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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湖 （一） 银枪 枪是兵器里最霸道的一种，银枪是枪里最霸道的一把。银枪是有来历的。枪长一丈八尺，重七十二斤。铸于丙卯年，属主：罗青。 庚子年，九月初七，犯太虚，不宜出行，凶 罗青抚摩着手中的银枪，如同他第一次抚摩他的初恋情人，小心翼翼，眼神里无限温柔。这把枪有如他的第二生命，随他南征北站二十余载，所向披靡，来给他无数荣耀。战场上闻罗青名者无不闻风丧胆，弃械逃窜。 这把枪是他的象征，只要挺枪在他的大军阵前一立，士气吞虎，应声如雷。他的枪从没倒下过，他的军队，也从未败过。这把枪，也是他国家的象征。 今天，他要再次带着他的枪，他的军队，去迎接生命里另一次更大的荣耀--属于他个人的荣耀！ 他已被围垅城十七日，包围他的军队，来自于他的国家。领兵者是他宿敌，左将军丁郯。他被指控：通敌叛国！他的国家已确立大国地位，除了强敌金国，众皆俯首。兔死狗烹。他必死！ 出逃之时，他以部众五万，拼丁郯五十万大军，杀敌十余万，至垅城时仅剩两万疲惫之旅。半月间罗青领兵七次突围，皆未能成功，双方各有死伤，罗青之军乃剩一万多人，城内粮草仅存无多。而此时，金国已派大元帅杨雄囤兵二十万，距垅城三十里处，以迎罗青。 杨雄极爱才，早闻罗青其事，上书金王点兵二十余万，只为罗青。囤兵半月间，共有三次密令人前往说降，并济以粮草。书云：“雄久闻公之大名，知公乃盖世豪杰，以公之文韬武略，占地称王，成就天下绰绰有余。今公不容于小人，龙翔浅滩，实上苍薄待公也。吾领兵二十万众，若你我共举大事，里应外合，杀败丁军，再一举攻入其国，合我等二人之力，取金国不日可成。大事成时，你我坐分天下，岂不快哉？”青不受，宁死勿降。雄无计，仅坐壁上观。 城楼之上，灯火如昼，时已近秋凉，北风飒飒，罗青最后一次巡视他的部将，因为明日，他将要带领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与三十余万大军决一血战，逃出生天。他一一巡视无比忠诚的部将，这些天来出生入死无有怨者，虽已疲乏，却仍坚毅。这些，就是他罗青的将领！ 东门之上，紫薇冲太岁。主星暗，客星明。 一件长衫披在罗青背上，罗青回头，却是夫人董婉。“将军，夜深了。” 董婉不无怜惜。 “小婉，”罗青看着他的妻子，故大将董申之女，虎门女将，善使双刀，亦随罗青从军多年，立下无数战功。罗青看着妻子，这些年来鏊战武攻，左右相随，从未给过她一日安宁之乐，而明日，若事成，可双宿双飞，若事败，则同归阴曹。他的眼里有了无限悲怆，“委屈你了。。。” 董婉一脸刚毅，显有赴死之心。“将军，你我夫妻二人，说甚的客套话来。我愿与将军共生死，无怨！”短短几句话，叫罗青内心波涛翻腾，“小婉，罗青亏待你了，你且放心，我等明日必可杀出重围，以报你不弃之恩。”言毕，已有泪光闪动。 罗青执起妻子的手，这双已磨出茧子的女儿手，他终生是决不放弃的了。 九月初八，犯太虚，不宜出行，大凶 雄领兵一万，囤垅山顶，以观战况。并着探子时时来报。 垅城之外，三十余万大军重重围住，西、南、北门外皆设重兵，堆积干草埋有火药，独东门大空，丁郯自领军坐镇，待罗青出城时，一举杀之。 不多事，城内鼓声大作，只见一支铁骑率先出城，细看之下，乃罗青领兵出阵。只见他头戴紫金冠，身披连环铠，弓箭随身，手持银枪，腰挎宝剑，一马当先，威风凛凛。丁郯扬鞭指道：“罗青小儿，汝七次突围，皆未成功，今欲自取其辱乎？赶快下马受死，可保全尸！” 罗青大笑一声，横枪立马，大声答道：“丁郯老贼，汝欺君罔上，有识之士无不耻与汝同朝。吾今日与汝决一死战，以报效国家。”言毕，插枪于地，取十余箭搭弓，挽满月弓，厉声道：“教汝等看我厉害！”弦声响处，丁郯阵前已有十余人翻身落马。这一路身手，教罗青军众看的呆了，齐声喝了个大彩。丁郯军里多数寡战之兵，几时见过此等阵势，阵前那一帮抱头鼠串，唯恐做了箭下亡魂。后面的见有变动，立时后退，人马互相践踏，人心涣散。 罗青引枪一挥，大声道：谁敢出战？身后一将，纵马横刀而出，乃河北名将邵风。丁郯这边大将郭礼出战，两马相交，至七合，被邵风一刀砍翻马下。见此等情景，丁郯军里王大鸿飞奔而至，执双大锤，望邵风后心罩下。邵风听有风声，急闪，锤中右肩，失了大刀。此时罗青军里一条红色身影上前接应，乃罗青之妻董婉。董婉单人匹马，顷刻已至王大鸿面前，舞刀便刺。王大鸿弃了邵风，来战董婉。只见董婉骑术极精，刀法不落凡响，不到五合，斩了王大鸿一臂，鸿弃锤于地而走。 罗青恐妻子有失，银枪一挥，几路人马齐出，喊杀震天，朝丁郯掩杀过来。丁郯军分两侧后退，中方大空。罗青大军冲至一半，人马陡地失陷，原来丁郯已令人在阵后挖好深沟，内置尖刃，虚掩薄泥，以待罗青兵马，故兵退两侧。待罗青兵马察觉中计，为时已晚，一时间践踏中伏者，死伤无数。 罗青急令人马撤退，但见城门之上已插丁郯大旗，城楼之上一人高呼：“罗将军，我已降了丁大将军，为免生灵涂炭，汝早早降了吧。”罗青一阵气急攻心，大骂叛贼，取出一箭，结果了性命。此时后路已断，前有埋伏，惟有令人各自为战，罗青自领一支军朝丁郯冲将过去。 杨雄于垅山顶，令人不时来报。