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记游(二) 

十月二十一日

    昨晚下了一晚的雨，一直担心今天的出游，老天还算眷顾我们，早上起来雨竟然停了。打开门，就见到山峦间云遮雾障。好一幅泼墨重彩。

    我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去年到四姑娘山，回来也是住在这里，那天早上起来是个大晴天，可是巴郎山方向仍然被烟云缠绕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云雾时而粉红，时而金黄。远处的河流、田畴、房舍都笼罩在那美丽的霞光中，当时我就十分想拍下那仙境一样的美景，无奈那次不小心，把右手腕摔伤了（后来检查竟两处骨折）。我忍痛拍了几张都不满意。于是心里就为自己许了个愿，一定要再来这里，一定要拍那金粉色的晨曦。今天自然没那金粉，天阴沉得发黑，可是远山近峦在云雾的缭绕中，层次却显得格外分明。晴有晴的好，阴有阴的佳，正应的东坡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了。我扛着脚架，在田塍畔，山坡上，河滩里，上窜下跳，贪婪地拍——管它好坏，我感觉到什么是“幸福”。

    河对岸的山的折皱间，有一处被云雾的浓绿掩映的小村落。去年路过时，我就说退休以后我一定要在一个夏天，在那里度暑。当时同行的人就笑我说：“干脆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在那里修一间房算了。”说实话，如果有闲钱，象那些富有的喜欢陶渊明们的人一样，在那里修一间茅屋什么的，真是一种不错的用钱方法。虽然我与他们一样，欣赏着“悠然见南山”的意趣，但是，我沿线那“闲钱”。何况在尘市中，还有若干放不下的东西，还有若干的责任，自然不敢也不愿。“归去”不仅仅是一种奢侈，也只是一个梦想。我们常常靠若干梦想来糊弄本来就毫无目的的生活——当万般都放得下时，哪里还在乎是在市井中，还是在山旮旯里呢？

    拍完片才九点，百十公里跑来，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打道回府。但去哪儿呢？——不能前行，因为只有一天时间，第二天都还要上班。只好往回程的方向走，说好哪儿好玩，就在哪儿停车。在往回走不到五六公里的地方经过一座大桥，突然有谁看见旁边的一条叉路上挂了一个牌，叫停，车倒退了一截，才回到那个叉路口，那牌上用中英文写着：“正河沟——伴生动植物探秘”，从来没人说起过这地方，而且许多地方常常是徒有其名。但有地方去比没目的的往回走好，于是一车人没抱很大希望地往里走。不远，却看见一个很大的不准前行的公告牌。大意是此沟正在开发中，进去有危险，游客止步之类，落款却是“九卧公司”——即开发九寨和卧龙的那个公司。我们看来头大，一车人都亢奋起来，认定那里一定是有内容的。

    车在一个水电站前被一道路障拦住，与里面看样子是九卧公司的人交涉一阵，终于同意我们进沟。只是不准开车进沟，我们把车停在水电站里。其实四川的山水大都相同——峻秀、幽深。因为同行中从来没人知道此沟，因此此行因新鲜的映象，带给我们的惊喜可谓多多。

    这沟归结起来特点有四：

    一是水好——时而青绿时而湛蓝的河水，翻卷着雪白的泡沫，应了书里常说的那句：“以雷霆万钧之力”，汹涌澎湃，奔腾而下，震荡声在山谷间回响。同行的再祥读过不少书，看着那奔腾而去的河水，忍不住不停地念叨杨升庵的那首“几度夕阳红”。是啊，尽情山水吧，逝水如斯，论甚是非成败呢？

    再是石奇。我喜欢石头，随便走到什么地方，只要是河滩，下意识地都要往石堆里看，喜欢的都会像宝贝似地搬回家。可惜这些年，收藏石头的人多了，不特意去寻，一般说来根本别指望会拾到什么好石头。可是在这儿，似乎随处都有可观可赏的石头，头顶的巨岩，河中的砾石，滩头的卵石，随处的石似乎都可圈可点。我们一路捡着石头走——好看的都放在显眼的地方，想的是回程时带走，搬不动的就照张“像”，结果忙乎一天费了老大的劲，我只搬回来一大一小两块石头—— 一做镇纸，再一块做花盆的垫石——其余的只好忍痛割爱了。

    三是滩多，滩大，我们那一路，趟过三个大的滩，小滩不计其数。（这也是我们一路与水亲近，一路玩石的原因）。看样子，这里泥石流多，有一面坡从半山上垮下来，大至房屋小至拳头的砾石一路散漫流至沟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滩。那些滩一般都没有路，只有用石头排成两行蜿蜒伸延，将我们引到来与去的路上。出来，那里的人们才告诉我们，确实因为泥石流和洪水不停地改变河道，所以河道的路只能是标志性的。

    还有瀑布多，大大小小地挂在山顶、半山及我们身边，有的飘缈如云烟，有的垂直如白练，有的是从山顶一直挂到河里，还有的分成了几截，随风飘摇，珠溅玉碎，烟腾雾起。彭县银厂沟的瀑布有名，特别是有阳光的天气，瀑布摇曳着，数不清的彩虹也摇曳着。正河这儿如果有阳光，我相信也一定可以与银厂沟的瀑布媲美。

    还是再祥讲她到庐山去看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赫赫有名的庐山瀑布，遇到一个老乡。那老乡说话不客气：“龟儿子李白，还是我们四川人，（他说李白是四川人），咋这么没得见识，这也叫‘飞流直下三千尺’？他要活着一定喊他回去看看，啥子叫‘飞流直下三千尺’——可惜老子们的门票钱了！” 似李伯清的散打。都大笑，是四川人都为四川的山水自豪——而且越来越自豪。确实，庐山那瀑布连这些不见经传的无名氏们都比不上，那值他诗仙那样去吟哦呢？——呵呵，是用了修辞的“夸饰”。得罪了，江西的朋友！

    还有那云，山间的云，飘来绕去。远山的层次，近峦的迷蒙，深涧的神秘，浅沟的飘忽，全因云生。不经意地看见一朵白花花的云从对面彩林中飘出，眼睁睁地，她又悄悄地散去，渺无踪影。还有那古树、老藤、厚苔，以及被落叶掩盖的小路……

    一直走到我们计划返回的时间——连玩带耍，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了，而沟口距成都还有一百三十多公里。回到沟口才知道，我们仅走了全程的三分之一（也有说二分之一的），前面还有草甸，还有一线天。问沟口那负责管理的人，对外开放是什么时候，他说还有四年，现在只是第一阶段的开发。

    ——几个人又乐了，有人说，明年来还是可以不花门票钱。也有人说，不管要不要门票，下次来就住在沟口，一定要把这条沟走穿！呵呵，四川人真有福啊，我们真的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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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已被逍遥兮容与于2006年10月28日20时44分9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