们也不在,就更不对了,除非是公司开大会了。 柴扉踏着细碎的步子,穿过空荡荡的销售部区域,快步走到市场阵营的区域。这里也静悄悄的,第一排广告部,没人,他们本来人就不多,三个而已,MSG广告虽多,但主要靠广告公司打理,本公司的广告经理只需要做整体投放计划、创意本地化策略、控制预算和管理广告公司,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配置;第二排市场合作部,怪了,他们有八个人呢,全不在;第三排渠道市场部,更瘮人了,十二个人只有秘书在。心里不由一沉,难道今天早上真的有公司大会? 柴扉觉得不可能。她早就被MSG安装了职业定时器,每天下班前必会在OutLook里检查第二天的即定会议和日程安排,多年来从没错过应该开的会和要办的事。昨天虽然被贺劲宇弄得心情不爽,又赶着去赴路雪伦的网球局,她还是条件反射地在关机前查看了日程表,今天最早的一个会十一点才开。她不可能看错时间。 终于到了品牌推广部,绕过遮挡视线的隔断挡板,柴扉惊讶地发现,有四个本部门的同事正静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虽然都是在正常察看电脑,神情却总让人觉得诡异,最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戴耳机!一个标准的MSG员工,一旦在位置上坐定,打开电脑后的第一个动作,必定是戴上耳机。没有戴耳机就说明此人根本没有真正进入工作状态! MSG在可以同时接听四条线路的电话机上,给所有员工配置了立体声效果的耳机!员工在位子上坐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展开笔记本电脑,然后戴上这副耳机,才能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样做都是为了员工好,能够让人的四肢、五官同频率、同强度地均衡工作,不至于忙的忙死,闲的闲死,那样不符合人体工程学,腐烂长蛆癌变的器官都是这样来的,MSG公司是有企业文化的跨国名企,不能办那样的事儿! 最忙的时候,一个标准的MSG人可以同时在三四个对话主题间来回游走,还能保证编圆每一个小小不言的谎,这绝对有助于提高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甚至是应变能力和切换能力,记忆力也能得到最佳的提升。脑黄金、脑白金什么的,这辈子都不用吃了。老年痴呆?这病它根本就不敢近身! 有些资深的MSG高管甚至觉得,这种锻炼非常有益于身心健康,比花高价找心理医生值多了。为了在工作的同时能够满足对视听效果的完美追求,不少高管干脆自掏腰包,配一副贵死人不偿命的boss耳机,那才叫有品位。在MSG呆得时间长了,是人都会变得这么喜欢追求完美,这么有品位。怨不得MSG的创始人在功成名就后,写了一部心得,讲述怎样以一种执着到病态的工作精神去追求完美和品位,并执着地在乱世中求生存,成为当年业界的畅销书。 另外三个座位,包括自己的,是空的,说明本部门还有其他人也没到。 “波尔多”的召回事件大条了!柴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一行字,而且在潜意识里,还应该扭成一串喜剧片头那样的麻花字,一蹦一跳地闪着。柴扉脑海里这样闪烁着,来到自己的隔断间里,轻轻落座,点亮笔记本电脑,准备戴上耳机开始工作。 “别接电话!”坐在柴扉旁边的商用产品品牌推广经理德立克突然隔着一条狭窄走道把手伸了过来,在柴扉的桌子上拍了拍,低声说:“出大事了!今天一早,杰夫就把所有销售和跟销售沾边的人都叫进去训话了,老康和咱们市场各部门老大也一个没跑都抓进去陪绑了,Jason叫我们都在座位上等消息,一级战备啊!” “出啥大事了?”柴扉感受到了德立克语气里的紧张,他在品牌推广部可是出了名的沉得住气,现在说话竟然如此诡异,可见事情的危急状况非同一般。 德立克摇着头说:“不知道,还是等老板回来宣布吧。老板走前交代,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许出外勤,不许接电话,有记者打电话来一律说正在开会,回头打回去,不给他们问话的机会,一切问题等他回来再说。看来不是件小事。” “电话都不许接,这么厉害?”柴扉笑了,“那我得赶紧上E-mail瞧瞧,万一老板还留言说连厕所都不许去了,这咖啡我也别喝了。” 那就等着吧,柴扉在MSG五年了,什么样的战备状态没见过?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种迎接挑战的兴奋,后来就趋于平静,到现在,简直是波澜不惊了。危机、风波、纠纷,对于像MSG这样的跨国大鳄,就是家常便饭,竞争对手、媒体、用户、广大消费者出于各自的目的,都喜欢挑战这样的技术寡头,仿佛唯有难倒了它,才能证明自己水平的高超。 