不多时，探子报：罗青中伏，死伤大半。过片刻，又来报：罗青妻董婉中丁郯暗箭，罗青负其妻冲突。 丁郯阵前，八员大将把罗青团团围住，走灯一般厮杀。罗青怀里伏着董婉，一息仅存。罗青枪挑剑砍，力战八人。一声大喝，三人落马，再一声喝，砍落两颗头颅，其余三人怯阵落逃。丁郯令旗一挥，几千兵马一拥而至，罗青手起剑落，所到之处，威不可挡。直杀出一条血路，回望之下，自家兵马所剩无几，仅有几将苦苦厮杀，不多时，已然落马。罗青一声长叹：“今日吾命休矣！”眼前仍有几千不知死者，挺刀来刺。罗青此时已杀红了眼，血透铠甲，挺枪跃马，有如天神，大吼一声：“挡我者死！”，奋力拼杀，一时亡魂无数。 垅山顶，探子急报：罗青被围，危在旦夕。杨雄急令人领三千军，下山营救。领兵者乃西北骁将韩延平，持刀跃马，望丁郯军中冲将过去。 韩延平冲杀至丁郯军中时，罗青已人疲马乏，喊道：“来者何人？” 韩延平道：“西北韩延平，杨司马令我前来相助。” 罗青长叹一声，两人并肩冲杀，无人可挡，直透重围。彼时罗青已身中数十箭，难以自持，翻身坠马，望着韩延平说道：“望韩将军将我夫妻二人合葬于雁门关。”言毕，阖然而逝。韩延平只得两人尸体，拾了罗青银枪，悻悻而归。 垅山顶，乌云翻涌，凄风阵阵。垅山下，几万亡魂，喑然苍穹。
无名十九岁已赫赫有名，他曾经一夜之间将紫云山一帮山贼七十二人杀得片甲不留，他也曾半月间连挑朝廷特务组十二连环钨；他曾经于长白山顶决战雪山剑客谢飘云，三招取胜；他也曾深入大漠刺杀鼎鼎有名的马寇首领漠飞鹰，一枪致命。 因为他手里有一把不败的枪，银枪。 没有人知道无名从哪里来，从哪里学的武功，好象武林里一夜之间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然后他就名震天下。武林里总有这样的事情，总有一些璀璨的流星，在某一个年代划过，到了下一个年代里仍能被人津津乐道。 但他们，在平庸寻常的老百姓那里，是无名的，大家只关心自己的生活，他们关心的是今年田里收成多少，或者孩子群里最小的老四又发了一颗门齿；他们津津乐道的是今天上午隔壁的多嘴婆跌了一嘴屎，或者下午村头的无业阿三摸了杀猪刘的老婆被痛殴了一顿。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武林的事与他们无关，最好也无关。在他们眼里，武林里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所以无名，在普罗大众那里，真的无名。甚至比不上一个为了名声疏财济贫的土财主。 他这次的对手是无剑公子。江南的无剑公子！江南的武林至尊无剑公子！ 无剑公子除了剑术高明，处世之道也相当高明。他以他的名望解决了许多帮派之间的矛盾，他救过无数落难剑客，他化唳气为祥和，他在江南的武林里是一个神！他在江南一带广做善举，赈灾扶困，除恶扬善。在江南的百姓眼里，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比朝廷里的狗官要好一千倍。他俊朗洒脱，在所有的母亲眼里，他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在所有的姑娘眼里，他是令人辗转难眠的梦中情人。 所以，大家基本上，已经将他是怎么成为武林至尊的那段过去忘记，即使有人提起，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无剑公子！ 七月初八，无剑公子派人送了张请柬给无名，请他到无剑山庄做客。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与无剑公子素昧平生。收到无剑公子的请柬时无名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他迎战谢飘云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想起江南，他眼力已然有了无限暖意，春雨斜飞乳燕呢喃杨柳扶苏的江南，有一个人，令他刻骨铭心。那个人，她叫翠侬。 无名二十一岁时去往江南，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夜里，他遇到一个今生难忘的人，后来知道她叫翠侬-一个很江南的名字。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而一个高手是不能醉的，但他不能不醉，因为他杀错了一个人，一名朝廷里的大员，一个好官。他撞进了怡香居，把客人都赶了出去，叫了二十几个姑娘陪他喝酒。 后来他听到一阵琴声，悠悠从楼上传了下来。他问老板娘，弹琴的人是谁？老板娘说，是一个叫翠侬的姑娘。无名问，为什么不见她下来？老板娘笑着说，翠侬不轻易见客，一般只在楼上抚琴。 无名虽然不懂音律，但这琴声一下触动他的心，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的微笑，想起家乡花开遍野的春天，想起他十岁时曾经暗恋过的一个大姐姐，他一下不能自己，跌跌撞撞撞进了翠侬的房间。 然后他就看见了她，一双含着湖水的眼睛。 