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飞鸟的爱情》

                          文/四川辣子

                             （一）

    我是一只飞鸟
    一只白色的飞鸟

    在大海之上
    我是云
    在白云之下
    我会飞

    傍晚的霞光，将平静的海水染成我梦中理想的颜色。大多数的候鸟，此刻已经在商量南飞的事宜。

    南飞，在人类的眼里，只是鸟儿们天生的一种习性。
    因为，在越来越冷的风里，只有两种命运由你选择。

    要么留下，这意味着你得与冰霜严寒做抗争。饥寒交迫，最后的命运可能是被冻死。
    要么飞走，但这茫茫无际的海啊，是令每一只鸟想起都会胆怯的事。没有好的体力，或者没有一个坚强的毅志，甚至只是中途打了一个盹，便有可能葬生海底。

    “你走吗？”一只年轻的鸟飞过我的身边，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问道。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抬眼处，那只年轻的鸟，有一对漂亮温柔的眸子。
    他朝我微笑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听从大家的意见吧。”我朝众鸟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鸟群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行走的路线。
    那只年轻的鸟，没说什么话，便从我身边飞走了。

    我好奇地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在脑中不断搜索着记忆的片断。
    我不认识他。

                             （二）

    我是一只飞鸟
    一只白色的飞鸟

    所有的鸟儿
    都必须学会
    在岩石上
    或在自己的心底
    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巢

    白天，鸟儿们仍旧照常在大海上捕鱼为生。因为，想到要飞越大海，大家比平时更加卖力地捕食。大口大口地吞咽，希望多囤积一些热能与脂肪，这是长距离飞行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

    夜晚，鸟儿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从各自的角度，继续提交着南行路线的修正意见。去年，因为，大海上那场不可预测的飓风，有不计其数的鸟儿折翅海上。

    我留意到有一只鸟儿，正在远离族群。寂寞的夜色里，他的背影让我感觉到了冷。

    我在海面上借助气流，不断地飞舞着，夜色已深，有风在呜咽。

    “嗨，你好。”那只鸟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接近我时轻唤了一声。

    “嗨，你好。”我平静地应答了一声。但心里面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因为，是我有心要找到他。

    在一块礁石上，我们并肩而立。

    抬头看一弯明月，俯首听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

    这只陌生的鸟儿对我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我微笑着说：“好啊。”虽然我不懂音律，但，我想，我会懂得他的好心。

    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海呀海呀，我的母亲。
    浪呀浪呀，追逐不停。
    风呀风呀，无影无形。
    我呀我呀，来去不定。

    月呀月呀，我的情人。
    梦啊梦啊，夜夜敲门。
    情呀情呀，叶落归根。
    我呀我呀，爱你一生。

    他唱着唱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听着听着，脸上有了泪痕。

                               （三）

    我是一只飞鸟
    一只白色的飞鸟

    在空旷的海面上
    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海里有鱼
    但，我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海面上孤独地奔跑

    那只陌生的鸟，带我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在一块岩石的背面，他，拥有一个家。他的爱侣，正全神贯注地孵化着他们的爱情结晶。

    我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相爱？”
    那只陌生的鸟，突然脸上有了一丝内疚的神态。

    他说：“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对她产生感情。天越来越冷，我却为了自己对她的爱，等不到春。”
    我说：“你知道吗？你这样不顾一切的爱，只会害了她一生。”
    他沉重地点点头，无奈地说：“爱时不顾一切，以为只要有爱，就不会后悔。但，我现在心里面后悔极了。因为，我突然不知道，该拿什么给她，才不负了她对我的爱。”

    我沉默。爱，可以选择吗？爱，可以逃避吗？“爱”比之“生命”，哪一个更重要？

    突然，有一股力量，从我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你，带她走吧。”我对他说。

    他震惊异常：“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坚定地说：“你、带她走！飞过大海，到春暖花开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你们的爱！”

    “不要！！！”正在巢穴里专心孵蛋的她突然尖叫起来。她愤怒地盯着我，尖叫道：“我不要离开我的孩子们！他们是我深爱着他的证明。是我们相爱的结晶。”

    我冷冷地说：“相爱时，谁都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你要考虑清楚。留下来，你、你的他、你们的孩子都有可能冻死。爱，最伟大的结果并不是死在一起，而是如何在一起快乐地生存下去。”

    他用他的翅膀安抚着因愤怒和哭泣而浑身颤抖不停的她。

    他平静地对我说：“谢谢你，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我问道：“你们要想清楚后果。”

