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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回上海的前夜,樱拒绝所有人的陪同去了卡萨布兰卡,里面放的歌依然老而弥新,淡而温馨。点了杯常喝的威士忌,还是加了许多的冰。坐正在吧台上,樱问着酒保:“还有没有迪克牛仔的歌?” “有,一直有的。” “那能放一放吗?真想再听一听。” “没问题。”
“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何明明相爱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怀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也不坏 只是好象少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 你依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苍田桑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樱在歌声中一口一口啜着杯中的酒,时或望望幽暗灯光下闪烁的脸孔,年轻的,世故的,纯洁的,开心的,浓缩了世间大多的表情。让酒保再添一杯的时候,她身边传来了娇嗲而放肆的年轻女子的笑声和一个她听起来很是耳熟的男子的声音:“来瓶人头马,再来份薯条吧,你最爱吃的,好不好?”身边那女子在樱转头看的时候,刚好把整个身体塞进了那男子的怀里,火红的紧身连衣短裙裹着高挑而成熟的身子,一头染黄了的卷发瀑布似的飞泻在笔挺的后背。那男子则是黑色的西装,齐肩的长发和一双蓦然发现了樱有点不自然的看不清楚的眼睛。是城。转瞬,他若无其事地搂着那化着极其夸张的精致的妆容的红衣女子找了居中的位置,旁若无人地调笑风生,引来他人的侧目与嫌恶。
樱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皱了好久的眉,想起凯凯,一往情深的凯凯,樱悲从中来。但是除了叹息,她有能说什么,做什么?她是凯凯幸福沦陷的原因,是不是也是城就此浪迹情事的缘由?难怪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城很好,但至于好到什么地步,也只能亲眼一见才有个虚实。
“记得西湖边上,有条长长的路,两边是依依的杨柳,和那淡淡的湖水,在雨天迷蒙着,有点虚,想生活从来不肯显露的真相一般,惨恻恻地哭! 从酒吧走出,发现竟然已是灰乎乎的子夜和黎明交界的孤独时分,一个人的生活,说来可以放纵,也难免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谁愿意做一个午夜走在大街的女子, 自己对自己说着节日快乐的祝福? 从那最初的伤痛,学会让幸福在身边流川,路并不长,不过几年时光,留下的疤痕星星点点,倒象是月光下西湖闪烁的波光. 一个人的平湖秋月,一个人的漫漫长夜,其实就那一条有着风花雪月的路,一个人走,精彩到连泪都流得成珍珠! 远处有了霞光,有了朝阳初生的迹象,天空一刹时血色弥漫,这是个黎明,一个和心灵一样走向沉沦的血色的黎明! 我不哭,哭也是一种堕落,我堕落了,不是因为我哭过!”
想了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话,樱觉得子夜的风彻骨地寒,脚下的路也开始了崎岖的不平。走着走着,樱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一桥连着一桥,缀满了红绿的灯却有着一片惨淡的苏堤。月牙儿高挂在枝头慢慢坠落,常有夜风扯来一片乌云拼凑撕拉着,忽明忽暗的是人的脸在夜空下。樱觉得身后有人,心中一惊,只管走到了月高风黑的无人之地,也忘了留心是不是被人盯梢会出事情。她不由加快脚步却又停,因为前方更黑更暗更无人影。樱心中狂呼救命,直到一只手拉住了她,要扯她转身。她开始大声地尖叫,不能自己。 “啊……!”樱只觉得自己在尖叫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樱,樱,别怕,是我。”城紧紧把处于极度失态中的樱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抚着她的长发,想让她安静下来。说起来,樱不应该这么恐慌,毕竟她不是没有一个人走过夜路,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危险,不是一个对歹徒毫无防御武器的单身女子。可是今天,过于紊乱的思绪和意外遭逢城与其女友以及对凯凯的痛自内心的歉疚,让她忘记了所有她能够想得起的事情来停止这样的害怕。
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黄色柔和的床前灯微微地亮着,左面的观景窗外是高楼林立灯火闪烁的夜景,还有一些疏着密着的星星在眨着眼睛。而窗前立着一个男子,在一明一灭急促的一点火光中沉思着。
樱慢慢适应了光线,她也开始明白 在苏堤跟随她的是城,而这儿是城住的酒店。城听见声响,侧了侧头却没有立刻回头说话。樱觉得头很晕,口也干极了,想开口说话,嘶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慌了,拧亮了灯,手忙脚乱地想倒一杯水,润一润嗓子。城听见了杯子碎的声音和樱嘶哑的叫喊,扔了烟头跑了过来。 “樱,怎么了?” 樱想说话,她想说她想喝水,可是她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些含糊不清的杂音,却连不成一句话。眼泪从樱的眼睛里奔涌而出,她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到靠在了茶几边上,愣愣地哭。
城握着樱的手,冰冷异常,捧着樱的脸呼唤她,她也毫无反应,转身从酒店里为客人设的保险箱里抓出一把钱,城用自己的大衣裹住樱就奔出了房间。
樱失声了,也有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目前只能试着服用药物来看看情况。城在急诊室里暴跳如雷,一定要医生把樱医好,但是医生除了摇头摆手和怀疑城是不是有神经病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樱很平静,在恢复了听话的能力之后,她听了医生的诊断,拉住破口大骂的城要他停止无用的谩骂,示意他离开。城看见樱眼神里的恳求和手势就心软了,点点头,停了一会,向医生道了歉带着樱离开了。
靠在城的怀里,樱始终睁大了眼睛,望着不确定的某处,安静得象不存在一般。城一路上想逗她笑,让她忘记现在这糟糕的状况,但全然不起作用。
樱让城给杭州的老同学打电话说她有事不得不先回上海,只能托朋友转告以免她们担心。在樱的要求下,城把樱带回了上海。樱拒绝让城进她的家门,也写了字条奉劝城不要来打搅她。 “樱,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 樱没有表情到望着城,写了两个字给城: “凯凯。樱,我……!”城明白樱不肯原谅在他凯凯离去后的故我,觉得他对不起她。 “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凯凯,你们都放弃了我,却又都怪我去和那些爱我的人在一起,你的责怪,我无法接受,我没有对不起凯凯,没有!” 樱痛楚地把头撇向一边,用手扶住墙,她并不清楚城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她发现城说得也有道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是最没有资格生别人的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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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在没有风的时候,从高处看,像人的肌肤;
而有风的时候,烟起尘埃的样子,就像捉摸不定的梦。
七七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