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月明觉得自己对楚平一点也不了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了解的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她爱他，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不了解所带来的距离感。他们的年龄相差五、六岁。月明还记得，在他们结婚前，他们一起回老家看楚平的父母时，楚平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有一天，他们在街上逛，楚平因为走累了，就先回家了。而月明又到超市买东西。当她回去的时候，楚平正在和他的舅舅说话。“舅舅好。”月明拎着东西进门时，客气的寒暄了一下。然后把东西放进厨房。等她回到客厅时，看见楚平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说：“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工作。”月明轻轻的坐到了他身边。她发现楚平和舅舅说话时，眼皮都不抬一下，态度冰冷。月明从来都没有看过楚平这种冷漠的神情。在她的印象中，楚平在与人交谈时，一贯是谦逊有礼的。她又瞧了瞧楚平的舅舅，他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公务员虽然收入稳定，但是没有什么大发展。你表弟以前在印刷学院读书，干现在的工作，以前学的根本没用上。现在你不是认识楞伽出版社的新任社长吗？你帮忙把表弟的情况说一下，如果能有一个好职位，花几个钱也没问题。当然，也不会少了感谢你的。”
    楚平的眉头一皱，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月明看出楚平在生气，就把楚平手中的报纸拿过来。楚平刚想说话，她就抢先说：“既然舅舅这么说了，我们就帮忙问一问。”
    “问问就好。”舅舅笑着说。“我早就说过楚平不是一般的人，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我们家的人，以后都要借你的光哩。”见楚平没有说什么，他又接着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他走后，楚平对月明说：“你为什么要应承他？”
    “他不是你舅舅吗？帮他一点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况且我又没说，一定会办成。”
    楚平略带嘲讽的笑了笑。“你可不了解这个人，你若帮他，他就以为是天经地义。你要是办不成，他就会一味的埋怨你。”
    “你们以前是不是有矛盾啊？”月明问。她在这几天里，发现楚平对他的亲戚，态度都很冷漠，似乎存在着某种隔阂。
    “你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楚平顿时脸色变得很凝重。
    “不知道。”月明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讲讲吧。”楚平回忆起了，以前那些艰苦的岁月。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开始搞创作了。尽管我不是学中文的，但是却很热爱文学。和我一起毕业的那些同学，毕业没过多久，就都找到了工作。但就只有我，既不工作，也不考研。整天的读书写作。本来我上大学的那几年，就花了家里很多钱。毕业之后，按理说，就应该自己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但是因为我一心搞创作，还在一直花家里的钱。给家里带来很大的经济负担。在亲戚们看来，我搞创作，根本不可能有成绩。只是我好逸恶劳，以此为借口，不肯吃苦赚钱。他们或许出于某种责任感，给我的父母施加压力，让我找工作。但父母虽然并不是完全理解我，但他们仍然是爱我的，一直没有让我找工作，节衣缩食，每月给我寄来生活费。但是有些亲戚就看不下去了，说我不务正业，娇生惯养。让我的父母断绝我的经济来源。而其中最坚决的，就是我的那个舅舅。”
    “他那样做，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月明说。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去年，有一天，他又到我家里来给我讲大道理，我当然不会听他的，那天他很生气的走了。从那以后，他就几乎没有再进过我家的门。并且和别的亲戚说，我这样下去，迟早会把我家拖垮的。到那时，就会向他们借钱。他这么一说，果然很多亲戚都和我们家的往来少了。所谓疾风知劲草，我那时完全看清楚了他们那副自命正义的嘴脸。后来我有一次在街上遇见他，对他说，我要出书了。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他一声。没想到他对我说，自费出书要给出版社很多钱吧。你和我说也没用，我可没有钱借你。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花钱，没用的人。”楚平说完笑了笑，些许的嘲讽，些许的无奈。
    “怪不得你现在看见他们态度会那么冷漠。但是，你现在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鲁迅先生说过：‘一个也不宽恕。’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你就不知道人情的冷暖到了什么地步。今天我有所成就，他们都来巴结。明天我失意，他们就又还疏远我。我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以让我相信的。”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楚平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一会又回到客厅。
    “谁来的？”月明问。
    “是我的一个高中老同学。问我有没有时间。这周日同学聚会，纪念毕业七周年。”
    “那一定很热闹啊，那么多同学，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挺有意思的，带我一起去吧。”月明高兴的说。
    “我不去”。楚平淡淡的说。
    “怎么不去呢，你周末不是有时间吗？老同学聚会，多难得啊。不去怪可惜的啊。”
    “没有什么可惜的，我高中毕业七年了。以前有很多次高中同学聚会，都没有人叫我去，不知道现在怎么又想起我来了，难得能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楚平的语气略带鄙夷。
    “楚平，你过来。”月明深情的看着他说。楚平坐到了她身边。
    “你真是太孤独了，你这样，只能会把自己与他们隔绝起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很难受。我不想你变得越来越孤独。”月明说着，眼睛里闪出晶莹的光。
    “我早就孤独惯了，当我选择了艺术道路。我就知道有一天，我周围的人会越来越远离我，最后离我而去。我的心因此很痛苦。现在人情淡薄，除了父母和妻子，有谁还可以信任呢？”他握住了月明的手。“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他把月明的手放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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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克：[url=http://blog.sina.com.cn/u/1214982941]儒帅哲师文学殿堂 [/color][/url] 在贫困的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