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以内 岁月之外

2000年的某一天，我站在母校教学楼三楼的六年级的一个教室外，眼前是一个长满杂草的操场，操场并不大，但是对于那时幼小的我而言依然充满着神秘，我总是对广阔的东西充满着莫名的期许。我想如果我用尽全力，绕一圈到底要多久呢？

我总是会给自己出很多的问题，老师说多问的学生才会是好学生，那时候我的问题虽然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问题是能够回答出来的。我想我应该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学生，但是能上进的东西都没有被解决，所以我只能观望和疑问，不能上进。

在这片文章里，我将介绍我美好的过去和糟蹋的回忆，在那个似乎远去但其实依然能寻到根的岁月里，我想我对这些东西保存的还是极其完善的，只是看上去有点残缺罢了。

在我上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我们班的一个小姑娘了。但是我那时还没有能明确这种感觉，换句话说就是我还没有能弄明白这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里看当时一部很流行的日本电视剧《血疑》，我才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这么一个映象。但是我还是没有什么勇气。我觉得自己得等一个好的时机，否则就会很唐突。

所以我等了一会。等到了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我觉得时机来了。

那是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当时镇上的另一个小学看一个小学生创意作品展，展出的作品很多都是类似于用牙刷、纸盒之类的东西做成其他的一些小玩意。

当时我们学校组织一个班级可以去二十个人。但是我们班一共也就三十个人。

老师当时站在讲台上问我们谁要去。我听着老师的话，看着心里的姑娘，我想如果她去那么我也去。

姑娘是第一个举手要去的。老师很快确定了她的名额。我迫不及待，也举手要去。

当时时间已经是初冬的傍晚，但是我那时候还穿着一件短袖，因为中午是回家吃饭的，所以回家的时候把外套落在了家里。老师看我装备不够，马上回绝了我。

我当时觉得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老子已经想好表白的场景了，但是老师却一针见血地把表白的前提给抹杀了。我觉得很窝囊，于是我下了一个决定，我决定偷偷跟着他们去。

但省心的是，在临出发前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老师决定让带伞的同学去，当时那个姑娘并没有带伞，而我带了伞。我心里暗暗地偷着乐。于是我跑到老师面前，说，我带伞了，让我也一起去吧。

但是老师还是没有给我机会，同时也把那姑娘的机会也取消了。老师说，你们回家吧，XX没有带伞，你就帮她撑伞。

我想好家伙，虽然没有钱去成但是机会又来了。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天一直下着小雨。姑娘背着一个印着美少女战士的红色书包，因为我的伞太小以至于有几点雨水滴到了书包上美少女战士的脸上。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撑伞撑得如此彷徨，可惜当时《小巷》的诗歌已经出版，否则我想我以后必然也能身临其境写出“撑着油纸伞，走在……”的诗句了。

姑娘的家离学校的距离并没有特别远，所以我故意走得很慢。

但她步履却没有我那样犹豫，走得轻快。我很无奈，只好走一下，跑一下。

大概离校两百米之后，我四处一看，前后无人，心想看来时机来了。我捏了一把汗，脑子里快速搜索以前看到听到的所有的美好的句子，甚至我想起以前老师让我们抄的名人名言。然后快速地将他们组织成一句话，不对，是一段话，我甚至都想好了可能说错，可能说不清楚的词语和句子，包括我都想好了，万一对方听不懂，那么我就得以怎么样的语气来解释我那些话的意思。

时机终于来了。

我忽然站定。

由于太忽然，以至于她一下子站到了雨里，她马上又退了回来。问，你干什么不走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将要说出口的话，忽然觉得有点语塞，因为我发现我刚才组织的语言都是重点，但是悲剧的是居然没有能编好开场白。

情况僵持了三秒，我想想时机不对，马上又走了起来，说，没事。

大概又走了一百米。

在这一百米里，是我这辈子想句子想得最快的时候，我把我看过的所有小说和非小说的书的开头都想了个遍，我想找到好的句子来开场。但开场就像开枪打鸟，一枪不中很容易惊动所有的鸟。我搜肠刮肚，终于在心里酝酿好一句完整的句子。

我深呼吸了一下。

准备再次站定。

但当我正准备在下一脚站定的时候，姑娘忽然比我先站定。

我吓了一跳，当时就懵了。

我想了各种的可能，我想难道她也有这个想法？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马上回去就结婚了。

场景维持了两秒。

姑娘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道，你也快点回家吧，我到了。

我当时就愣住了。还没等我挽留，姑娘已经一蹦一跳地向一幢房子跑去。

在之后的岁月里，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想上帝真是爱开玩笑，为什么他就不能给我一个好的开场白呢？

而今那个姑娘人在何方我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我依然觉得那是一个美好的故事，虽然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但是我觉得有一段令人回忆的过程。

在我上了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看到很多高年级的男生开始搂着高年级的女生了。我想着，等我变成高年级的时候，我应该也能这个样子了。

但是情况并不是如此。

在而后的时间里，我一直被迫跟着各种老师学习美术、参加写作兴趣班以及课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学习。我甚至都没有能体会同龄人的自由。

我心想，他妈的，我学那么多东西以后能干什么呢？在我什么都还没有能干好的情况下，别的同学已经什么都干了。我操！

然后我觉得很自卑，这个世界已经和我想像的世界产生了偏差，而在这个该死的偏差居然只是在我身上产生的，别人的世界依旧美好，只是我的稍微差了那么几点。

又过了一些年月，我已经成了中学生。但是我对中学还是没有一个彻底的认识。

我开始觉得中学应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期，但是那时候我们的老师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我们所有的人都畏惧，无奈，只好规规矩矩。

