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些天梅的心情就象这糟糕的鬼天气，老是阴沉沉的。自从那天和棋子分手以后，梅再没有见过他。她有些后悔那天不应该把实情告诉他。“要是再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一定选择和他在一起”梅心里暗暗地说。“他是那么骄傲，真不知道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会怎样度过”

“唉！”梅轻轻地叹了口气

“叮呤呤。。。”一连串的自行车铃响吓得梅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啊！”梅惊讶地睁大了眼。她分明看见棋子正推着车站在她的面前。

“听肥狼说你病了，而且还因此影响了工作。不放心，来问问情况”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算出你今天是早班，所以提前一班船过来等你”

“你不上班？请假的？”

“嘘！。。别问。我们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梅又一次身不由己地上了他的单车，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在棋子平淡的语气中竟有那么大的诱惑力，让她不能拒绝。

棋子骑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大街上。梅坐在他的身后，偷偷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好宽阔的肩膀啊！平平的，宽宽的。。。

“你生的是什么病？”棋子猛地一声问话把梅吓了一跳，她脸又红了起来，象一个正在偷东西的小偷被人突然间抓住了手。

“血小板减少，血液病”

“治了吗？”

“还没有，这次单位年检刚查出来”

“听肥狼说，幼儿园不让你上班了？”

“没有，只是让我抽时间去看看。现在幼儿园人手紧，哪走的开啊？园长让我乘放寒假的时候去治一下。”

“嗯，抓紧时间去治。”

“嗯”梅轻轻地应了一声

孕育了几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梅在车后看见棋子的肩头很快湿了一片。

“前面好象有个咖啡店，我们进去坐坐，躲躲雨”

棋子把车停靠在咖啡店的门外。梅抬头看见咖啡店的招牌：“亲亲小雨”。——好诗意的名字！

进入店内，扑面而来的是阵阵暖流和蔡琴的歌曲：

“象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不露痕迹。

虽然不言不语，

让人难忘记。

那是你的眼神，

明亮又美丽。。。”

棋子选了一个临街靠窗户的位置，扬手为梅要了杯咖啡，自己要了扎啤酒。

棋子扭过头的时候正看见梅在用握成半圆的手掌轻轻地在充满雾气的窗户玻璃上按了一下，然后用四个并拢的手指头在掌印上方点了点。玻璃上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孩脚丫子的图案。

梅全神贯注地继续着她的杰作，一个，两个。。。棋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当玻璃上印满光脚丫的时候，梅的目光和棋子的遇在一起，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小汤匙搅拌起杯里的咖啡。

“梅，那天回去以后，我想了很久。我想克制住自己，可一切都那么身不由己，我可以阻止许多事情发生，可惟独对你难以抗拒。我从来没有爱过，对你，这是第一次。听人说，人的姻缘都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的。但我相信，上天既然安排我们遇见，就一定会有故事发生，这或许是上苍恩赐我们的一种特殊体验。我知道，我们都摆脱不了对方，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拒感情于门外呢？我无法预料我们今后的结局怎样，就算是赌一把，为了爱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只有片刻的温暖，我们都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梅被他罗曼蒂克的颓废所吸引，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忍再一次拒绝面前这个理想化的男孩，也无法拒绝。她心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那段刚从《读者文摘》上看到的句子：我喜欢默默地被你注视着默默地注视着你，我渴望深深地被你爱着深深地爱着你。

屋外，雨越下越大；屋内，两颗心越贴越近。。。

（十）

自从有了那飘雨的黄昏，棋子和梅的生活就充满了所有的人在美好爱情开始时都有的那种追逐嬉戏和愉快的欢笑。他们能不知疲倦地徒步大半个南京城，然后冒着寒风在街边的小摊上津津有味地吃上一碗面条；他们玩成语接龙的游戏，从棋子的姓，一直说到梅的名，谁输了就要被刮鼻子；他们乐此不疲地相互问对方：“是谁先爱上的？是你还是我？”，然后一齐高声回答：“是我们俩！”。。。

