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上空的鸽

　　　　　　　　　　　　　文/梅子

秋了，心情无端地灰灰的。每日里游走在这个城市里，鱼一样的，走着同样的路线，用着同样的姿势。微波不兴。

我的身旁，一个城市最为寻常的气息却在热热火火地氤氲着。商家商品打折的牌子都漆成夺目的红了，高音喇叭每天不知疲倦地播着各种商品打折的消息。小吃的摊子则像生了根的植物，在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里可着劲地疯长。不管你什么时候走进这个城市，你总会看到它们，且总有一锅香香的烟雾在蒸腾，是烤肉串的，是炒栗子的，是卖铁板炒的。

菱角已大量上市，一些女人，便提了篮子，篮子里满满盛着的都是煮熟的菱角，尖尖细细的叫卖声就在这个城市里飘啊荡的，雨丝儿一样的细密。有时她们也会蹲在某个商场门口，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喊不叫，只安静地蹲着，自让一篮子饱满的菱角“说话”。忍不住挨过去看，眼前却舒展开一池的水，是夏日的池塘，细小的菱花开过了，米粒样的菱角就从叶下渐渐淡出。小小的我们俯了身子去找，然后一天一天渴盼着它的成熟。那种找寻与等待是极快乐的，现在想来，都恍若梦了。买一斤提在手上，却买不回从前的快乐了。

一个小女孩突然惊叫，妈妈妈妈，大鸟！她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仰向天空，小小的手指兴奋地指向空中。我顺了她手指的方向往天上看去，就看到一群鸽，忽啦啦飞过来，又忽啦啦飞过去，在楼群的上空，在大太阳底下。亮亮的太阳光里，它们通身都成银色的了，像小时我们用银色锡纸叠出的纸鸢。

更多的人抬了头看，脸上都挂一抹欣喜的笑，是久违的感动。鸽在飞翔，一个城市便长了翅似的，也跟着飞起来，像等候太久的一池水，终得春风吹醒那沉睡的梦。鸽的翅剪碎满天空的阳光，于是，亮亮的阳光羽毛般地落下来，落在楼宇上，落在街道上，落在商店外面竖着的红牌子上，落在卖菱角的女人身上。一个城市，刹时间变得风姿绰约起来。

这样仰望着，心里不知不觉注满欢喜，直至仰望的脖子酸了才肯收回目光。然后我笑笑继续走路，提着一斤菱角。鸽们继续飞翔，驮着亮亮的阳光。它们并不知道，它们的飞翔，让一个城市丰满了，让一个人的心丰满了，在这个寻常的秋日午后。

　　　　　　　　　　　　　　2003年9月2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