但是毕竟还是叛逆的年代，出了校门后我们就不再是中学生。我们依然可以欺负比我们小的同学，敲诈他们的钱财，然后我们去买冰棍或者把钱交给更高一级的学生，跟着他们去游戏厅或者去打台球。

我依稀记得在中学时期有一次学校里面来了很多的混混，我们学校里的人则也自发形成一个帮派，两帮人通过挑战书决定在放学后在操场上开打。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每个男生都得知了消息，并且表示要和学校共存亡。

但是那一次斗殴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实现，我依稀记得当时所有参与和准备参与以及本来打算临阵脱逃的哥们都已经到场了，双方各自聚集了上百人众，然后带着家伙，准备在操场上血拼。其实情况当时已经很乱，两帮人里面，很多的人都相互认识，并且其实大家都只是抱着“来看看”的心里，所以其实真正有血拼打算的人几乎没有。

开始的时候对方先站出来一个红毛小子，用我们当地的方言对我们这边骂了一通，然后我们这边的无奈，只好也派了代表上去，但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冲了过来。

我们的代表一看对方即将出手，连忙退了回来，然后大喝一声，准备血战。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学校的校长出来了，然后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

后果大家自然可以想象，最后大家无奈，只好作鸟兽散。

在我的学生生涯里，我总是记得一堆人的事，却无法记起每一人的事，或者其中任何一人的事。

后来我就初中毕业了。在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曾反复思考以后我将要干什么，在那个最初的想法里，我曾想象要带着一个我喜欢的姑娘奔向远方。

但是那时候我喜欢的姑娘并不在远方，也不在近处，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觉得这是一个讽刺，一个现实对理想的讽刺。

我那个时候有个朋友，在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踏入社会。

我猜想那样的生活肯定是很自由的，在某一段时间里，我也曾想过远离眼前的一切，然后独自奔向远方，在这个计划里，没有姑娘。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不成立的，因为只要学校一开学，我就充满对新学期的向往和对姑娘的向往。我知道我一旦踏上社会，那么就没有姑娘，没有远方，没有奔向。所以我觉得理想，只能放在学校，只能放在在学校里的空想里。像是得了卟啉病，不能见到阳光。

后来我就上了高中。

在我高中的生涯里，我依然没有能够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我依然不能知道我要的远方和梦想在哪里。我猜想这些虚幻的词语都是别人编造出来骗人的。

然后我感觉百无聊赖，在那三个简单的年月里，我没有抱负，也没有报复，我感觉一切都很轻，每天重复着单调的日子，不能远行，也无法远行。

我不能明白旁边的人一天到晚如此生活的目的，也不能明白他们的理想。或许他们没有理想，或许他们的理想就是眼前这样，又或者他们的远方比我的还远。

所以我只能每天写点无聊的东西自娱自乐，我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清我。我只是觉得我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关上能关的所有门窗，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如此这般，一经三年。我没有能够改变自己，也没有能够改变自己的初衷。因为我的初中生涯惨不忍睹，所以我的初衷也就不能改。

后来我就要面临高考。

在高考来临之前，我曾想过要对一个姑娘表白，但是思前想后我觉得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是亏了。如果成功了，那么我就浪费了三年和这个姑娘共处的时光，如果失败了，那么我就错过了物色其他姑娘的时光。反正怎么样，时光都已经被我糟蹋。反正怎么样，我撑死也就只能在某一个姑娘的心里产生一句或者半句话，或者甚至只是一个简单的动宾结构的词语。

然后我的高中也就结束了。

但是我没有想过要上大学。我觉得我的知识已经够了，大学里的教授和讲师都不过只是更高一级的骗子，而我们作为骗子的学徒，不能一个劲地学习，必须要学会创新，否则骗人的伎俩总是有限。

但是我爸告诉我，大学最主要的是能把以后生活里，要跑很远去骗的东西在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就能骗过来。

我想了很久，依然没有能够理解。我猜想我爸妈始终是没有能够他们儿子的理想，而其实他们儿子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理想。

这就是悲剧。

谁都无法理解谁的理想，而理想本身却坚挺地活着。

就像我们谁都不相信有鬼，而鬼本身却坚挺地活着一样。

只是我们都不信而已。

又过了三年多，此刻，我即将面临远行。

虽然我还是不能明白我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我目前至少知道我所需要的并不在这里。只是这样的情况比较麻烦，我以后势必得一处处的寻找。

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认识那么一个哥们。这哥们毕生的目标就是能够环游世界。但是后来那哥们出车祸死了，而他最终毕生去的最远的地方其实不过只是乘两半公交车就能到的地方而已。

我渐渐明白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我们现在站的地方终究不是我们希望的地方，人总是如此，希望能够达到一个理想的远方，或者理想的现实，但是现实并不理想，所以我们只能现实点，不能实现。

但无论如何我依然充满感动。因为在这个青春即将消失的时间里，我曾不断思考，也曾不断遭遇，我遭遇了我能想象的各种遭遇，而这些遭遇最终不过只是成为我以后生活里和别人开玩笑的一点谈资，并不构成价值。

我深感我即将的远行，势必将撅弃我过去的一切想法，然后新生一些东西。我势必将遇到新的远方，带上新的姑娘，开上新的交通工具，在一个种满植物的空旷视野里，在一条笔直的国道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