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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戒指 ——谨以此文纪念我曾经的一段恋情 南京的冬季总是有些灰朦朦的,一幢幢建筑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静谧和冷清。只有街边树干上残存的几片枯叶伴着阵阵凉风沙沙作响,象一只巨大的风铃在风中摇曳,奏出一串细碎的歌。 十多年来,每到这个季节,棋子的心头都会涌起一丝隐隐的痛。他的内心好象总有一朵白云悠悠飘动,久久不散。。。 (一) 一九九0年岁末。 内燃机队团支部大会上,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迎新年活动方案,气氛热烈而欢快。 “搞什么鬼东东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冷不丁从角落里传来。“清一色大老爷们,哄什么哄啊?” 听声音就知道那是“肥狼”在叫唤。他因为人长的特胖,小腿又细,所以别人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肥狼的一席话果然切中了要害,会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嗯,嗯,”主持会议的丁书记清了清嗓子,“说的也有道理,红花还需绿叶配嘛,水浒上108将不还有3员是女将嘛,光是我们一群哥们活动好象是少了些什么,大家看看有没有其它办法?”。 丁永远是那种不温不火的人,平时不苟言笑,也很少提出自己的观点和主见。可能是感觉刚才自己的那番话挺幽默的,他的嘴角竟挂出了一丝笑意。 “我看。。。”棋子边想边接过话头,这里面就他的鬼点子最多,“我们找个女同胞多的团支部,和他们联合起来搞这项活动怎样?再说了,我们还可以借这次活动机会和她们增进交流,联络感情。要是再一不小心促成一、两对,岂不一箭双雕?” 棋子的意见立刻获得了团员们的广泛赞同。有的人竟鼓起掌来。会场上又恢复了喧闹。 “这样吧”丁开始总结会议。每当别人有了新的创意,他总能及时地加以提炼立刻转化为自己的东西,这是他的强项。 “棋子是我们支部的文体委员,肥狼又能说会道,就让他们俩作为我们支部的代表去后勤团支部协商共同活动事宜,同时这次活动的总策划也交给棋子吧” 棋子其实是个很内向的人,他不善于与人交道。由于从小受家庭的影响,棋子一向很敏感,内心总藏着一点自卑,尤其是对陌生人甚至有些腼腆。听了丁的一席话,他本想推辞,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话做事总是那么天衣无缝,让人即使不甘心也感觉顺理成章。 (二) 后勤团支部书记叫梅,在幼儿园工作。棋子认识梅是在公司的团代会上,梅当时是团委候选委员之一。棋子所在支部书记本已是候选人。可大组讨论的时候,本支部的一代表毛遂自荐也要参选,并到处开始拉选票。于是投票时大家半是玩笑半是当真,七选五的表决就留了一票给他。结果梅落选了,成了那次玩笑的牺牲品。棋子也因此记住了她。 由于工作地点相隔挺远,棋子和她平时很难遇见,只是乘交通船上下班的时候偶尔能碰到几次。他们俩人不很熟,见了面也最多是点点头以示招呼。 好在有了肥狼在前面当前锋的确省了棋子的许多事。当梅听说他们的来意后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立刻切入主题和棋子商量起活动计划。 “你们以唱歌、朗诵、小品语言类节目为主,我们还是发挥自己的长项,以乐器、舞蹈为主,你看怎么样?”梅看看棋子 “好!”棋子应道。“我们分头进行,每个支部先准备各自的节目,然后再合作几个节目” 接下来,梅和棋子详细制订了节目单,并约好一周以后棋子再到幼儿园来一趟看他们彩排。 看看时间不早,棋子起身告辞。这才发现随他一块前来的肥狼早已不知窜哪去了。 “肥狼!肥狼!”棋子吆喝着 “在!”肥狼从幼儿园大班的房间里冒了出来。“这么快就谈完了?”嬉皮笑脸中透着不甘。 “走吧你!”棋子了解他这个师弟“一只见花就采的大马蜂” (三)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棋子如约又来到了幼儿园。这次他没有带肥狼来。而是一人直接来到了梅所在的班级。 梅显然早有了准备,立刻吆喝参加节目的人员开始了彩排。 先是一段独舞,参加演出的演员看上去挺紧张,舞蹈动作也有些放不开。棋子中途让她停止了几次,一副很内行的样子指点了一番,小丫头诚惶诚恐地按要求重新演绎了一遍,直到棋子点头认可。 接下来是一段钢琴独奏《水边的阿狄蒂娜》。演奏者很投入,一副如泣如述的的样子。棋子不懂乐器,但看她那专业的神情和奏出的近乎克莱德曼的音响,估计效果不会太差,便通过了。 “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梅用胳膊在棋子后背上顶了顶 “没什么没什么,还好,还好了”。棋子生怕说出什么外行话贻笑大方。“接着来吧” “下面是我们的一个集体舞,我也要上的”。梅连忙招呼其他几个舞者,6个和梅差不多身材的女子双手执扇,分站两排在台上摆好了造型。 棋子退在了墙脚的一边。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录音机里伴奏带前面的空白在“沙沙”着响。 棋子发现梅的身子在不停地晃动,他看得出她不是故意,而是竭力想控制住这不和谐的举动。 音乐声起,刚才静止的画面随着《春江花月夜》的乐曲一下鲜活了起来。但见她们手中的折扇上下翻飞,左扑右闪,忽而如彩碟入丛欲罢还休,忽而如潺潺溪流踏歌而行。台上6个舞者好似古代天宫神女,迈着碎步,水袖轻扬,绰约多姿,千娇百媚,尽显女性阴柔之美。 