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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
[楼主] 作者:奔跑的火光  发表时间:2003/11/17 22:54
点击:623次


     1


     那天,我们正吃着饭,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妻子便撂下碗起身过去接。
   “你说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只听到妻子追问得一句比一句急。
    将电话挂断,她说:“快吃!”说完便急急地端起了碗往嘴里扒饭。
   “什么事?”每次听到她命令的语气,我便逗。
   “叫你快吃你就快吃!”她并不看我。
    无疑是有点事,但我还是嘻笑:“什么事呀?吃饭大事噢!”
    妻子便急也火:“你什么时候能像个大人样子?我大姐出事了!”
    我的心放了下来,她大姐有点什么事,是习以为常的。
    大姐家在乡下,离我们住的这小镇约二十来里地。路很不好走,凹凸不止,且有相当长的一段是沿了山缘曲折。我骑辆摩托带着妻子,一路蹦跳。
    我们到达时大姐正坐在一张矮竹椅上拿巴掌扇自已的嘴,一边扇一边说:“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他们的小外孙女依在一边哭。姐夫则坐在一条矮木凳上,脸上看不到多少表情。
    妻子见此景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三两步过去抱住了她姐。妻子心软,平时看电视到动情处眼睛便要湿红。此刻见她姐这付情景,自然是心酸到极处。她转过脸来,脸上已是眼泪婆娑,声音也是哭腔:
   “姐夫,我姐在你家到底犯了那条法,你要这么折磨她!”
    妻子一贯口气大,话也硬,对她那边与我这边的人,都如此。姐夫虽年长,但平时就惯了,再加上妻子认定今日她姐一定受了姐夫的屈,说话也就更成了责问。
   “今日我又说错了什么呢?今日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姐夫说:“你问她自已。她无缘无故去对别人说:‘你和我家平良睡了,我知道!’哪里像一个有这么大年纪的人说出的话!”
   “姐夫那你实说,你和那个人到底有事没事!”妻子盯着姐夫,不依不饶。
   “要问天,天知道!”姐夫便急。
    此时大姐又拿掌扇嘴,一边扇一边说:“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2


      这一日我们住在了大姐家,妻子和大姐一床,我则和姐夫在另一屋。与姐夫平时除了我对他打趣是不会有多少话的。倒头睡下,静了一会儿,我还是问:“姐夫,这到底是咋回事?”一进门看到大姐拿掌掌自已的嘴,我也是心往上揪。
    姐夫便将情况说了个大概。
    依姐夫的话,大姐是在去菜地的路上遇上那个女人的。大姐挑一担小便,那个女人迎面过来。那女人说:“去浇菜啦!”
    大姐说:“是噢。”接着大姐便说了那句话。
    大姐突然说:“你和我家平良睡了,我知道!”
   “你说的什么话?我和你家平良?”女人双目盯着大姐。
    大姐立时目光发呆:“我说什么了?我说你和我家平良?”
    女人声音便高起几度,吼道:“你在这里装什么呆!你自已嘴里说出的话你不晓得?”
    这个女人,姐夫说这村子里都少有人敢惹。仗着男人会挣钱,气势硬是比别人高。又长得有几份样子,更是眼光在天上飘。大姐与这女人平时并无有多少话说,面对面走过,说的不过是过场话。
    大姐说:“我哪里是要说出这种话?我在心里想都没有想过你和我家平良会有什么事。”
   “你是说你嘴巴说出的话你心里不清楚?要说什么话自已不晓得?” 女人冷笑。
   “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也只有天信了。”大姐无奈,也自觉理亏。
    女人说:“你哄哪个鬼!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不是这样跟你讲!”
    随之便拉扯起来,自然很快就围上来不少人。大姐对说过的话并不否认,只强调她心里并无那句话。大家自然都不信,都拿眼看大姐,便是平时与那女人并不和的也帮不上大姐什么话。只能劝散:
   “不就是一句话,大家一个村子走就算了吧!”
    女人却不依不饶:“她今天不把话说清,没这样的好事!”
    又说“你们听,你们听听她还在哄鬼,鬼话连篇,我今天不要真是遇鬼了哇。”
    结果,大姐姐夫当众向女人道了歉。
    当着众人对别人低头,姐夫自然窝了一肚子气,却也无处撒。大姐则更是一下就蔫了。
   “你说她呆不呆,就不晓得咬住没说那句话?当时旁边又没个人。”
    我就笑:“姐夫,你是不是对那个女人真有点意思啊!”
    姐夫道:“那个女人,眼睛都看天,哪个还会对她有意思?”
    我便又笑。
    次日,一切似乎都已平静,吃过早饭我们便离开。姐夫和大姐出来送。妻子说:“你们回,不要送了。”
    姐夫和大姐都说晓得晓得,脚下却不停,一直到大路口我们上了车,还在往前走。妻子又说你们回吧我们走了。他们才收住脚。
    姐夫和大姐并行立着。姐夫高,大姐矮,大姐不及姐夫的肩膀处。姐夫已有不少白发,脸木得深,立着。大姐则更是怯怯嘁嘁,就像一个虽已被原凉却还是清楚犯了错的小孩。
    “听你们昨晚话说到好晚,都在说些什么?”我对妻子说。
   “能说什么。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她没想那个女人跟姐夫有事,要我相信。”
   “你信么?”
   “你信?”妻子明白我是明知故问。
    我便说:“我当然信啦!”
   “哧,你?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眼看哪?小心不要翻沟里去!”
    妻子说她不说相信,大姐便哭。眼泪哗哗流,声音却塞在喉管。直待妻子抱紧她说,我信啊姐,才止住。




