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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找出陈年的铁观音,也不管还能不能喝,洗净杯子烧了开水泡了一壶,就拎到阳台上,一人一杯,握着,站着,说着些想避也避不过的话题。 “花店好么?” “好,请了位退休的花匠来打理,她为人热情简单,花店的名气和生意一直很好。” “那,城呢?”樱问这句话时刚好抬头看着若,她发现若的神色一下子静了下来,同时他也把他一直注视着的目光移往了别处。樱觉得有点不安,她走近拉住若的手:“告诉我,他怎么了?” “他很好。”若的声音没有表情。 “很好?可你的表情?” “相信我,他真的很好。” “好,我相信你。”樱叹了一口气,又发生了什么,凯凯的离去应该带走了一切的恩怨才对,她的远游应该平息了一切纷争才对啊! 若转头轻轻地抹去飘在樱眼前的发丝:“你怎么打算?” “打算?我想先喝杯茶,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再说吧。” “花店!” “花店?太多回忆了,我需要想想。” “樱。” “让我想想好么?”樱恳求似的说。 “好,我总觉得花店是你和凯凯的,它该是你休息的终点,而不是逃避的起点。” “我不会再逃了,因为没有必要。逃到哪儿还不是要回到自己的家。就算在家,还不是逃不过自己的心?我总算知道谁是我的如来佛祖了,那就是我自己。”
“有没有一扇窗 能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像梦一场 有人哭 有人笑 有人输 有人老 到结局 还不是一样
有没有一种爱 能让你不受伤 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 什么酒 醒不了 什么痛 忘不掉 向前走 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 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 我也有感触
朋友别哭 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 朋友别哭 我陪你就不孤独 人海中 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这份情 请你不要不在乎”
站在西湖边上,樱望着远处因如织的行人而凭空高了一米的断桥,心湖如西湖般宁静中洋溢着微波,毕业多年从此多次匆匆地路过,就这么安静地看看西湖的日子,想来也甚稀疏。白堤的两岸枯柳枯瘦的枝条风中照耀,秃了的桃花枝桠路旁寥落,除了越冬而碧的栏内青草和五彩缤纷的游人霓裳,阳光下的西湖虽镀着金光却也素淡宜人,浓妆的西子湖,应在夏日去找寻。满湖的碧叶健美青春,左依着亭亭的粉荷,右偎着害羞的睡莲,闹着人的眼,也凉着人极热的呼吸。
转身,樱看见杭城也如沪上般风起云涌的街头茶坊,处处以从台湾越洋而来的黑珍珠奶茶招揽生意。樱回到上海不久,又一下子重新拾起对糯口糯牙的珍珠的喜爱。路过街头巷尾,走到茶坊馆间,见了总要买上一杯,完成任务似的一口气喝光奶茶,然后心满意足地用麦管吸着一个个圆溜溜的珍珠,一边嚼,一边看看闹市,翻翻好书,听听老歌,十分惬意。
珍珠说来不过是几粒薯丸子,但是要做得好吃也是需费些耐心和作料的。烧的时间不够,珍珠就太粉,吃起来虽不咯牙却也毫无韧性。烧的时间太长了,珍珠就变的烂糊,不至于入口即化,却又毫无味道可言。过了夜的珍珠更是五毒俱全,千万不可品尝。樱喜欢自己烧珍珠吃,找一个懒洋洋的午后,刚刚睡醒的樱拖着拖鞋,用大夹子把长发弯了弯往后一夹,披上睡衣再奔到床边去打开总是忘记去开的音乐。拉开窗帘让阳光飞进来,然后樱就钻进厨房找出汤锅子搁上满满的水用大火煮着。刷牙洗脸伸懒腰,当开水开始和房内的音乐齐声欢唱时,倒入大半袋珍珠,用汤勺子缓缓地搅开,再用大火煮上二十来分钟才可熄火。樱在那时,就会立在阳台的门边望望窗外。不太冷的时候,会有小麻雀唧唧喳喳在阳台上热闹地聊天,对面别人家的厨房会飘来红烧肉的浓香,隔壁的阿姨会隔着不远问一句:“午安。”或者樱会趁着空闲洗洗头发,再坐在阳台上把它用太阳烘干。
独行多年,她学会了做很多事情,最主要的是学会了简单地让自己过得舒适贴心。拔了电话,关了门铃,锁紧了门,烧好了的珍珠还要用糖焖上二十分钟左右取出拌上花粉蜜,就成了樱最中意的早餐午餐和点心。开了电脑,打几段心情,或写几封没有去向的信,一口珍珠几分钟清闲,一首好歌几多感慨于心,她的日子如流水般轻滑过岁月的额头,直到与老同学偶遇在上海的街头,才起了兴头去了杭州寻寻昔日的回忆。
下了车,她就先到周末的西湖,看见了想象得到的热闹也感受到了预料得到的冷清。裹紧风衣,伸手拦了辆车她报了地址,靠在了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门内是已然福态的昔日好友,门内是已然步入中年的她的爱侣,门内是已然背起书包的稚气的孩童。仪原本就是不懂家务的娇气小姐,一毕业就嫁给了追求她多年不舍的夫君,因爱而在的婚姻若有了珍惜和忍让,幸福也自然常在心间。看看仪为了他洗衣作饭养儿敬老,俨然一个标准的妻,樱握着她粗糙却温厚的手忍不住泪眼迷蒙。 “仪,真好!有什么比你这样更好更满足的?” “樱,你也可以啊,安定下来吧!” 樱看着仪关切的神情,流浪路上的辛酸不禁心中翻滚,伏在仪的肩头痛哭了起来。仪的丈夫见状关上房门让两个遭遇全然不同的女人独自相处。仪搂着樱发抖着的瘦削的肩,忍不住也陪着伤心。 “多少年了,就听你失踪再失踪的消息。巴掌大的纸片,一句话的EMAIL没有,也不来一个电话报个平安,让我们担尽了心。看你读书时候爱玩爱笑的模样,怎么想得到你毕业后的世界那么冷清?安定下来,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行,停下来不要走,一定更开心。否则你怎么肯回来,不继续走了?” “仪,我不晓得我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一直走,一直走,我真的好累,好累。生病了,一个人陪,难过了自己买醉,钱没了就四处打工,熟人多了我就换个居留,象一个鞭子下的陀螺,被磨碎了激情,却停不下旋舞的脚尖。” 哭过诉过安静后的樱红着眼睛坐在了餐桌边。仪的丈夫张罗了一桌几乎和她们当年一班子同学常集资下馆子吃的一样的家常小菜。炸响铃,酱爆螺蛳,醉虾,钱江肉丝,酸辣土豆丝,还有那一大碗绿幽幽的莼菜汤。
还有其他当年一同在杭州留了下来,成了家立了业白了少年头的同学也赶来相见。大家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你的手,一开始嗫嚅着唇却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头才好。一顿饭有时沉默有时喧闹,再添点孩子的叫唤和咿呀的啼哭,樱觉得心里好暖,一直烫到了心里,到了许久许久以后还觉得那真象个梦中的可以抵挡所有寒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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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在没有风的时候,从高处看,像人的肌肤;
而有风的时候,烟起尘埃的样子,就像捉摸不定的梦。
七七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