棋子沉醉其中,象在欣赏一副美丽的画卷。 梅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晃动着,棋子的眼光被她吸引过去。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如此。和其他人相比,棋子发现她的舞蹈动作更加柔美,表情细腻而不做作,楚楚动人中透着妩媚。 梅注意到了棋子投过来的眼神,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脸上泛起两片红晕。 刹那间,棋子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一种微妙的情愫呼啸着掠过他的心头,他的心底仿佛受了一下重击,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他叫喊着:“就是她!就是她。。。” 在棋子22岁的人生里,他遇见过可心的女孩,但从没有象现在这么震撼过。他习惯默默地将感情深埋在心底,宁愿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悲壮地看着心仪的女孩投入别人的怀抱而不动声色,可今天,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多年以后棋子才蓦然悟出:原来那就是初恋的眼神。 舞蹈什么时间结束的,棋子全然不知,直到梅一脸愧疚地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真对不起啊!我的脚小,跳舞的时候老是站不稳。。。” 棋子忽然感到自己的脸很烫,就象作了贼被别人发现一样。“没关系,没关系。。。今天就排到这里吧?” 不等梅做出回答,棋子已逃了出去。 “我今天是怎么了?肯定是很失态的。。。”回班组的路上,棋子闷闷地想。 22年来,棋子内心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萌动。是爱?太突然了。棋子不敢想,也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不是爱,又是什么呢。他看过不少爱情小说和影片,今天的感受竟然和那上面描绘的那么相似。 (四) 那次的演出很成功,节目精彩而丰富。但是会场的气氛始终没有预期的热烈,观众只是象征似地拍拍巴掌。这对于一向追求完美的棋子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演到一半棋子就有些泄劲了。好在梅和她的一帮姐妹们及时在旁边给他鼓气才使这台节目善始善终地进行下去。 “他们懂什么啊?这么好的一台节目演给他们看真是糟蹋了!”在演出完回家去的交通船上,梅的小姐妹静率先发难。 “就是就是!我在地摊上随便耍耍得到的掌声比这还多呢,弄不好,人还赏几个铜板呢”肥狼也跟着耍开了贫嘴。 棋子在一旁闷闷地吸着烟,眼睛楞楞地注视着江面。余光却时不时地瞅瞅对面坐着的梅。自从那天以后,梅就象一块磁石般牢牢吸引着他,让他魂牵梦萦,寝食难安。他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节,旁敲侧击地通过她的小姐妹了解关于她的一切讯息。他总是找出各种借口和她在一起。然而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梅正在织着一副手套。从手套的颜色和花色上看,棋子断定这是她给自己织的。 手套的起数针不多,毛线在梅的双手中翻飞穿梭,一会一行就织到了头,她腾出一只手,抽出毛线针又从头开始织新的一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棋子知道梅的女红很好。但如此熟练的技能却是他预先没有预料到的。 不一会,梅的一只手套织好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唉!终于结束了!” 棋子不知道她这里的结束是指完成了编织手套这项“宏伟”工程还是指演出完毕。 “是啊,结束了。我们还是各就各位吧”静接过话头。 各就各位?难道又要回到从前那样?这次分手,真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机会才能再遇见。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不把那层薄薄的纸给捅破,就将失之交臂,从此天各一方。棋子忽然感到放弃梅简直就是一种罪过。但是他强烈的自尊又迫使他将要亲手埋葬这份刚刚绽露的情感。 船靠岸了,船头重重地撞在码头泊位上。棋子的心头象被人猛地用皮鞭抽了一下。 “TMD!是哪个学徒工开的船啊?”肥狼受这一惊吓,情不自禁地嚷嚷起来。 这一撞,倒撞出了棋子的勇气。“拼了!说出来或许还有1%的希望,不说,100%的没希望!” (五) 棋子知道梅住在夫子庙,下了船便尾随梅上了31路车。 梅在车窗看见了棋子,等他一上车便笑吟吟地迎了过来。“你今天怎么也坐这趟车啊?” “我。。。我去外婆家,她家在三山街” 棋子说去外婆家是假,但他外婆家的确就住在三山街。三山街离夫子庙就一站路。他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没有勇气对她表示什么,也好多陪她走上一段。 梅毫无察觉地和棋子闲聊着。棋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梅好象感觉到了什么,不再吱声。 棋子好怕这安静,他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车子在飞驰,过了一站又一站,很快,已经过了城中。 “下一站鸡鸣寺。。。”售票员报出了站名。 机会不多了! 棋子扭过头,梅正在怔怔地盯着他。 “下车!我有话对你说”棋子的口气勿庸置疑,说完他一步跨下了车,头也不回过了马路。 “如果她跟着下了车,说明我还有戏;如果她没下车。。。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尴尬”棋子理了理思绪,下意识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身后。 他惊喜地发现一个高挑的倩影正跟着他缓缓走来。 (六) 棋子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和狂乱的思绪,他发现市政府门前广场上有一片树林便走了进去,在一棵老树下等着梅。 不一会,梅也跟着走了进来,在离棋子一米远的一棵松树下停了下来。 棋子傻傻地瞪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梅转过身去,低下头,用脚尖来回碾着地上的松针。 又是一阵沉默。 棋子蹲下身去,燃起了一支烟,狠狠地吸着。当地上扔下第4个烟头的时候,棋子终于开了口: “我是一个苦孩子,从小就没有父爱。父亲不学好,让我一直很自卑”。棋子抬头看了看梅。她依旧在来回碾着地上的松针。 他原想通过自己的凄苦往事换得她的同情,从而打动她的心。但看见她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他感到有些愤怒。 “你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用了多大的勇气吗?” 梅还是继续着她的动作。 棋子狠狠地摔了摔头。待自己冷静一会后,换了个口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不再关注梅的表现,从自己的童年、少年,一直谈到现在的工作。 棋子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粗犷的外表下其实包容着一颗极其细腻的心。在他平淡的语句里无处不透露着他的真挚、善良和执着。 在棋子述说过程中,梅始终一句话没说。看着天色渐渐到暗了下来,棋子长嘘了一口气。 “我把我的成长经历都对你说了。只是希望你能对我有个了解,同时也希望,也希望。。。” 棋子没有抬头,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希望你能和我好,作我的。。。女朋友”棋子如释重负地说出了今天的主题。然后就象等待宣判般等着梅的回答。 还是沉默。 棋子忍耐不住这种煎熬,他蓦然转过身去。却发现梅早已是泪流满面。 梅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含泪的大眼怔怔地看着棋子。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里有惊慌,有希冀,有憧憬,有痛苦,有欢乐,有犹豫,有向往。。。 “怎么了?怎么了?”棋子手足无措起来。“别这样啊?你别这样啊?你如果不愿意,你说就是了,别哭啊?啊?别哭啊?” 棋子最看不得别人哭,再万恶的人一旦在他面前落泪,他的心立刻就软了。 棋子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转念一想怕不合适,便将送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梅恨恨地说。这是她下车后对棋子说的第一句话。眼光中透着幽怨。 “从我一进单位那天,我就注意到你,因为你始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可你却总是那么骄傲,别人都逗着和我们说话,就你连正眼也不看看我,知道吗?我默默地等了你两年多,但你始终象对陌生人那样对我!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藏的那么深。可是,你现在对我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棋子头脑“轰”的一声响,炸得他头皮发麻。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他没有料想到今生第一次放飞就碰上了下雨,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半饷,他回过神来。内心委屈、羞愧、自尊交织在一起,“绝不能让她看轻了自己,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要表现的洒脱一些”。他的眼光又回复到原先的孤傲。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个饭吧,吃完我送你上车,我们各自回家,就当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吗?” (七) 冬日夜晚的街头已没有了什么行人,不少店铺早早地关上了大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只有昏黄的路灯睁着惺忪的眼。棋子看见自己在路灯照耀下的身影越拉越长,然后又转到了身后,越来越短。他想起了李白的诗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对影怎么能成“三”人?想必是那诗仙又喝高了花了眼。 