他后来在这双眼睛里睡着了。这是他二十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他一点都不担心有没有人来偷袭他，他梦见他睡在母亲的怀里，还看见母亲温和的笑容。 他是在翠侬的怀里醒来的，那么温软那么香甜的怀抱，那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女人的身体，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翠侬笑着告诉他，他昨晚吐了三次，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无助这么寂寞，哪怕睡着了依然是那么寂寞。翠侬笑的那么美好，让无名几乎可以用圣洁来形容。 那天，他在翠侬的怀里躺了一天，他们说了许多开心的童年趣事，无名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快乐。 他在江南逗留了一个月，他有三件事情要在那一个月里完成。第一件事，杀死给他假消息的人；第二件事，找出幕后黑手；第三件事，去给那个官员上坟。 那一个月里，他见过翠侬三次，每完成一件事，他就去见她一次。那一个月里，他也让翠侬见到了他最不愿别人见到的弱点：他有羊癫疯。每次杀人以后他都会发作。以前，他只是像一只死狗一样在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口吐白沫。但这一次，他在翠侬的温香的怀里醒来又睡去，翠侬像一个母亲照顾她的孩子一样细心地照顾着他，因为她可怜他。 从来没有人可怜过他！ 别人只是怕他、恨他、欣赏他或者嫉妒他，从没有人可怜过他！ 他在那一个月里没有碰过翠侬一下，尽管有一次他几乎不能自持，但他后来还是克制住了，因为翠侬是他一个纯洁的梦，他不能够粉碎自己的梦。 那天他就看见翠侬在自己面前把衣裳一件件除去，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身体是这么美丽！他大口地喘气，更要命的是翠侬居然在他面前抚摩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就贴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就在翠侬解开他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他居然一把推开了她！ 接着他跑到一个池塘边，跳了进去，要命的是他的欲火并没有因此熄灭。后来他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自己解决了，然后他就开始呕吐。每次他做完这种事他都会呕吐。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却依然在翠侬的怀里。翠侬已经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甚至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香味。他看见翠侬在哭泣，翠侬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你宁愿自己解决也不肯碰我么？”无名摇头，他说了一句：“你是我的梦，我不可以粉碎自己的梦。” 翠侬一下被他感动了，她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对待过她。然后她开始吻他。 那天他们抱在一起吻了很久，没有什么可以像一个寂寞的剑客和一个风尘女子的吻那么接近，那么深刻！ 无名离开江南的时候，翠侬对他说了一句：“我会等你回来！” “我会等你回来！”有谁能够知道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这句话让你想起宁静的村庄和袅袅的炊烟，房门口的妻子和她抱着的孩子，她已经做好了饭，等你忙完了回来吃饭，逗逗孩子。 这就是一个剑客的梦！ 你可以轻易打败天下所有的高手，你可以轻易取得武林霸主的宝座，你可以轻易被无数人顶礼膜拜， 但你绝对很难实现这个梦！ 无名又想起了这个梦，所以他必须去江南。 （三）江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想起江南，你会想像“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壮丽，你也会漾起“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枫浦上不胜愁。”以及“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的几许相思几许惆怅。如同你想像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豪迈壮阔一样自然。 