不过这一次,暴风雨似乎来得更集中更猛烈了一点。 鏖战在即 不久,大门处忽然传来电梯到站的“叮咚”和嘈杂的人声,人影和人气很快填满了十八层静静的空间。不用说,这是设在十六层的公司大会议室散会了。 贺劲宇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品牌推广部的区域,挨个敲大家的隔档。 “走啦走啦,各位,凡是有脑子的都算上,跟我革命去。”贺劲宇豪迈地吆喝着,脸上洋溢着农奴翻身做主人的亢奋。 “闹革命?我怎么闻到大战前夕的气息在弥漫?”柴扉满腹狐疑地问,贺劲宇亢奋得有点过头,难免让人起不祥的预感。 “老板说闹革命,咱抄起镰刀就上,你哪儿那么多话?同去同去!”德立克从柴扉后面的隔断间站出来,推着她响应。 “我没脑子,能不去吗?”互联网专员茉莉从座位上探出头,弱弱地问,“我今天得把公司网站更新的测试页面都审完,夜半十一点,美国那边要同步更新呢。三十多页,我的眼睛都看花了,脑子也都占上了,实在腾不出一点儿富余脑子了。” “情况有变,大家的工作可能都要推倒重来,你不去,工作白做了别后悔。”贺劲宇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交代部门秘书温迪:“赶紧申请bridge(电话会议接入号),叫上海、广州的都打进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死猫都能嗅出战争的气息了。大家暗地交换着眼神,都不再贫嘴、抗辩,一言不发地跟着贺劲宇鱼贯进入了会议室。 贺劲宇站在小会议室椭圆形会议桌的一端,没有拿笔记本电脑,也没有点亮投影机和投影屏幕,看起来准备速战速决。在办公程度高度数码化的MSG公司,只有情况特别紧急的时候,才会回归这种“最原始的”会议状态。 MSG是少有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公司,市场部比其他跨国公司的市场部都要壮大,工作划分更加细致。同样的公司规模,人家市场部十来个人,MSG中国分公司就派生出了一个五十多人的市场队伍,下设广告、品牌推广、市场战略合作、渠道市场四个大部门,其中,又以贺劲宇领导的品牌推广部结构最为繁杂,竟然管理着五大工种。 现在,贺劲宇站在会议桌前,心里飞快地过了一下数,品牌推广部北京、上海、广州三大区域五大工种共计十人,现场坐着北京的七个,八爪扬声电话机连接着上海和广州的三个。其中,品牌推广经理三个:负责商用产品推广的德立克、消费产品推广的柴扉和公司品牌推广的段咏灵,北京、上海、广州的区域市场经理各一个,驻上海的品牌管理经理一个、北京的市场调研专员一个、互联网推广专员茉莉和部门秘书Wendy,队伍集结完毕,这就开工吧! “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贺劲宇说,“多的我也不说了,北京的同事都看到了,公司气氛有些紧张,原因是出了一件大事,确切地说是昨天晚上出的。这件事需要我们部门全力以赴去补救,如果处理不好,公司未来的业务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见大家面面相觑,贺劲宇继续说:“可能个别人已经从媒体那里听说了,昨天公司总部已经决定,从今天起,召回‘波尔多’!” 底下一片惊呼,只有德立克和柴扉没有出声,因为媒体问过,昨天贺劲宇也分别跟他们谈了。也难怪大家惊呼,MSG创建近四十年以来,召回的产品虽然不多,大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在一款新产品上市前一周,召回另一款上市才半年的产品,这种情况却从来没有过! 现在,“托卡”催生期在即,亲生母亲却向世界宣布,它的“哥哥”是个怪胎,不配活在世上,应该被销毁!那么,即将被催产的“托卡”还能不受人质疑吗?怪胎的早产弟弟,也洗刷不了“怪胎”的嫌疑,那它还有降生的必要吗!于是,惊呼过后是一片沉寂。 见大家变成了哑巴,贺劲宇倒不能端着老板的深沉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当老大的尤其不能怂,一怂就怂一窝。他索性让自己显得更加朝气蓬勃:“怎么样大家?是不是有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感觉啊?MSG公司百年不遇的危机公关,超重量级的,让咱们赶上了!现在,销售不敢吹牛皮,技术不敢夸海口,力挽狂澜救公司于水火,就要看咱们市场部的了。下面大家务必集思广益,想出一套有效方案,从电视、平面媒体到网络媒体,彻底把这件事的副作用按下去,不然,‘托卡’发布会就无法操作了。” “封网络媒体的口,这倒简单,不就是串通各大门户网站,完胜三板斧:见贴删贴、关键词屏蔽、封锁IP呗。”