       3


      第一次见这位大姐,我尚未结婚。那天我到妻子的单位,正在她房里吃西瓜。妻子突然说:“你躲一下,从那边出去。”
   “躲什么躲!”
    我以为那个死命追妻子的男人来了,一听叫我躲,心里就火。
    妻子瞭我一眼。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大姐来了!”
    我便说:“那就会会阿!”
    妻子说:“你是不是还嫌事少哇!”
    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处在地下状态。她家人对我无一认可。我提了大包小包去登门,岳父远远瞭见我,硬是将大门锁了,背着手往村子的另一头晃去。最后还是妻子的继母开了门给我倒茶。东西却是绝对的叫我拧着回。
    妻子说那时候真怕了回家。每次回到家,她的哥与姐便随之陆续到达。吃过晚饭就成了批判会。妻子每次都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说我如何死皮赖脸。实在挺不下了,便立下了保证。保证我耍什么鬼招去缠,都不理。岳父放出话,说我再缠就断我的腿。她大姐也发出话,若我再缠,她就提尿来浇。
    妻子返还单位后与我说起,我就笑。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那档子事。我在心里是相当稳贴的。
    某日我问:“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没那事,你会那么死了心跟我么?”
    妻子说:“不知道。”
   “你那时怎么就选了我呢?若是现在还不会么?”
    妻子说:“那时候我才多大?懵懂得很。只觉得和你在一起有话说。要是现在,真还说不准。”
    我就笑,又说:“那你现在悔啦?”
   “也不悔阿,你这人还不错,至少到现在为止。”
    我难以确定妻子说的是否实心话,毕竟我这个人是不能算有出息的。
    妻子住的那房是一栋两层瓦房,集体宿舍,有一扇总门。我出去时,总门口立了不少人。这时一个小小的女人远远地从一棵水彬旁过来。这就是大姐。有人和她招呼,说;“来了?”
    大姐说;“是啊,吃了吧。来看一下我妹。”
    那人便故意高声喊妻子的名字,说大姐来了。
    大姐对每一个人笑,同时说:“吃了吧?”
    大家也都对她笑,说:吃了吃了。
    我自然也笑,同时点头。
    没一会,我们便听到大姐在屋里问:“那个人现在还来过没?”
    妻子说:“没了,他哪里还敢来!”
    大姐说:“是哇,我早就说过你要硬。你不搭理,哪有那么厚脸皮的人?再缠,你就骂哇,你没长嘴?他要再不要脸看我怎么收捡他。拖这么久事都在你身上!”
    众人在屋外听见,都拿眼看我,同时按住声笑。
    婚后多年的一天,也不知因了何事,大家齐聚在岳父家。也是喝了点酒,我便把这段事当笑谈说出来。大家都笑,大姐也笑。笑过后目光却避我,对妻子说:
   “好哇!你们都是好人,让我来充这恶冤头,得罪妹夫。”
    我说:“怎么这样说啦大姐,换我是你我也不会同意哇!”
    说起来,就我的条件,无论是家庭还是工作,甚至外观长相,我都与妻子不能配的。
    自大姐家回来后,妻子就多了桩心事,心里总挂着大姐。
    我说:“你真是多操了心,大姐不过是一时糊涂。哪个还没个糊涂的时候?”
    妻子说:“不对,我和她说了差不多一晚上的话,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