想起江南，你会在粉墙黛瓦之间船娘的那一声吴侬软语里勾起丝丝乡愁，你会在越剧幽柔幽柔清扬清扬的唱腔里醉入萦萦古梦；想起江南，你会在珠帘纱窗里某一个巧目凝眉的女子身上浮露点点香想，你也会激起对秦淮河畔笙歌夜夜浮华的无限遥想，秦淮河在近代文学家朱自清的眼里是“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 古往今来，多少诗人才子赞叹过江南：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是对江南繁华的最好写照。江南是奢华的，杜牧《泊秦淮》在这种奢华里感慨亡国之恨：“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江南也是深沉的，刘禹锡诗云：“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江南是淳朴的，崔颢《长干曲》道：“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江南也是忧伤的，李后主一首《浪淘沙》可佐证：“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朱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十里，壮气蒿莱。晚凉天静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所以江南，烟柳的江南，水梦的江南，你无论怎么表达它都不够恰当，它存在于你的情绪里，存在于你的向往里，也存在于你的梦里。 这些对无名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说他的生命里还有美好的话，那么这种美好就仅仅只是一个叫翠侬女子。 收到请柬的时候无名正在雁门关。他之所以在雁门关是因为他想找回与银枪有关的历史。他得到银枪的时候就负起了这个责任，据说，银枪的主人就埋在这里-埋在这里是一种荣耀！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一趟，至今仍然没有结果。 收到请柬后无名请了一个师傅为他做了两套好看的衣服，然后带上他的银枪，从山西出发，到达江南大概要有一个月的时间，算算应该是中秋节左右，看来无剑公子有意与他共渡中秋了。 接下来在他身上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他从代县出发时，已经有一辆很豪华的马车在迎接他：最好的马，最好的车夫，和马车内最舒适的装潢。他甚至发现马车里还有一瓶波斯来的葡萄酒。 下来他更惊奇了，一路上住最好的旅馆，晚上有最好的歌舞，洗澡时还有很好的搓背师傅为他服务。接着他们到济南，迎接他的是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和另一个精干的车夫。他感到奇怪，问所有接待他的人。那些人笑容可掬，都是说受人指示，除此之外就不清楚了。到了河南开封时他实在忍不住了，抓了一个车夫拷问，那人一脸苦相，看起来不会武功，给无名抓的生疼，也只是说他不知情。 看来无名只能放下心来消受了，反正这么好的待遇，死了也不亏了。 他们途经山东、河北、河南、湖北、湖南，转道安徽，最后到达江苏，那马车走得并不快，除了不让无名旅途劳累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在调准时间，也就是说到了无剑山庄时，一定是八月十五！ 无名终于再次看到了江南。这里的水，这里的山，这里的人甚至这里的天空都叫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柔软。或许是他坐车坐得软了。 他看到繁华的闹市，热闹的人群，和高挂起的灯笼，到处是一种过节的气氛。他觉得心情很好。让他奇怪的是，到了南京时，他所经之处，卖胭脂水粉的、领着孩子买菜的、甚至杀猪的看见他的马车都会停下来，向他微笑致礼，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很重要的人物。后来他经过一座桥的时候，看见岸边一个穿白色衣裙白纱蒙面的女子，在望着他的马车，一动不动。他产生了好奇，想再多看一眼，那女子一下转身走远了。 最后，马车停在一处气派恢弘的建筑物前面，无名下了车，抬头望件大门上方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剑山庄！ （四）无剑公子 无剑公子不喜欢别人称他无剑公子，他更喜欢别人称他无剑先生。他觉得公子两个字已经配不起他现在的身份和成就。称他先生他会觉得自己更成熟，更像一个功成名就的武林前辈。虽然他才三十出头。 今天是八月十三，他的心情很好。因为过两天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要成亲了。他的新娘叫董小云。 无剑公子去年这几天的时候心情也很好，除了他刚解决了另一宗武林里的大案外，还有一件另他更开心的事。 