    梅模仿着上课时的模样当老师，棋子作学生，一句一句地跟着梅唱：“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心中藏着无数秘密。。。”，而后棋子会扯着嗓子为她唱“在无人的海边，我面向着蓝天，呼喊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棋子有时很顽皮。要么伸手摘下梅耳垂上用来塞耳环洞的茶叶棒棒，要么手一捋扯开梅额前的小辫，然后在梅的怪嗔中手忙脚乱地再帮她梳理。棋子很喜欢梅这别具一格的小辫。每次要梳理的时候，棋子总是抢着要替她编。“这小辫啊，就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你要好好的留着，一直留着。。。”

他们每天上下班都躲在最黑暗的舱底偷偷见面，虽然轮渡过江只有短暂的十几分钟，虽然船舱内燥声震天，烟雾呛人。但在他们看来，那就是他们俩的伊甸园。

每次约会完，棋子都要送梅回去。梅胆小，她怕走家门口那段漆黑的小路，棋子每次都把她送到离她家一百多米远的电线杆下，然后目送着她进门，再骑车从城南回到城北的家。他一点也不感觉到累，也不感到冷。回家的路上他总是哼着小调，细细品味着和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想象着明天梅会沿着他今晚走过的同样的路找到他，然后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他知道，梅在大清早出门的时候，会一个人在无人的街道上伸伸胳臂，弯弯腰，踢踢腿，边走做着儿童体操。。。

梅和棋子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全然不知危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

（十一）

“棋子！棋子！。。。”刘月兰的喊声从班组休息室喊到更衣室。

“在！”棋子从车肚里探出头“什么事？刘师傅？”

“哎呀！你躲这里啊？快出来！快出来！”刘月兰边说着边向车下的棋子伸出手去。棋子连忙从车肚里爬了出来。

“什么事啊？瞧你急的！”

“快来快来！”刘月兰一把拉过棋子，顺手递过一团棉纱。棋子边擦手边随她来到了班组休息室。

肥狼正躺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看报纸。刘月兰上去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出去！把门带上！”

屋内就剩下了棋子和她俩人。

刘月兰面色凝重地看着棋子：“告诉老大姐，她是不是缠上你了？”

“谁啊？刘师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还瞒我啊？我可都知道了啊？”

棋子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班组里唯一的女性，平时工作就是偶尔开开班组里的一吨小叉车做些辅助修理工作，其它的时间不是织毛衣就是到处找与她年纪相仿的人这家长那家短的说东道西。他知道，他和梅的那团火已经点着了原先包着的那层纸。而刘月兰就是率先发现那火苗的人。

“不能让她知道”棋子暗道“她是风，火遇见它只会加速向尽可能大的范围蔓延”

“刘师傅啊，”棋子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什么事情能瞒过您的眼啊？您看我，那么一老实的人，象是有什么事情瞒您的人吗？”

刘月兰不放心地看看棋子，又试探着问：“你和梅是在谈对象吗？”

“哪啊？哪啊？我们不就是团支部活动时候在一起商量商量工作嘛，那可是工作需要啊！”

“有人看见你们逛马路呢”刘月兰故作神秘地说

“嗯。。。”棋子做出思考的样子，用棉纱狠狠地擦着双手。“有两次我去外婆家，正好和她同路嘛！你别听别人乱说啊”

“无风不起浪呢，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小孩子，还是不要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好”

棋子扔掉了棉纱，从工作服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支。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对你说啊！”刘月兰依旧一副很关心的架势“那丫头不好！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在外面。。。”

她看见棋子阴沉的脸立刻换了副模样：“棋子啊，我看你也已经不小了，班组里的这些小家伙，我看了，就你最出息了。等有机会啊，我把徒弟介绍给你。记得吧？就是上次在我们班组实习的那个？唉！小敏啊！看那姑娘长得多水灵啊？”刘月兰边说身子边移向休息室的门。

“谢你啊！刘师傅。等你徒弟来你先介绍给我师兄吧！我看他们是一对呢！”棋子目送着刘月兰走出休息室大门，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来回碾了碾。

