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致俄罗斯女诗人阿赫玛托娃 （阿赫玛托娃，俄国白银时代诗人，前夫古米廖夫在大清洗时被处决，她自己由于写爱情诗而被斥为淫妇，被作协除名，她的两个儿子受牵连被关在列宁革勒监狱，后被流放西伯利亚） 小麦在冻土下面涌动的时候 伏尔加河注视着天空的背面 那里 光与影的交界处 原野用矿石涂抹着自己的胸膛 直到白桦林倾泻而出 白银时代的月亮 从大地尽头出发 把火与冰的字母 洒向俄罗斯 顷刻间 大雪就纷至沓来 在莫斯科 在圣彼得堡 在海参崴 和叶卡捷琳堡 苍天向一个国度 交出了自己的全部贞洁 你 从经纬线上静静走来 身披斗蓬 凝神屏息 身后 皇村的花朵 辽阔无比 而自由 比你的诗还短 那里 你的马车 往返在列宁格勒的高墙下 雪 绕过地球末端 绕过西伯利亚 落在你的围巾上 这无休无止的雪 把事物遮盖得严严实实 穿过昏暗旋转的走廊 进入一个国家的早晨和黄昏 你的花朵在那里 等了很久 那些在雪里 进进出出的人消失了 甚至 墓地里打转的乌鸦也隐入了森林 俄罗斯的街道上空无一物 有一封信 从彼岸的窗口飘落而下 于是 冻土下面的矿石里传出 小提琴的低吟 那是创伤的祖国 在涅瓦河 打捞大海的潮音 皇村的雪 洒在大地的拐角处 在那里 与天使相拥而泣 你亲吻到了生命的顶点 在脊骨倒下之前 你的纺线 穿过火的身体 在白桦林里秘密燃烧 你要为一个女人正名 带着饱含的风度和殷实的表情 那里 你少女时代 广袤无垠的花朵 被祖国存留 几十年后 你玉石俱焚时 俄罗斯的大地冷得出奇 而你依然美丽的眉目 静坐在母语里 转过身来 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 越过命运的城墙 照亮所有 不设防的往事 多么壮丽的雪 你毅然去寻找远处的意义 用绵延不绝的笔划 缠绕终生的冥思苦想 这一生一世的花朵 落在一个国家的地图上 被永恒的时光凝视 被世界上擦肩而过的人借走 在梦里点亮遍地的街灯后 站台上的车皮川流不息 雪一样地消退 月一样地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