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兵听汪大雄叙述了前前后后的情况,撇着嘴坐在皮椅上歪着头看着汪大雄一言不发。汪大雄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爬满血丝的眼睛在烟雾里闪着凶狠的光,突起的喉结由于消瘦变得锋利敏感,上上下下躁动不安。 汪大雄抽完一支烟张一兵就再扔一支烟给他,然后又继续望着他,还是一言不发,终于,张一兵听到汪大雄喉咙里咕噜出一个字:"搞!"张一兵在电脑上噼噼啪啪为汪大雄起草了诉状。 官司打得毫无悬念:法院缺席判决贾德高偿还汪大雄钢管和扣件款、钢管和扣件的租金以及滞纳金。汪大雄交了一大笔诉讼费,得到了一张判决书。 芬芳这些天再也打不通情人贾德高的手机,她奔到宝丰区春花招待所58号房门口,捶得门框都松动了,里面都没有动静,服务员三番五次地解释贾德高已经退房走人了她就是不信,她坚信服务员被贾德高收买了,把贾德高藏在房里。 直到她在58号房门口守了一天一夜又打电话找来张有余一起把门砸开后她才相信--贾德高又一次跑掉了。 招待所所长不放芬芳和老张走,硬要芬芳和老张赔锁钱,芬芳的眼睛瞪得如两个灯笼,脸憋得紫红,像夏天熟透的茄子,鼓胀的胸起伏得似河里的波涛,身子抖得比筛糠还厉害,把招待所负责人吓得放弃了原则,朝芬芳和张有余连连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算了,芬芳的眼睛还是直楞楞地不会转动,张有余觉得她要是再不哭出声来的话不憋死也会憋疯,他一巴掌煽过去,芬芳的脸上留下五道血印眼前闪出绚丽星光,她的嚎哭哇地从胸腔迸发出来,随着那声嚎哭一泡黄浊的尿从她憋得太久的膀胱里迸出打裤腿里灌到招待所的水磨石地下。招待所所长的泪流了出来。 严酷的冬席卷着匣子区。 汪大雄拿不到钢管和扣件折合成现金的款子,更拿不到租金,心里冰凉。他的钢管和扣件依然被农民出租给化工厂工地的吴老板在使用,他认为租金应该由他收取,律师张一兵也支持他的观点,于是,他要求匣子区派出所赵所长出面找吴老板协商,要吴老板撤消与农民的协议跟他签定合同并把租金交给他,否则他就要强行拆下吴老板正在使用的脚手架。 几句话把赵所长急得冒汗。眼看就要过年,区里一个会接一个会,每个会的内容都少不了和谐安定四个字,由于他们派出所辖区内已经因民工工钱的事出过一条人命,他已经签下军令状,如果他辖区内再出事他就必须从所长的位置上下来,他这辈子不求高升只求平稳,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所长的位置,从所长的位置上光荣退休。 赵所长陪着汪大雄去找了吴老板,汪大雄要求吴老板把租金交给他却遭到吴老板的拒绝,吴老板晃着二郎腿说:"你要我撤消与农民的协议?我凭什么要担被农民起诉的风险?谁替我陪违约金?我没与你签过合同也不会与你签合同,你的事情不关我的事,你凭什么找我?我只认老张,我和老张有字条为证。"说完起身迈着八字步走出门去,走到门口,又甩出一句话:"你不是蛮狠吗?今天怎么来求我?" 汪大雄和赵所长赶紧跟上去,赵所长说:"这些钢管和扣件已经被贾德高证实确实是老汪的!" "那又怎么样?那也应该等我的工程完工了由我把钢管和扣件还给农民,再由农民还给贾德高,然后再由贾德高还给这位你叫做老汪的人。"吴老板说完钻进车一溜烟跑了,把干瞪眼的汪大雄和赵所长甩在了漫天乱舞的风雪中。 事到如今,令汪大雄憋气的不仅仅是财产上的损失,更是明明各方面都知道钢管和扣件是他的可既拿不回钢管和扣件也收不到本该归他的租金,他那炮筒子脾气对各方面都发过,可毫无收获,这件事情成了业内人士酒桌上的笑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汪大雄见了那些租赁公司的老板感到比先前矮了一大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