（十二）

自从有了刘月兰的提醒之后，棋子和梅俨然成了一对惊弓之鸟。他们更加留意自己的言行，生怕再被别人察觉出什么。每天上船，棋子又回到了班组哥们当中，周围同事多的时候，他故意大声起着哄，或者拿肥狼开开心，仿佛在告诉旁边的人：我就在这里！

那些时候，梅和棋子总是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定好下次约会的时间、地点。他们不再选择人多的地方见面，常常是躲在哪个小角落或者远离单位人群的地方。

这期间，梅应棋子的要求去见了他的母亲。

那是个慈祥的中年妇女，见了梅就象见到了久违的自家闺女。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点架子也没有，让人很容易亲近。梅为她的大度和宽容而感动。

那天，梅没有回去，棋子妹妹住校，她就一人住在她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棋子和梅就起了床，他们要早一班船到单位。他们怕被其他同事看见。棋子母亲早早为他们准备好了早饭。临出门的时候，棋子母亲拉着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梅子，阿姨喜欢你。我知道，我们家棋子也很喜欢你。从他小的时候，我对他就是只有希望，没有反对。你的情况棋子都和我说了，如果你们能妥善地处理好，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唉。。。阿姨年纪大了，你别老是让阿姨记挂着啊？”

棋子开完班组晨会的时候，队部核算员小孙跑来告诉他书记让他立刻去一趟。

敲开队部办公室的门，棋子看见队长老郝和樊书记正小声嘀咕着什么，见棋子进来立刻断了话头。樊书记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来了？坐坐坐！”

“书记，你找我？”棋子边说边掏出香烟，给他们一人递上一支。

“是啊是啊，我们随便聊聊”樊书记划了几次火柴才将烟点着。“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还好吧，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棋子是老郝一手栽培出来的，当年就是他顶着巨大压力，大胆起用了年仅22岁的棋子，让他作了内燃机维修这个重要岗位的班长。这在当时论资排辈相当严重的老国企中还是史无前例的。好在棋子相当争气，用了不太长的时间就把班组管理的井井有条。老郝很为自己的这一神来之笔得意，一直把棋子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

“业余时间还参加什么学习了没有？”樊书记接着问

“报名参加了省自学考试”

“嗯，年轻人就要多学习学习嘛。”樊书记露出满意的神情。“棋子啊，你今年多大了？”

“23岁了！”

“哦！谈朋友了吗？”

棋子立刻明白了书记找他的真正用意。“没有”

“23岁，谈也可以谈了。有没有什么意中人？你不好意思说，我去替你牵牵线？”

“哈哈。。。”棋子用笑声应付着

“棋子啊，在你们这一批年轻人当中，你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你本人也是积极要求进步的，而且向组织递交了申请，组织上也把你作为重点对象来培养。所以啊，你的一言一行不能等同于一般群众，要用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约束自己。。。”

“棋子！”一直在一旁抽烟的老郝摁灭了烟头，打断了樊书记的话。“我一直很器重你，也很欣赏你。你将来肯定会前途无量，我相信我的眼光。但在你身上，我始终有点不放心，那就是你太不注重小节，凡事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很可怕啊，你没听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吗？年轻人，办任何事都要稳健，做任何事都要问心无愧。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把以前的努力全毁于一旦。我们发现了你的毛病不及时提醒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说了而你不听，那就全是你的事情了。你要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要对自己负责任。你喜欢文学，应该记得莫泊桑小说《项链》中的一句话：一件小事可以成全你也可以败坏你。。。”

棋子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迈出队部大门的。他一路冲刺跑到了江边，他感到胸口炸了般的疼痛，他弯下腰，对着滚滚江水无助地呐喊：“嗷——！”象一匹受了伤的狼站在无垠的旷野凄厉地嚎叫：

“嗷——！”

“嗷——！”

