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清风笑烟雨

当年读朱自清《荷塘月色》文时，里面描述《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首南朝乐府民歌应该是歌颂秋天时节采莲的景致和爱情的。现在是酷暑盛夏，燥热难当，可不管在哪儿读到关于荷的文字，就会霎时有清凉的感觉在心底滋润，仿佛那悠悠的荷风此时正拂过面颊，留下缕缕带有浓烈生机的清香。
　　夏天在我们这个岁数里是变得枯涩了些，在我的感觉，夏天属于我们童年的记忆应该多些，好象那时我们对炎热的记忆缺少象现在的烦躁，是我们的肌体脆弱了还是被岁月磨得浮躁了？
　　童年时光，和荷的亲密是很富足的。特别是盛夏，那是我们的暑假期间，有得是时间去顽皮嬉戏。大凡我们那时候的孩子亲近自然多，胆子也大，不象现在的孩子，在游泳池里象放鸭子一般挤兑，还要担心那池水细菌是否超标，累了去了，还由不得你过多的选择，倒是一种悲哀，没有谁敢放纵自己的孩子去亲近乡野的荷塘，农村的还可以。我们那时的年月，城市和乡村的界限也不如现在区分得那么现实，很自然地就可找到满目青翠的荷塘，荷叶多的没处用，就连买点酱菜回家，还是用荷叶包裹起来的。
　　关于孩提时亲近荷塘的记忆到现在都很清晰。虽然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周敦颐“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的意义，只知道放纵的快乐。摘一片荷叶可以做伞，自己下塘里，用脚踩到莲藕，再慢慢将它从泥里挖出来，洗净了，找根鹅毛将偶眼里的泥捅干净，就那么生生吃出甜味和生脆来，绝对的新鲜是没得话说，还知道什么才叫“藕断丝连”，并为弄明白了这个道理而雀跃。
　　渐渐的，随着年月的增长，从参与、体验慢慢变成去欣赏了，是否我们在走向成熟的过程里叫我们在距离里去发现美的真谛，或该如此吧。就学会了读关于荷的优美文字，吟哦那些对荷的赞誉词章。反过来，就去对应自然是否真如那诗篇里描述的真切。不过也是好事，我倒觉得通过文学和自然的交流，可以让你去发现一些寻常事物里蕴藏的奇崛，甚至可以对你一些曾经的迷惘予以修正。譬如如何去感受那夏日的荷风，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挖掘一份异样的美丽来驱赶你心中的阴翳。
　　你或该畅想，冥心去畅想。在一片青翠的荷塘里，有一叶扁舟，坐着你和你仰慕的清秀女子，她擎一把荷伞，你吹一只竹笛。扁舟在氤氤氲氲的青翠里穿行，笛韵在荷面上弥散，散到悠远的尽头，而她则含着羞涩的微笑，如那打着朵儿的荷苞，这时，一股带着清凉和荷叶生香的微风掠过你的清癯和她的妩媚面庞，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在你心底滋长和荡漾呢？你还会把那酷热放在心头吗？当然不会，此时你会是贪婪地呼吸那无边的荷风，里面还有你挚爱女子身体的香韵呢。
　　当你站在轻舞飞扬的荷塘边，你能感觉到那荷的绿似梦，是少女的青青裙裾，她正姗姗走来。这绿也如诗，无字却饱含韵味。这绿又如琴弦，当风掠过，就拨动了温婉的音符。关于荷风，还是朱自清描述得灵动：“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象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着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
　　多次去过杭州西湖，那夏天时的荷叶上还可看见翔集的鸥鸟。鸥鸟是动感的，荷叶也不见静谧，因为有风，这爱美的生物便会用腰肢随着那风的韵律扭动，翩跹起舞，在款款里醉倒那红男绿女，醉倒那半目斜阳，醉倒那四围青山，醉倒那唐风宋韵。
　　尤喜那西湖十景冠名的“曲院风荷”。曲院风荷在西湖苏堤跨虹桥畔，“曲院”原是南宋朝廷开设的酿酒作坊，近岸湖面养殖荷花，每逢夏日，和风徐来，荷香与酒香四处飘逸，令人不饮亦醉。南宋诗人王洧有诗赞道：“避暑人归自冷泉，埠头云锦晚凉天。爱渠香阵随人远，行过高桥方买船。”曲院风荷，最引人注目的仍是夏日赏荷。公园内大小荷花池中栽培了上百个品种的荷花，其中特别迷人的要数风荷景区。这里以水面为主，分布着红莲，白莲，重台莲。洒金莲，并蒂莲等等名种荷花，莲叶田田，菡萏妖娆。水面上尚有造型各异的小桥，人从桥上过，如在荷中行，人倚花姿，花映人面。而“曲院风荷”里的一个“风”字真是运用得恰倒好处，我以为是绝妙。
　　宋人杨万里脍炙人口的“接天碧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就是吟哦的这里。清风徐来，荷香阵阵，沁人心脾，化人烦忧。
　　还有那李商隐的诗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样的意境里是少不了风的韵律。我感觉此时的风带着忧郁，在点点雨声里夹杂着风的韵律，昭示的该是一种洗去铅华的宁静，雨声淅沥，残荷犹在，估计是在眠着。而那风，此刻送来的岂不是那荷的往昔万千浮华啊。一切如烟消云散，繁华过尽，留下的是精华，该是警醒我辈少一些浮躁，淡泊些欲望，我们需要在更多的凄迷里发现一份并值得为之坚守的宁静。

[清风笑烟雨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