棋子瞥了眼右手边的梅,她正与他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并排走着。棋子读过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知道这是不熟悉人之间的心理安全距离。 转过街角,马路对面就是一家小饭店。透过饭店窗户隐约可见三两人还在吃着。 “就到那家演武饭店吧?随便弄些东西垫垫肚子”棋子道 梅没有作声,随棋子走进了饭店 见来了生意,饭店老板娘立刻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老板,要些什么?” “哎!别叫我老板啊?我可是做工的。” “哪啊哪啊,瞧您那生的模样就象个大老板呢!”老板娘继续奉承着说 棋子不再搭理她,接过菜单点了几个菜。 “喝点酒暖和暖和怎样?” “不会”梅连头也没抬一下 “少喝点”棋子坚持道 “不喝”梅缩着脖子,身子随着双腿有节奏地上下抖动着 棋子拿过餐具,用餐巾纸擦试干净,然后用茶杯替梅倒了小半杯酒递了过去。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梅抬头看了棋子一眼,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棋子端起酒杯:“来,为我们。。。”,为我们什么而干杯呢?他一下卡了壳 “新年快乐!”梅端起酒杯 经她这么一提醒,棋子才猛然想起:明天,不!也就几个小时后就是1991年的元旦了。 “新年快乐!”。棋子用酒杯在梅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扬脖子喝了一大口。 梅喝了一口,又端起了酒杯:“祝你新年进步!” “我还能有什么进步啊?干得再好也不过是个维修工。这辈子啊,不会有大出息了。”棋子有些沮丧。 “不会的,你不会永远是个维修工的,你一定会有发展、有作为的,我相信!”梅急急地说 “你凭什么相信啊?” “直觉” “直觉不可靠”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还有,通过这次活动,我发现你头脑灵活,办事有条理,而且很有组织能力” 棋子眯起眼,打量着梅。他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如此贴近地看一个女孩。 细细弯弯的眉毛,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充满了关注和柔情,人见尤怜。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双唇含着笑意。因为酒精的作用,小脸显得格外粉红。棋子忽然想起了“人面桃花”,心想:此时的梅也应该算是其中的一朵吧? “梅,其实你真是挺漂亮的,耐看呢,属于古典美人的那一种”棋子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才发现啊?早干什么去了?”梅笑答 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喜欢听恭维话的,那怕对方是言不由衷。 “算不上漂亮,对得起观众吧?”梅又俏皮地补了一句。 “你怎么把小辫梳前面了?”。棋子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梅 梅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笑了笑。“刘海长了一些,老是挡着眼睛碍事” 棋子看见那小辫还是经过精心梳理过的,细细的编织起来,用一个黑夹子别在额顶的头发上。 “真有你的!”。棋子笑了出来,越发觉得梅的可爱。他把手伸进口袋,却摸出了一个空烟盒,便随手将烟盒捏成了一团。 这时,梅起身站了起来朝店门口走去。 “干什么?” “你别管!”梅娇嗔道 棋子招手付了帐,见梅还没有回来,便把玩起刚才捏皱的烟盒。他把烟盒中的锡粕纸抽出,一层一层地折叠起来,然后卷曲成环。他发现很象一枚银色的戒指,便试着将一根手指套了进去。 梅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回来了,她静静地坐在棋子对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我们走吧!”。棋子打断了梅的思绪 出了店门,梅摸出一包香烟塞到棋子手中:“给!” 是一包美国产的绿色“摩尔”牌香烟。 “是女士烟呢!”。棋子知道梅肯定是捡最贵的香烟买了一包。“太破费了吧?”他边说边打开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支。 “来一支!” 梅惊讶地睁大了眼,“我不会” “不会学吗?”。棋子递烟的手依然颇有耐心地伸在梅的面前 “你怎么让女孩抽烟呢?” “我喜欢看女孩子抽烟” “你见过女孩抽烟?” “没有” “但是。。。要抽也不能在马路上啊?” 棋子在路边小店拿了两听可乐。在离梅乘车回家的站台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石椅,他们坐了下来。棋子为梅点上了香烟。 梅的纤纤细指夹着香烟,吸一口,缓缓吐出。。。薄荷味的烟很平和,没有剧烈的咳嗽,看上去梅的表情很平静,姿态很优雅,动作好象也很老练的样子。 他们没有说话,就着可乐,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 公交车来了。 梅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站台。棋子依然坐在石椅上。 “不说再见?”梅问 “没有再见!” 梅上了车,回头看见棋子将手中的易拉罐狠狠地砸向马路中央。