“嗷——！”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十三）

只有和梅在一起的时候，棋子才暂时忘却了内心的压抑。这期间，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妙。不少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关心起棋子的恋爱问题，更有一些人背着他的面叽叽咕咕。梅也象是预感到了些什么，她不再淘气，每次见面总是安静地守在他的身边。象是一个不久于世的人眷念着人世间的一切美好，梅珍惜着和棋子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梅，我的同学想见你”

“你同学？为什么要见我？”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知道了我们的状况，想和我们谈谈”

“那。。。好吧！”

棋子和梅来到大猫家的时候，他正和女朋友娓娓在一个和面，一个擀着面皮。

“包饺子啊？好！饺子下酒，越喝越有”棋子进门就嚷道

大猫对梅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冲棋子大声喝道：“快过来搭把手”

娓娓扭头看见梅，连忙放下手中的家伙，冲着梅甜甜一笑：“姐姐，这边来”

四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手脚麻利地忙活着。很快，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

棋子和大猫就着饺子下酒，天南海北地胡侃着。娓娓在一旁悄悄地向大猫递着眼色，棋子知道她是在提示他少喝些酒，大猫冲着她傻傻地笑着，全然不理会她的好意。

“唉！你们算是苦尽甘来了！”棋子叹道

大猫和娓娓从开始的时候双方家里就反对，但他们始终没有屈服。大猫工作以后托人替娓娓在外企也找了份工作，虽然收入较高，但人很辛苦。他们双方都离开了各自家庭，在娓娓单位附近租了间房。一段时间以后，双方家长见木已成舟，便渐渐接纳了他们。

“你们也会有这天的，会好的！”大猫安慰道。“关键是你们要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一定要顶得住压力。

不要在乎人们说些什么，只要你们自己情投意合。别人的闲言碎语算个鸟！咱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由他们去说吧，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人说？烦得了那么多？我是个不求上进的人，但我就认这死理！象我这辈子除了娓娓，什么都不在乎！”

棋子侧目看看娓娓，她正满脸幸福地盯着大猫，沉醉在他那套爱情宣言里。

“我能做到吗？”棋子暗暗地问着自己。

乘着娓娓拉梅到里间学织毛线的当口，大猫压低了嗓音，悄悄地问棋子：“兄弟，有什么苦衷吗？”

“唉！”棋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情况不一样啊！我目前的处境，难啊！压力太大了。现在我们的事情在单位已经是满城风雨。领导也谈过话了。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意思是很明了的。各方面的讯息也都是不利于我的。我想试着不在乎，可是，我实在做不到。也许是我太年轻，以我现在的阅历，我无法做到潇洒地面对。

我的良心在不断地提醒我，我始终是处在道德法庭的被告席上。在这场游戏中，我扮演的是不光彩的角色，我无法面对千夫所指。换着你，你能够有勇气去面对吗？何况我的家庭，你了解。因为我的父亲，我母亲已经在人前几十年抬不起头来，我不希望再因为我，让她一辈子低着头做人。我们不单单是为着自己而活啊！

我其实真是一个懦夫，懦弱而自私。我有勇气迈出了第一步，却再不敢走出第二步了！”

棋子喝了一口酒。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爱到最后有两条路好走，要么象你们一样，抛开一切。拥有自己想要的，共度一生；要么。。。放弃！我是多么想选择前者啊！可现在看来，我真的难以做到”

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欲哭的感觉：“原谅我，梅，原谅我不能，我做不到。事到如今，我的退出可能是这道爱情方程式的唯一正解。但是我会永远地记住你所给予的这份感情”

临出门的时候，大猫拉住棋子，悄悄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一个好女孩，好好把握！关键是你一定要挺住！”

告别大猫和娓娓，外面已经是灯火阑珊了。棋子和梅默默地走在大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他们凌乱的脚步碾过一个又一个灯影，每一步都象踏碎了棋子的心。

不知不觉中，棋子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莫愁湖边。

（十四）

夜晚的莫愁湖畔，月凉如水，寒风习习，湖面荡起无数微澜。梅和棋子分别靠在一棵大树上默默无语。

半饷，梅幽幽地说：“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棋子扭过头，爱怜地看着梅。“我没有催你啊！”

