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

前两天有一个网友贴了一个中国和印度比较的文章，里面根据一本小说内容
这样描述中国“知识分子形象图”： 

    “出则豪华轿车相迎，入则妙龄美女相伴，乘则必打波音的（喻坐飞机如打 的），住则必星级宾馆海景房，吃则海鲜大餐，喝则人头马XO，玩则高尔夫球夜 总会……”。 

     并紧接着说：  

     “而且，这并非小说虚构，这全都是事实。如书中所写的某京城名校法学博 士导师为小蜜（通俗一点说是二奶，高雅一点说是情人，当然贵为博导，以后以 
称呼为宜）在海口花花世界所杀之事，就是人人皆知的风流韵事。中国当今一些 
教授、知识分子的风花雪月之情和高雅之行动作为，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严重点讲是“以正视听”，轻松点说为了让大家了解一下中国科技人员
的现状，就介绍一下我感受到的中国科技人员生活工作情况，并顺便介绍一下研
究所里是怎么个回事。尽管我个人的感受未免以偏概全，但由于我所在的研究所
全国排起来属于前十名（我也不知道这名次究竟怎么排的），我所在的实验室在
全国同领域算是数一数二的，在国际上也小有名声，所以我的描述应该具有一定
代表性。 

    中国的大研究所，除了高校里的外，基本上属于中国科学院系统，其它早年 
的一些部属或其它类型的研究所据我所知大都在科技体制改革中转制了。中国科 
学院下面分各种各样的研究所，例如北京的物理所、化学所、力学所等，上海的 
硅酸盐研究所、原子核所等，山西煤炭所，大连的化物所，武汉数理所等。各个 
所里又设各种研究室，每个研究室分成几个课题组或称题目组。这题目组是中国 
科学院最基本的单位，所以也可以说是中国科学研究的最基本的构成成份。 

    1990年开始，各个研究所进行科技体制改革，尤其是从1998年年底开始进行 
的中国科学院“创新计划”改革，对各个研究所的体制冲击很大。由于各所和各 
领域有各自特殊的历史和条件，所以“创新计划”的改革是下放到各个所的，每 
个所有每个所的改革模式，“各村有各村的高招”，但我看来，基本上是大同小 
异。一个表现是减弱了研究室一级的作用，有的所甚至取消了研究室体制，各个 
题目组直接面向所里。当然更重要的表现是人事和财政上的改革，特点是强化了 
题目组长的权力和责任。就我所在单位来讲，有以下几点： 

    1 、研究所根据需要（所学术委员会讨论通过）设立某个题目组，招聘和任 
命题目组长，由组长负责组织本题目组的人员，向国家（例如科学院、科技部、 
财政部、自然科学基金委等部门）申请科研经费（称为纵向经费），或者与企业 
或者其它单位联合由企业资助进行有偿科研服务（横向经费）。然后主持开展科 
研工作。 

    2 、研究所只提供题目组长和“创新工程”开始以前的研究员的工资。题目 
组下设的副研究员以及其他人员由题目组长聘任，工资由题目组申请到的经费支 
出。（是不是很象企业的承包制？） 

    3 、研究所对题目组进行考核，考察内容包括争取经费、承担的国家课题、 
科研成果等方面。（这些方面在考核时所占比重如何经常是议论的焦点）。如果 
考核成绩落后，就会被解散题目组（当然题目组长也就“下岗”了，或者被排除 
在“创新工程”之外，这样收入会大幅度下降）。但为了扶持新兴的项目，新设 
立的题目组三年内免于考核。 

    4 、对职称的评定采取因岗设位，即“创新工程”开始后，只有题目组长才 
有资格评研究员，非题目组长最高职称只能是副研究员。（这一点现在看来很有 
问题，影响了相当大一批科研人员的积极性并造成人才流失，所以估计将来会改
变）。 

    从上面各项看来，题目组长担负了很大的权力和责任。题目组长一个首要的 
任务就是争取经费。从我所在的单位来看，一个题目组长每年的经费至少要有200 
万人民币才可以正常运作，组长才可以稳定自己的地位和科研队伍。这对于尤其 
像我们这样基础科研的题目组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各位当中如果有在大学里 
任教的，可以知道大学里的教授是不必争取这么多经费的，大学教授每年有个百 
八十万的经费就应该算是很突出的了，同时，大学教师还有寒暑假可以放松。而 
外国，譬如美国，一旦评上教授，就是终身制，不管你争取经费或者科研搞得如 
何，而且每六年还有一年的全薪自由活动时间。所以中国的课题组长们的确非常 
辛苦，到处跑经费，申请资金，还要搞科研，写文章，所以他们基本上每天工作 
至少十几个小时，而且节假日也工作。题目组长如此，下面的人也是这样。可以 
说，对于干科研工作的人，八小时工作制是没有的。特别是下班后，其它行业的 
人可以尽情地休息，而干科研这一行的却需要看看文献，或者读专业书来充电， 
否则在日新月异的科技界就会落伍。 