    有一次,我们正做爱,她的身子突然就软下去,且冒出句话:“你说我大姐到底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一股无名火直住上撞:“做爱要全身心投入,否则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懂不懂!”
    她说:“我知道,你吼什么!不是有事吗?”
    妻子就这么在心里搁件事,日子自然过得不是很畅快。在街上见了姐夫那村的人,妻子想探问,又觉着不便。也不能去看望,一去就让人看着好像大姐真有什么大事了。日子这么梗着,直过了半个多月,这一天大姐和姐夫来了。
    是午饭时候,妻子正在厨房,我则受妻子指派从三楼收下衣服,在二楼叠。听到有摩托声过来,然后“哧”地一声停在我家门前。我从二楼的阳台上探头望下去,见大姐正从摩托上跨下来。
    我急忙下楼开门,大姐和姐夫都满脸是笑。姐夫脸上的皱褶宽厚,大姐脸上的皱褶则显得细,都深。大姐手里提一小塑料袋,说,几棵秧。又叫姐夫卸摩托后座上的编织袋。我忙过去搭手。姐夫说,一点芋头。大姐问妻子,我说在厨房。她便一头进去。
    我给姐夫倒茶点烟,然后便坐下。打开电视,正播着《环珠格格》。转了几个台,不是新闻就是广告,最后便还是落回到《环珠格格》上。
    两人眼盯着电视屏。其实都清楚,心思都不在电视上。荧屏上人与物都只在我们眼中晃。当然心思也并未到别处。气氛莫明地有点紧。静了会,我还是按住声问:
   “没什么事吧,姐夫。”
   “倒也没什么事!那女人我们当众道了歉,还有什么要说!她男人回来说还要到我家闹,村里人都说那他就是无理。你大姐这一段倒是叨唠得少了。”
    我便笑:“那好啊,姐夫。这可就是坏事变好事啦!”
    姐夫说:“她要真不整日叨唠了,倒是件好事!”
    不一会大姐从厨房出来,立到我身边,身子斜靠沙发的背靠:“是几棵南瓜苗。这南瓜种好哩,是扁瓜,肚大。切要小心,刀轻轻触到,就会裂到底。”
    我说:“坐啊,大姐!”
   “我在你家哪里还要叫,想坐就会坐。我立一下。”大姐冲我笑笑。
    饭桌上妻子说:“没菜,真是没菜。”
    姐夫说:“讲什么菜,要讲菜我们就不会随便进来!”
    大姐也说:“是噢,自已姐妹,讲什么菜。”
    饭后待我们收拾下来,姐夫和大姐便离开。姐夫跨在摩托上,两只长脚叉开,支着地面。大姐就从一边爬上去。
    我和妻子都送。
    姐夫说:“走了。”
    大姐也说“我们走了,不要送。”
    妻子说:“有狗,我赶赶。”
    姐夫说:“摩托,不怕!”
    大姐也说:“是哎,每次我们骑摩托来,狗都不叫不吠。”说着这话,大姐便笑得深了,让人看着,觉着大姐有时笑起来,真像一个小孩。
    回转头妻子说:“下午有空吗?”
    我说:“有哇,今天不是休息吗?”
    妻子就说:“那你下午和我一起去看个包,我看着挺好,过过你的眼。”
    晚上睡下,我们又说起姐夫和大姐,我说:“今天大姐和姐夫你觉着怎么样?”
    妻子说:“怎么样?你想说什么啊,是不是想说他们装啦!”
    我说:“我可没说阿,你自已说的,到时不要又推我身上,说我说道你姐你姐夫。”
    妻子说:“我知道他们在装,也不能说是在装。他们不过想让我们明白,他们没事,他们很好。这好事阿。管他们装不装,我明白我姐没事就行!”
    我说:“姐夫这人其实很不错了。”
    妻子说:“你知道什么?姐夫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看他装得个老实样,在家里对我姐不晓得几凶。”
    我说:“你呀,是戴了有色镜看人。你总站在你姐这一边,你姐夫怎么啦!哪次来我都是听你姐数落你姐夫。他高声说过什么?听不下去了最多走人。一个大男人这算哪回事!”
    妻子说:“男人就得个男人样。”