“你是个心里容不下任何芥蒂的人，虽然你不表露出来，但我知道你心里面好委屈，可是。。。可是，棋，你知道吗？我也是真的好害怕！

我原来想对家里说上班路太远，搬到单身宿舍去住，慢慢地疏远他，可是妈妈就是不答应，她已经感觉到了。。。

有几次想和他直接挑明，但想想总有些后怕。邻居、同学、同事、亲戚、朋友都已经接受了他，真到那一步，他始终是处于被别人同情的角色，而我，就要走到哪被指到哪，况且你知道我居住的地方——七里街的嘴是南京有名的说三道四的地方！我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家里人想想啊。还有你，他们会接受吗？能接受吗？

这些天，我一直有个不祥的预感，我在想，你随时都会为我们这段感情划上句号。我知道那是真实的，我不怪你。幸福有时真的很苛刻，一切都仿佛刚刚开始，但又将匆匆地结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好象一支支燃烧着的蜡烛，只是因人而异，我们与每个人拥有的那份时光蜡烛长短不一罢了。当蜡烛燃尽的时候，就是缘分尽了，人也该散了。世事就是这样，该来的来，难以抗拒；该去的，也一定会去，无法挽留。我们不是上帝，哪怕再虔诚的两双手，也无法改变生活的轨迹。我多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啊。。。棋，我们共同拥有的那根蜡烛就快要烧到头了吗？你真的会离开我吗？”

“不会”。棋子闷闷地回答

“我替你织了件毛衣，就快织完了。”梅好象没有听见棋子的回答，用梦一般的声音自顾自地说着。“以后你穿上它就会想到我的，无论我在不在你的身边。。。”

“不要！”棋子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为什么不要？”梅象是从恍惚中突然醒来，急急地问

“就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说啊？”梅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太重了！太重了！我无以回报”

“我不要你回报，只要你能够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得在我们的生命中曾经有一段光阴只属于我们俩”。顿了顿，梅又接着说：“棋，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

“你先答应”梅的眼光坚定而执着

“好的，我答应你！”

“以后你一定要写一篇文章纪念我们这段感情”。梅的眼光又温柔起来，喃喃自语：“这篇文章你可以写得很短很短，也可以写得很长很长。。。你可以现在就写，也可以留待尘埃落定以后再写。我会等的，无论等多少年，无论我在哪里，但我一定要看到你的文章。文章的题目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做《纸戒指》。。。”

“如果有来生，棋，你一定要早早的来找我，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会一直等到你的出现，然后，作你的新娘。。。”棋子无语走到梅的面前，他看见梅的脸上两行晶莹的泪花。他缓缓地把梅搂入怀中。梅没有反抗，温顺地投入他的怀抱。他是第一次拥抱女孩，他把头埋入她的长发中，真真切切地嗅到她的体香。

“棋，我听见你的心在哭。”

棋子放开紧抱着的梅，双手捧起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少顷，他低下头，轻轻地在梅的双唇上吻了一下。他的唇碰到了她的牙齿，他窘得连忙退了回来。

梅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侧过头，无限深情地搂住他的脖子，将双唇紧紧地贴了上来。棋子感到有个冰凉的液体正慢慢地渗入他的口中，一舔，竟是咸咸的。。。

一年后，还是那个寒冷的季节。

上班的轮渡上，棋子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在没有可停留与回避的地方，他们不期而遇。面对面地互相躲让了几次后都笑了。

棋子看见梅额顶上的小辫已剪成了齐扎扎的刘海，乌黑的长发盘成一个髻挽在脑后，右手无名指上分明戴着一枚黄灿灿的金戒指。

擦肩而过的时候，棋子感觉自己的嘴在动——“祝福你，梅。”，他同时也听见一个声音在默念：“好运，棋子！”。

窗外飘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江面上，无影无痕。

冬日的清晨，圣洁、静谧。。。

——全文完——

2004年1月18日初稿

2004年2月4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