互联网市场专员茉莉似笑非笑地瞅着柴扉、德立克几个说,“平媒可就没那么好搞定喽,不让他们报道负面新闻,报社也不是咱们MSG开的啊。”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茉莉的俏皮话一带,开始松弛了下来。 德立克自诩是“托卡”发布会的现任负责人,这个时候应该奋起表态,坐在后面也慢悠悠地开了腔:“老板,一大早就搞得大家神经紧张,思维都停顿啦。公司也不是第一次搞危机公关,虽然形势比以前都严峻,平媒也越来越难搞定,但只要大家集思广益,相信我们还是能有办法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您赏我们一杯星巴克咖啡,让大家亢奋一下才有创意嘛。” “瞧你那点追求,好不容易碰上难啃的骨头,还不让公司出点血?老板,能来瓶红酒不?我微醉的时候最有创意。”茉莉也跟风起哄。 “我洗澡的时候更有创意呢!”贺劲宇说,“难道大家现在集体去澡堂子?” “那也得去日本澡堂子,不然还没法集体创意了。”德立克油腔滑调地说。 “想什么呢!现在是非常时刻,需要大家的非常团队精神。这一仗,如果MSG输了,那就是我们大家输了,We are on the same boat(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从此都不用混了!”贺劲宇及时地收住了笑脸。在适当的时候恩威并用,绝对是一个管理者的基本功。 “总之,”贺劲宇言归正传道,“大家分头行动,务求淡化‘波尔多’召回对‘托卡’发布的影响。最后,刚才大会上,杰夫和Ken决定,改由Mandy来做‘托卡’发布会的总负责人。” “什么!”柴扉听了一惊,本能地跳了起来,昨天她明明拒绝了的,现在老板竟然自说自话地宣布了,这不是强买强卖么! 德立克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目光瞬间阴郁了下来,毕竟为‘托卡’发布会,他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不管现在情况多危急,也不应该不打招呼就临阵换将。难道他这一个月的表现,还不足以让康臣相信,品推部并不是只有柴扉才能攻无不克? “Mandy,你坐下,我还没有说完。”贺劲宇并不奇怪柴扉的反应,毕竟昨天她已经严词拒绝过一回,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Mandy,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交给你,难度确实很大,预算缩减到一半,发布会的形式和规模还不能变,制作物、现场音响、音乐会、公关公司和会务公司那边所有的费用都要重新作价,这的确要难为你了,但这也说明Ken对你的期望值很高。” “是么?这是你们的决定么?”柴扉此刻除了灰心,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勇气了。这就是她在MSG奋斗五年的结果么?她牺牲了自己的爱好和生活,着魔一样追求着完美的职业表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公司这样牺牲掉么! “Mandy,没关系,我还会留在项目里帮你的。”德立克算是听明白了,他被老板们拯救了,这个“托卡”发布会注定是个无言的结局!阴郁从他的眼中瞬间消失,于是他认为应该站出来表现一下高姿态,便望住贺劲宇,故作诚恳地问,“可以吗,老板?毕竟这个项目我最清楚,现在时间那么仓促,问题又这么多,我留在项目里可以帮Mandy很多忙!” “当然,这个时候,团队合作最重要。”贺劲宇心中十分宽慰,关键时刻还是男人够大气,高兴地说,“不光你留在项目里,我也要进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发布会按照特殊项目处理,不过‘托卡’毕竟是商用产品,发布之后的所有推广工作,还会是你的职责范围。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能跟你们两位品推经理一起,战斗到‘托卡’发布会的最后一刻。” “还是少不了我的事儿,我怎么那么倒霉呀!”德立克夸张地在底下哀号了一句,引起了一片笑声。只有柴扉没笑,径直站了起来往外走。 “还没开完会呢!”德立克在后面叫柴扉。 “哪还有时间开会?回去做事!”柴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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