    我说:“怎么没男人样?农村里不就是这样?该做的活姐夫哪样没做?”
    妻子说:“他大哥二哥两家人都欺我大姐,他都不敢站出来!窝在屋子里半声都不出,这也算男人?”
    我说:“你大姐总要弄出点事来,大家兄弟的姐夫怎么好说?”
    妻子说:“你说什么?我大姐要弄事?兄弟怎么啦!兄弟就地也要送,池塘也要送?兄弟就要欺自家兄弟?这样的兄弟也是兄弟?说穿了就一个字,我这姐夫:弱!”
    妻子又说:“姐夫对我姐哪有一点体贴,我姐大着肚子背上还挂个人,自已挑两桶尿去浇菜。他不可以挑?”
    我说:“这都哪年的事了,还总翻起来,你大姐每次到我家也总是翻这些陈年老事。每次都要说得哭哭涕涕。整天没事总能找出点事来叨唠,搁谁也受不了!”
    妻子说:“打住!打住!你这说话方式我熟。不要说着大姐又往我身上扯!”
    我说:“没啦——,你想哪去了。”
    妻子说:“我没想哪里去我要睡了,我今天心情本来好好的你不要在这里搅了!”
    我说:“哈哈,你好像真生气了。不会是真的吧。”
    妻子说:“我不跟你哈,你这一套我不玩,话让你说去了,再回来哈!”
    我再说话妻子便说她真要睡了,同时转过身去,丢一个脊背给我。
    我却睡不着,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晃着大姐和姐夫。
    第一次见姐夫,觉得姐夫高。第一次见大姐和姐夫走在一起,觉得他们不协调。多见了几次便也没了这不协调的感觉,心里想或许本来就应当是这样。
    姐夫话少,很持重的样子。大哥二哥家做房及儿女嫁娶摆酒,一起去帮忙,我和二姐夫总要偷点懒,姐夫则总是在找着事做。二姐夫就说,他要表现。我知道这一半是对姐夫的调侃,另一半也是为我们偷懒找个理由。
    妻子和大姐在这种日子自然是不停地做。妻子和大姐一般是在一块搭手。我知道妻子其实很不情愿与大姐搭手。大姐话多,不停地在你耳边咶,还不能不应。
    当真没什么事了,闲下来大姐便见谁和谁说话。如见了我,大姐一般总会走过来找我说话,这主要是我能一直笑笑地听她说。我一般不搭话,只间或嗯嗯两声,表示我在听。
    “妹夫—”,大姐过来总这么先叫我一声。大姐这声妹夫叫得非常亲切。这是她的开场。大姐的话总是很多,且总是她自个儿家的事。比如她家的猪崽怎么怎么样,她某一日去找鸭又如何如何,她能一直说下去,说得极细。或是说完了猪崽说找鸭,说完了找鸭说她家的豌豆。大姐说话时一直微笑,很投入,完全沉浸。
    大姐与姐夫到我家,总是来时显着高兴,到离去则一般大姐都哭过,姐夫则板一张脸。姐夫的脸让人看着既怨且屈。
    一开始大家在一块说话,说他们家的事,我家的事,也随意扯些道听途说。说话间大姐便将话题往姐夫身上扯。接着便是数落与责备,再往下就是悲叹她的命。说她如何命运不济,劳碌了大半辈子一点功劳也见不到,说她如何得不到姐夫和儿女的尊重。总之就是一句话,她劳碌了,却两手空空。
    “我得到了什么?”她说。
    说着眼圈就渐渐地红,泪也往下滑,有时鼻涕也混在一块。
    这时候姐夫便将脸移向一边,脸色也渐难看。有时姐夫会说:“你在这里哭什么哭!和你在一起可真是!家里就没个地给你哭!”
    大姐便说:“我在这里哭不得?这是我妹妹家,我在我妹妹家哭不得?”
    说完,接着哭。
    这时妻子的眼圈一般也红了,说:“姐夫,姐哭你就让她哭哦!有苦哪还不能哭!在我家你家不是一样?”
    姐夫便不再说话,抽烟。
    妻子突然扭过头来说:“你说,我大姐会不会真有什么事?”
    我说:“你干吗啊,吓我一跳,怎么还没睡?”
    妻子说:“没,睡不着。你说说。”
    我说:“你真是多想,他们今天不是很好?”
    妻子说:“不对!大姐今天在厨房里和我说话常颠三倒四。”