    他笑起来，说道：“我们原本就是孤儿，我们的父母就是在去年南迁时的那场灾难中双双坠入海底葬生鱼腹的。那时，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我早已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一路上，我们相互鼓励着，飞完了全程，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因为我们还太小。直到有一天，她因为捕鱼时，被一个浪头打晕后，在一块岩石上昏睡了三天三夜，而我为了寻找到她，也在海面上飞行了三天三夜，突然间，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也突然明白了，她对我而言，已是生命的一部分了。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什么是爱。虽然，在这样的深秋，本不应该相爱，但，当爱来的时候，我们无法选择。”

    她停止了哭泣，无限深情地对着他说道：“亲爱的，我原本一无所有，只因为有你，我才拥有了全部。”

    我沉默。想起了一些年轻时候的往事。那些往事，早已如飞鸟一万次飞行时抖落的羽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那些温暖的记忆，仍紧紧跟随着我，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似重复的日子。我的爱人，正微笑着朝我飞来。

                               （四）

    我是一只飞鸟
    一只白色的飞鸟
    为什么一直要强调是白色的飞鸟
    因为，
    我希望自己拥有一颗简单的心
    白色，应该是最简单的颜色。

    无风无浪的海，看起来象一个沉睡着的女神。但，谁都不清楚，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醒来，突然象个巫女般发作，突然想要吞噬整个世界。
    在她安静沉睡的片刻，所有的鸟，饱餐了一顿后，做着飞行前的热身运动。
海面上，无数飞鸟在白云之下盘旋着，欢叫着，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打气加油：
    海呀海呀，我的母亲。
    浪呀浪呀，追逐不停。
    风呀风呀，无影无形。
    我呀我呀，来去不定。

    月呀月呀，我的情人。
    梦啊梦啊，夜夜敲门。
    情呀情呀，叶落归根。
    我呀我呀，爱你一生。

    我突然觉得这首歌是那么的动听，只因为，我突然明白了这些简单句子里的深情。无奈又执着的爱啊，就象是我们飞鸟对大海，对命运，对爱情无法割舍的缘份。

    生在海之上，葬生海之底。
    我们的一生，听凭天决定。

    “你要走了吗？”他站在岩石上，静静地望着遥远的海岸线。
    “是的。”我的心突然很痛。但，我的回答是那样的平静。
    “一路上要多保重。”他微笑地看着我。
    “是的。你们也要多保重。”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放心吧，你们会顺利到达彼岸，就如同我们会顺利渡过严冬迎来春天。”他笑着安慰我说。
    我从翅膀上迅速拔下一根闪亮的羽毛，交给他：“记住我吧，记住我曾说过的话‘我是一只飞鸟/一只白色的飞鸟/在大海之上/我是云/在白云之下/我会飞’！”
    他使劲点了点头说：“我会记住的！并且会转告给我爱的她！”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的巢穴，他们的宝宝正探头探脑地向这个世界张望。虽然风越来越冷，但，他们仍无所畏惧地破壳而出，只为了证明他们父母曾经相拥相依的爱情。

    明天，明天清晨，将是飞鸟南迁的最后期限。一只年迈的飞鸟飞过我的身边，催促道：“孩子，你准备好了吗？明天一早要走了哦。”
    我知道，那些年迈的飞鸟将留守在这里，明年，我们回来时，也许将不再看得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也无所畏惧一样，平静地等待着与西伯利亚寒流抗争。

    我最后望了一眼那只陌生的飞鸟，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我不打算问。因为，在我的心底，已经深深地烙上了他的影子，他那对坚定温柔的眼神，将是我这次寂寞行程的惟一伴侣。

    我是一只飞鸟
    一只白色的飞鸟

    我用一秒的时间，爱上你
    我在每天的某个片断里发呆
    我想，我大概要用上十年的时间
    来梳理那些因为想你
    而被弄乱的羽毛
    我已做好了准备
    用一生  来等待
    一场爱情......

                                       2003年1月25日下午匆匆。

注：当我最早看到“飞鸟”这个ID时，心里有一根弦被谁拔动了一下。飞鸟，这两个字，令人遐想翩翩。这两天，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为“飞鸟”这两个字写一点东西，于是，我断断续续想了几天，等坐在电脑前仍没有想清楚要写什么，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打，象一只飞鸟，为着自己的影子，不断地盘旋着，最后，俯身下去，捉住那一瞬间的灵感火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