一连串的声响刺破了夜的沉静,梅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八) 梅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午夜零点了。屋外已经有性急的人燃起了烟花。新年就要到了。 梅轻悄悄地推开门。客厅里大勇和哥哥金顺正四仰八叉地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泡着两杯茶,房间里烟雾腾腾,到处弥漫着烟卷味。看见梅回来,金顺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梅象一只受惊了的小老鼠,头也不抬,贴着墙角连忙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回来了?”快到房门口的时候,梅听见金顺的声音 梅轻轻“嗯”了一声,闪身进了房间 “唉!”梅深深地出了口气,仿佛这里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她把皮包挂在门后,脱了外衣,坐在了梳妆桌前静静地打量着自己。从小梅就喜欢照镜子,她的枕边下始终有一面小镜子,每晚临睡前她总要拿出来照一照,仔细地端详自己的五官,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上一会悄悄话,并做出一些挤眉弄眼的古怪滑稽表情,然后才会满意地睡去。 可今天梅却再也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光迷离起来,镜子里印出的全是棋子的影子。 多少年来,梅的内心一直渴望着生命中能够遇见一个高高大大,有着宽阔肩膀,为她遮风挡雨,可以依靠的坚实大树,细心地、耐心地宠着她,爱着她,呵护着她。拉着她的手,倾听她的真诚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理解并包容她的一切。想象着他骑着雪白的骏马奔驰而来,把她拥上马背,带往他的城堡。 自从进单位第一眼看见棋子,她的心底相册里就为他预留了空间。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微嘁的眉头有掩盖不住的忧伤,深邃的眼光透着智慧,冷冷的嘴角挂着不屑与孤傲。 她总感觉到在他的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她。她总是期待着与他的不期而遇。每次团委开会,她都喜欢坐书记的办公桌,因为桌上有他们的合影。然而每次遇见他,他的眼光都是冷冷地扫过众人,对任何人没有片刻的停留,即使单独撞见他,他最多也只是点点头。始终保持着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距离。 她的心在一天一天慢慢地冷却。原先的那份渴望几乎变成了绝望。“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或许我和他的缘分只修得十年?梅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今天,简直太突然、太意外了!从他让她下车的那刻起,她就预感到了。她知道她下车是不合适的,但她还是身不由己地跟在了他的后边。 她想了解他,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她为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入迷,她为他艰难困苦曲折的经历而落泪。她没有想到在他冷峻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炽热的心,粗线条的他看上去那么坚强、粗犷,内心却是那么孤寂、脆弱和细腻。他的言行让她心疼,同时也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母性,她真想抛开一切,投入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然后搂着他,摸一摸他那楞角分明的脸庞,帮他理一理那头浓密蓬松的乌发,轻轻地、无声地去抚慰眼前这个大男孩。 “爱情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地来临”。她想起了日本电影《生死恋》中夏子的一句台词。去年过年的时候,梅找人算过命,那老先生说在她22岁那年会有恋人出现。而当时大勇已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梅只当他又是信口开河,一直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难道就是他?想到这,梅感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房间的门开了。镜子里印出大勇略带愠怒的脸。 大勇是金顺的战友,一块当兵,一起退伍,后来又成了同事。没事的时候喜欢来串串门,起先是找金顺的,后来总是没事找事地找梅答话,再后来,邻居们见了大勇都不是说金顺战友了,而是梅的男朋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勇问道 “单位联欢,联欢后又聚餐”梅感觉脸上还是烫烫的 “明天,不。。。”大勇抬腕看了看表,“今天是元旦,你睡会,早上我来叫你,我们去爬紫金山” “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