      4


      这一日,我提一包走在一个中等城市的一条街上。我将要在这个有点零乱的地方呆十五天,为了职称,在这学计算机。我在找一个叫市科学研究所的地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清。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我有些激动。
    我说:“我刚到,正在找那地。也正想打电话回。”
    妻子说:“你能不能请个假,大姐又乱说话了。我就知道她会有事。”
    电话里的妻子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我没有请假。我给妻子作了说明,这里规定很严,旷两日假四日便取消考试资格。
    考完我便匆匆往家赶了。
    这一次大姐的事明显地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其实我去学习的前两天大姐便开姐乱说,只是姐夫没打电话过来。
    姐夫说:“我以为她又是一阵子的事!”
    吃过晚饭,大姐和姐夫在看电视。电视摆在后间。姐夫说他起始看到大姐的嘴在乱动,似是自言自语,却没有声。姐夫未去理睬。突然大姐掉过脸来,对姐夫说:
   “我知道你,你不要装,你一直在打那个婊子的主意。”
    姐夫说:“你乱说什么!跟你过也真是!”
    大姐说:“你不要装,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要接她进来把我赶出去。你们睡了,就在我家的灶房里,我亲眼看见。”
    姐夫越听越火,一股气突地往胸前堵。脸也渐黑了下去。这时姐夫看到大姐虽是看着他,眼光却不在他身上,迷离得很。姐夫脊背就发凉。胸口的气立时无影,他立起来看着大姐。
    大姐一怔,目光收回来,也看姐夫。随之立即转头出门。
    姐夫注意听着声响。大姐进了厨房,有水声,又出了厨房。大姐没再来看电视,她直接去了另一房间,睡下。
    姐夫说那一天他睡得很晚,一直注意着大姐房里的动向。第二天也一切正常。煮饭、洗衣、浇菜,大姐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也和姐夫说话,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姐夫说那时他还想,大姐是不是装个病样子来气他。想到这姐夫心头气,但大姐毕竟有过一次事,他也就将火气按下了。
    事情出在第三天。早晨。大姐起得早,她到外面的菜地摘了菜回来再洗米煮饭。这时姐夫也已起。大姐洗米,姐夫刷牙洗脸。姐夫弓着背呼噜呼噜在嘴里扯着牙刷,这时姐夫就看到大姐手在盆里搅米,目光也聚在米盆里,嘴却不停地蠕动。姐夫抹下嘴上的泡,看大姐。这时大姐转过头对姐夫说:
   “你快点洗了,去打桶水。”
    姐夫到灶房外的压水井上压一桶水进到灶房,大姐在切菜。大姐一边切菜就一边自话自语。姐夫说这一次和洗米时完全不同,听得出声,却也听不清她说什么事。
    姐夫立在一边看大姐。大姐目光聚在刀头上,嘴不停。
    姐夫说:“你在讲些什么?”
    大姐将菜刀拍了拍,将刀立在条案边的壁上。然后开始洗锅,依旧自话自语。姐夫看到大姐嘴角牵动了一下,似在笑,很快又消失了。
    姐夫又说:“你在讲什么!”
    大姐转过头,盯着姐夫:“我讲了什么?你讲什么鬼话!我在洗锅你没看见!”
    大姐说完,便不再自语。
    姐夫说这一段大姐吃饭洗碗,都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叫姐夫做什么就叫姐夫做。
    快近中午,姐夫在地里整油菜地,有人跑过来喊姐夫,说大姐出事了。
    大姐这一天到一个叫大脚坪的地方晒稻草。有人说听到大姐还唱了歌,听的人都不肯信。大姐是从来就未唱过歌的。
    有人明白大姐出了事,是远远看到大姐在撕自已的嘴。
    那人说,他看到大姐突然撕自已的嘴,然后到田埂上坐。坐一会开始晒稻草,唱起歌。没多久又撕嘴。
    那个人走过去,见大姐突然跪在地上,抱头:“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那个人说:“细凤,你这是在干什么啦?”
    大姐很是惊愕:“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那人说,他看到大姐两边的嘴角,已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说:“细风,你嘴怎么回事?”
    大姐赶紧拿掌捂住嘴:“没什么事,刚才磕了一下。”
    大姐平时就不是随意说笑的人,那人就笑笑走开了。回到家他将话说给他老婆:“细风怕是真要出什事了。”
    他老婆说:“你少乱讲,当心叫人撕了你的嘴!”
    那一天大姐是明白自已要出事了。大姐回家拣的是人少的小道。她挑了两捆稻草回,借稻草遮嘴。一路上避着人。
    大姐是在快回到村子插上大道后遇上那队人的。都是从集市上刚回的,男男女女,挑箩提篮。他们一路说笑过来。
    大姐突然就对一个男人说:“你是不是想和我睡觉?”
    大家都望着大姐,说:“细凤!”
    大姐说:“你不要争,是不是?”
    她又对一女人说:“你和我家平良睡了,我晓得。”
    大家都说:“细凤!”
    大姐突然脸红过了耳根。她埋头急走。
    走过二十来米,两捆稻草就从大姐的肩上滑下。她蹲坐在路边,双手捂脸,哭。不出声,只见偶尔的抽泣。