他在竹林里遇到一位让他倾心的女子。 须知已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一般人他是不看在眼里的。多少名门望族的小姐托人上门求亲，他从不当一回事。他认为他无剑公子的妻子应该是一个气质出众、飘逸脱俗的女子，决非人间尤物可比的。 那一天，他是在晌午时分路过竹林的，他很少走这条路，刚好那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他走的慢了，在雨里他开始喜欢上这片竹林，他决定有一天要在这里建一个茅舍，避开那些让他讨厌的帮派纠纷。 然后他就听到一阵悠悠的琴声，从竹林深处传了过来。那琴声让他一下停住了脚步，他深谙音律，知道这抚琴的人决非一般琴师可比，而且琴声里的幽怨如泣如诉，所以他断定抚琴的人必是一位佳人。 好奇心促使他往琴声来处探去，他没有使用轻功，他更喜欢这种寻幽探密的感觉。再者，倘若他从天而降，岂不唐突了佳人？ 雨停时他发现了一座茅庐，一座轻烟笼绕的茅庐，大概是在竹林中辟出一小块空地，茅庐的周围种植着几种鲜花，甚至还有几只鸡在啄食。这几乎就是他梦中的景象，他多少次梦到他功成之后隐居于此！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茅庐之前抚琴。琴旁摆着香案，轻烟缭绕，细雨初停，一缕阳光从竹林密缝投在香案之上。 无剑惊呆了，他从没想过他的城市里有这样的景象！他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琴声已经把他融化了。他少年时代对爱情最浪漫的遐思在琴声里又活了过来。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无剑那天在矛庐前的竹林里一直站到黄昏，然后他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无剑每天都去那里站一小会，听琴。 那一个月里每天回去之后他就开始练剑，琴声始终在他心胸萦绕不去，他的剑在意念里已经融入了琴声之中，他的剑法时而高亢，时而低徊，时而紧急，时而缓和。他从来没有在他的剑法里如此释放过自己，以前他比剑，杀人，最多一剑取胜，夺命，干脆直接是他的风格。但是，这琴声，似乎让他找到了自己。 那一个月里他每天晚上都会写一首诗，那琴声使他多年的抑郁全部释放了出来。第二天去的时候他把那首诗挂在竹枝上，听一小会琴。隔一天去，他又在那个地方挂上新写的诗。他知道，她每天都在看。 最后，他决定去见她。 他终于看清楚了她，她并不十分美丽，但她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一种安静的气质，深深迷住了他。 她叫董小云。 下来他们相处了一个月，他们谈论音律，谈论诗词，后来居然谈论剑法武功，小云的悟性让他暗暗赞叹，而他，已经不知有多少次醉倒在她那湖水一般的眼神里。 他每天回去都要想念她，她一个颔首，一个低眉，一个抬手，一个转身，都要叫他思念，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倾倒！从来没有！ 直到有一天，一个中年人出现并且打破了这种恬淡的私密相处。这个人叫董清，小云的父亲，当朝翰林大学士。他在一场政治倾轧中败倒，带着小云隐居江南。谁也不知道他这一个月里去了哪里，小云没有说，无剑也没有问。 董清和小云并没有进无剑山庄，直到终于有一天，无剑向小云求亲。 董清明白女儿的意思，他答应了，条件是他不进无剑山庄。 六月十五，小云告诉无剑，她有一个唯一的远房表亲，大婚的时候务必要请他来。 无剑问小云这个人是谁，小云说出了一个让他相当吃惊的名字。 无名！ 中原第一高手无名！ 这个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从没想过和无名能有这种关系！他曾想过他们可能是对手，可能是朋友，但从没想过他们是亲戚！这使他欣喜不已，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中原第一高手和他无剑山庄将成为最强联盟！ 无剑命令手下，无论用何种方式，一定要找到无名，一定要用最好的待遇让他抵达无剑山庄。 ※※※※※※ 半涉浊流半席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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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精彩！ 开篇气势就不凡，呵呵很好看哦。快点把下文发来吧。 ※※※※※※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
红尘碧落,多少腾蛟起凤,纵横八荒,君不道立尽斜阳,一杯残酒,大笑死生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