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还是君子之交

              　　　　　　文/梅子

她发了个信息到他的信箱，她说，我就要路过你在的小城，肯请我吃饭否？

发这个信息时，她坐电脑前犹豫了好一阵，发后便有些后悔了，他会怎么想她呢？她有些惴惴。

她和他是大学同学，不是同一个系，相识本也淡淡。在十来年前，在那个不大的大学校园里，他是校报编辑，她呢，则是一个勤奋的作者，他们之间，纯粹是编者与作者的关系。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也全是有关文字的。

后来毕业，他往北去，她往南去，各回各的家乡。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所以，在她毕业后不几年，她就渐渐淡忘了他，直至无痕。

某一年的元旦，她收到一张远方的贺卡，贺卡的正面是一对金童玉女，手持祝福的红对联，很可爱很纯情地笑着。贺卡的背面是他的签名，除此，没落一字。她努力拼凑以往的记忆，却拼不了一个完整的他。也不过才几年的功夫，往昔的一切，已变得很不真切了，似月下的花影。

她笑笑，把贺卡放到抽屉的最底层去了。这以后的一天，他突然把电话打到她家里，她讶异中带了莫名的感动，她问：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他在那边得意地笑，说，这你就别问了，总之，这个世界，如果要用心找一个人，总能找到的。

他断断续续地与她就有了些联系，话不多，只是淡淡地告诉她，又在哪家报上看到她的文字了。有时，她的文章发出来，她本人还不知道，他却先看到了，就打了电话告诉她，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而后笑说再见。这样的交往没有额外的激动，也没有余波，久而久之，竟像吃惯的家常饭。她想起一句俗语：君子之交淡如水。她觉得他们之间很像。　　　

他是欣赏她的，她明白。她有种很私密的满足，一想到遥远的天空下，他欣赏的目光如星子般闪烁，她就有了无穷的动力。她的文章越发越多，大有汹涌之势，他的电话却越来越少，直至没有。她惊觉过来的时候，已是半年后了。她打爆他的手机，手机却一直关着，好不容易一次接通，她才兴奋地喂了一声，对方就冷冰冰地关机了。

她有了受伤的感觉，但又不知道被伤在哪儿。十来年的君子之交，竟毫无预兆地走到头了，这让她恍惚得厉害。她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也不指望他能回的，只是想对十来年的不离不弃的友情作个了结。她有些幽怨地写道：你不肯问我的好，那我问你的好罢。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我在哪儿得罪你了，但不管怎样，对你十来年的关注，我还是要说声谢谢。

很意外的，他竟给她回了邮件，在接到她邮件后的第五天。整个回复是用她的一篇文章串起来的，他的话隐在她的文章里。她一字一字找寻，最终拼凑成这样一句话：因为我已深深爱上你了，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她百感交集。忙忙点开回复，在里面写这样几句：我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使你恼了我。这是我内疚的事。/不要有任何的包裹。透明的交往，淡淡的牵挂，便是一份至上的友情了。我珍惜。/不要回避我，还像从前一样，淡淡的，君子之交。OK？？他没有回，她便很有些牵挂了。一个隐忍自己感情的人，总是不快乐的，她想，便很是内疚。所以，她决定去见他。

她是上午十点到的，其实十点半就有一班车子开往她出差的目的地的，但她没有急着去坐，她看到，下午三点还有一班车子的。她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坐在侯车厅里慢慢翻。这是一个极为寻常的上午，侯车厅里的人不多，只三三两两着，神情都是极其慵懒的。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的一对情侣是最为惹眼的了，女的头很亲密地靠在男的身上，牙齿却是飞快地在磕着瓜子。她扫视一眼，笑，想他见了她会怎样呢？十来年没见，会不会一眼就能认出？

已是秋了，风从检票口灌进来，带了很透澈的凉。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包里的手机却一直没有动静，她感觉到身上冷，继而心也冷了。当手表指针指向两点四十的时候，她站起来，走到售票处买了一张票，然后默默地走出检票口，默默地走向开往目的地的车子。她始终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所有过来的好时光，都变成空的了，包括她曾拥有过的私密的满足。

　　　　　　　　　　　　2003年9月23日凌晨

我是梦中的一朵梅花，暗夜里在何处飘香，你不必讶异，也不必懂得，就让她默默、默默地飘香。。。


转自 梅雨天空 [222310.xilubb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