    姐夫说:“真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妻子便说:“姐夫,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说出这种话!”
    这一次妻子叫姐夫通知了她大哥二哥。二哥找了一辆车,大家一起去了大姐家。妻子说他们到时大姐坐在一条矮木凳上,脸是深深的歉疚与无奈,眼里垂着泪。
    妻子说,大姐又恢复了正常,见他们进来她便起身去舀洗脸水过来。之后便进到灶房去忙。她们的大女儿也回了家,坐到灶口低头不停地添柴。妻子则给大姐打下手。
    大姐眼里一直垂着泪。妻子劝,大姐也不应话。只偶尔说,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呢?
    大家避着大姐商讨要不要将大姐送到精神病院去。姐夫说:“我听你们的,你们说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到了这份上不是说节省钱的时候。”
    大哥说:“还是不要吧,她还很正常,精神病院那个地方!”
    二哥说:“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过来,这段时间你盯着点,事少做没关系。”
    姐夫一一领诺。
    这一天,大姐突然来了我家。妻子急忙迎,说:“大姐,来了!”
    大姐说:“我找妹夫问几句话。”
    我说:“大姐,你坐。有话和我说?”
    大姐说:“他们是不是商量要把我送精神病院?”
    我说:“没呀,大姐。好好的送什么精神病院!”
    大姐说:“就是,我哪样不清楚?送我精神病院那真是黑了心!”
    说完,大姐扭头就走。
    我说大姐你怎么走哇,快吃饭了啊!
    妻子也从厨房赶出来:“大姐,吃饭啦!吃饭的时间你怎么还走!”
    大姐说:“不吃!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大姐,从今后我没有亲人了!”
    我和妻子急去拦,大姐怎么也不肯与我们一同回来。妻子拖她的手臂,大姐便使劲甩。也不看妻子。
    我和妻子一直随大姐走。大姐最后说:“妹夫,你回,我没事。”
    妻子眼里涌出泪,她说:“大姐,我到底哪一样对不住你?”
    大姐不回头,也不回话。
    大姐还是去了精神病院。大姐没几天就又犯了,她对男人说:“你想和我睡觉,我知道!”
    她对女人说:“你和我家平良睡了,我知道!”
    然后她便扯自已的嘴,将嘴扯得乌青,再无声地哭。
    也是二哥找的车。大哥二哥我还有姐夫,一同送大姐过去。
    去的时候大姐又是异常地清醒。她说:“就不能不去?”
    大哥说:“把病治了有什么不好!”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大姐眼光在一边,并不敢望大哥。
    大哥说:“你一会又犯迷糊,你不知道阿!”
    一路没几句话。到那后,留下姐夫,我们便回了。
    二哥说:“这是医院,你不要怕。我和医生说了你的情况,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说:“大姐,你会很快好的,我们等你回。”
    一个月后,大姐回来。
    这一天大姐和姐夫来我家,也是骑摩托来。我给姐夫倒茶点烟,大姐与妻子到厨房。
    很快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头,大姐除了与我们说话外,她还在自言自语。嘴一直不停。
    我问姐夫,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姐夫。”
    姐夫说,是落下这毛病,不过大姐再也不会对别人乱说话了。
    大姐这病到底还是没有好利索。她每天都在自言自语,并且自已不清楚自已在说话。好在她的话都只在她嘴里转,谁也听不清楚。
    有一天妻子对大姐说:“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大姐说:“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就没说。你怎么也不信我!”
    大姐的生话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多了这么个毛病。
    这几十公里范围渐渐就知道有这么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自言自语,并且有时还有表情,却是谁也听不清她的一句话。
    大姐也常来集市,从这街走到那街,也就这从这街说到那街。常有人盯着她看,刚开始大姐会说,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是不是!
    渐渐地,大姐也就习惯了。
    渐渐地,我们也习惯了。
    某日,半夜妻子突然把我推醒,说:“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说:“没有哇!”
    妻子说:“你再听听!”
    我说:“你怎么啦,这么晚哪有什么声音。”
    妻子说:“我总听到有种什么声音在响。”
    我说:“什么声音?没呀!你啦,没事也要找出个什么事来。”
    妻子突然说:“搂紧我!”
    我说:“呵呵你要干吗?”
    妻子说:“叫你搂紧你就搂紧!”    