    现在说说大家比较关心的我们这些干科研的收入。实行“创新工程”后，单 
位实行年薪制，各类科研人员收入大体是：题目组长5 万到7 万，由所里提供； 
题目组其他成员工资由题目组长来定，所里规定的范围是从2 万到5 万。这是工 
资收入，实际上还有奖金。例如所里规定可以将经费中一定比例的钱由题目组提 
取现金供题目组长掌握（当然不是由题目组长任意花用，所里规定这笔钱的使用 
必须有记录，每年所里要检查），这笔钱主要用于题目组成员奖金，以及其它一 
些不易报销的支出，例如雇请临时工和招待客人等。所以科研人员的收入除了工 
资外，还有一部分取决于这个组争取经费的多少。例如我们这样基础科研的组， 
经费少所以收入也相应地少，工资就是主要收入了；而有的搞应用研究的组，奖 
金收入甚至会超过工资。但是基础研究的人比较容易在国外得到邀请，所以搞基 
础研究的人员常常每隔几年就以合作研究的名义出去一年左右，一方面可以学术 
交流和开阔视野，另一方面也的确很实在地增加了收入。另外，科学院还资助研 
究所为年轻的具有博士学位以及副研以上职称的人员提供一次性大约20多万元的 
购房补贴。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给一些从海外回来工作的高级人员，譬如已经在海外的 
大学或科研单位担任教授或者研究员的人高薪，例如年薪50万。这也是可以理解 
的，因为毕竟从别人那里“挖人”，而且这些“海龟”们已经在外面有了稳定的 
事业，让他们下决心回来是需要大手笔的。 

    从上述看来，现在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收入在南方看来不多，但在北方，还 
是很不错的。现在对网友提的几个现象作一个对比： 

    出则豪华轿车相迎：这个肯定不真的。大家基本上是乘坐公共汽车上下班， 
不过有时出去办事会坐出租车，出租车不能算豪华轿车吧。我们单位倒是为几个 
年纪大的院士提供随叫随到的轿车服务，他们年纪大了，大家都能体谅。 

    入则妙龄美女相伴：这个绝对没有。大家还没有富裕到这种程度，时间精力 
也不允许。而且我认为绝大多数科研人员在这方面自律很强。当然如果人家老婆 
就是妙龄美女，那就谁也没话说了。 

    乘则必打波音的：这个基本上是事实。因为大家时间都很紧迫，所以出差大 
多是乘飞机，即使如此，出一次差常常会在单位累计很多事情让你在出差回来后 
几天里喘不过来气。 

    住则必星级宾馆海景房：基本上不是这样。各单位对出差花费都有规定，这 
个限额是不够住星级宾馆的。如果个人喜好自己掏钱愿意高消费，别人也管不着。 
当然，如果某个人在学术上非常有造诣，有很好的学术成果，一些外单位会请他 
去做报告或者讲学，就会提供很好的招待，但这算是个人成就所得，别人也说不 
得。 

    吃则海鲜大餐，喝则人头马XO：由于社会风气的原因，现在吃请之类越来越 
多，所以题目组长级的人物到饭店吃饭的次数很多，海鲜大餐和人头马之类不太 
多，但也逐渐风行。尤其是那些和企业来往密切的应用研究的课题组，大约不这 
样也生存不下去。不过就我们基础研究的课题组来讲，这样的非常罕见。 

    玩则高尔夫球夜总会：这个不仅是玩起玩不起的问题，更多的是因为没有时 
间。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也不是真正搞科研的人所能习惯的。 

    总之，就中国的科技人员来讲，生活水平在城市中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由 
于所谓知识分子的人格，每个科研人员对于消费还是采取务实的态度，这不仅仅 
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在这个领域内的人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同时繁忙的工 
作和压力也使得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玩邪的”。 

    对于社会科学领域里的研究人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科，就我的观察，他 
们绝大多数的收入比不上我们搞理科的，当然那些搞经济的，能为别人上什么MBA 
课的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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