  

                                                              2003。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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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般若是非  发表时间: 2003/11/18 00:17 

回复:神秘的文字!!!

认真看过,非常引人!

可这大姐到底怎么了?精神的?似乎该有隐情。文章最后的结尾出人意料,还有下文吗????



※※※※※※
[楼主]  [3楼]  作者:奔跑的火光  发表时间: 2003/11/18 01:43 

       感谢评点,这篇小说我认为已写完了,当然故事还可以往下讲,但人物如不能再往下切,故事就是多余的了。

      下面这段话是我以前的一个回帖,可以理解为我写这篇小说的动因,贴在这,和朋友们共同探讨:

      我想写的是什么呢?是一个女人的存在状态吧.
      那么一个女人,一个乡下女人,她以一种什么形式存在?她需要什么?她渴望什么?她害怕什么?
      或许,她也在寻求她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吧.

      语言,交际工具.这是教科书上的定义.
      但我们在说话时真有人听吗?我们所说的话他或她能真能听懂吗?
      我们说出的是自已内心想说的吗?
      许多时候,交流是不能进行的,许多时候,自已也不知自已在说什么.
      我们自以为在与别人对话.自以为在交流.其实相互传递的只是盲音.
      许多时候,我们都是也只能是自言自语.

      有一位朋友说,大姐进入半疯状态缺乏一个”因”,我是故意让其缺失的
      不少现象的出现并无显见的”因”,其原因是潜藏着的。

      孤独是人本质的存在状态,我一直这么认为.
      可能我太偏激了

 [4楼]  作者:般若是非  发表时间: 2003/11/18 02:11 

回复:经典绝伦!

“孤独是人本质的存在状态”,这话说得好。

人本孤独,性本隐涩,当今求一个自我,也许是在向人自然属性方向靠拢的步骤,顺应万物,当首先从呼应自我开始,有句话说,豁达的内在其实就是封闭,人的生与死的过程,孤独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我们努力封闭着一个生命的中间阶段所有的敞开与放纵。



※※※※※※
 [5楼]  作者:七色之光  发表时间: 2003/11/18 04:24 

回复:思维越复杂则越无力,语言越丰富则越苍白。
所见、所思、所言、所听、所得,原始信息不断地衰减和变异的过程。

※※※※※※
五色令人盲,何况七色。
 [6楼]  作者:轻语浅笑  发表时间: 2003/11/18 09:37 

回复:生命是如此脆弱,多愿身边的亲人能相互关爱!

      大姐是位在生活压力下,需要不断倾诉的女子,姐夫的沉默,也让大姐深深地失落……

      这个年龄段的大姐又是一位进入更年期的女子,如果家人早发现,多关心大姐,特别是来自姐夫的关心……

      希望在路上的每位朋友都能走好,有爱相伴……

       健康快乐每一天!

 [7楼]  作者:痒痒树1  发表时间: 2003/11/18 15:30 

回复:好文啊~

不知不觉间掉进了作者布好的故事里,好文,读来心酸酸地,意尤未尽。

亦拜读了你回复楼下的说明。自说自话,孤独的确是一种生存常态。

 [8楼]  作者:忍剪凌云  发表时间: 2003/11/18 18:21 

回复:说话也落下病了~~~~~~~~~~~~

别人习惯了,自己习惯了吗?

其实,我们的心底都有一个声音,有一份疑惑,只是大姐把它说出来罢了。

悲哀啊,不可说!!



※※※※※※
 [9楼]  作者:惊弓知了  发表时间: 2003/11/18 21:33 

回复:大音稀声!

没想到,先生的小说如同诗歌一样,都这样富有弹性和张力。

有时历史也好,生活也罢,拈花不语一笑无言才是其本质的特征,毕竟从语言的本性来讲它很难超越本真的历史和生活,它的作用有时就是这样有限,它可以平面描摹,可原样照搬,但有时语言确实难以实实在在的把握、阐释那种内在的本质的东西。

有的意境,语言未必能表达出来,但有限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意蕴却常常能使知音知己如孩子般天真烂漫地相视一笑,莫逆于心。(不是指我自己,呵呵)

最近太忙,刚才一口气读完,先生真的好文笔,敢问如何来的这儿?有路条吗?呵呵,还望常来为长空增色!



※※※※※※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
 [10楼]  作者:寒天一日  发表时间: 2003/11/19 14:43 

回复:大姐是个女阿Q
有人可能说姐夫对大姐缺少关爱是病因,不对!大姐是般配观念的牺牲品,自卑是造成她精神失常的真正原因。文中的我与妻子结合时,她认为不般配从中阻挠。她与姐夫不般配,就产生自卑心理,怀疑与姐夫般配的女人。进而产生精神胜利法幻想与男人睡求得心理平衡。大姐传承了中国精神的负版面——自卑性,精神胜利,绝对平均。
[楼主]  [11楼]  作者:奔跑的火光  发表时间: 2003/11/19 19:45 

在此先谢了!

写完后没再看了,今天细看了一下,觉得有的地方没处理好,还望多砍。

 [12楼]  作者:一笑无言  发表时间: 2003/11/19 20:58 

回复:实在是精彩!
尤其结尾,干净利落,又回味无穷

※※※※※※
生命如歌,悲欢如缘,坐看风云,一笑无言
[楼主]  [13楼]  作者:奔跑的火光  发表时间: 2003/11/19 21:57 

回复:感谢各位评点

在此与各位朋友相识我感到很幸运,还望能多批。

 [14楼]  作者:般若是非  发表时间: 2003/11/20 09:06 

回复:哈哈,那你要多写
长空有你更精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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