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赏析]之五    易安词<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大明湖畔生人，其父为著名学者。李词自成一派，人称“易安体”，善于白描手法语言清丽雅洁，明白如话但意境深远，不落俗套。其词多属婉约，间有豪放之作。最难得的是，她以最切近生活的语言，勾勒最深刻完美的意境，实属个中之大乘。这也是李词比诸如梦窗词流传广泛深远的原因之一。
       李清照主张“词本一体”，不宜与其他文体混杂。尤其是她对于苏词的评论，更加一针见血。她批评苏词以诗入词的手法，并非贬低苏词的成就，而是对于苏词与诗的风格相混杂不以为然。从她的<词论>中，我们如果加以认真分析，便可悟知，她讲的意思是各个体裁都应该保留其特点鲜明，体裁与体裁之间应有本质的界限和风格，而并非反对各体裁之间相互借鉴。我们略加参研，便能明白她所说的话确有道理。回头想想苏词，确实是有些东西失去了词的风格和面貌，这并不是说文豪就哪里都好，也不能对于文豪那么迷信，客观总归是客观，不应该带有主观因素。
        这首<醉花阴>有个有趣的故事: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是位金石考据家，并颇通文词。此词写于夫妻二人分别之后。易安于重阳，填词<醉花阴>，并函致明诚。明诚得之，读之良久，自叹不如，却也引起好胜欲望。于是闭门谢客，发奋三昼夜，得词五十阙，并不敢回寄易安。明诚有一友人，名陆德夫，颇能赏析。明诚以词之德夫，并杂易安三句在内。德夫把玩再三，对明诚说：“只三句绝佳！”明诚惶恐，问之，答曰：“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个故事真假且不说，但起码说明易安词中后三句颇佳。全词都比较好理解，这也是易安词的特点：语句平常但意境深远。开头写香炉，不是写天气。“薄雾浓云”是描绘香炉里飘出的烟。那么，瑞脑，金兽这两样物件又隐射出作者所居住的地方比较舒适华丽，但是心情却仍然愁闷。接着，重阳佳节正是相聚之时，而作者却体会到的是“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这里并非单说天气凉，而是自己独居的那种凄凉感觉，这边是“寓情于物”的表现。
       过片，引用“采菊东篱下”的典故，说自己赏菊的感觉，“有暗香盈袖”便是描写菊花。我们看，作者好象有点违背写作的一般规律，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其实不然，这两句是铺垫作用。我们试想：总不能直接把思想感情和心态抖出来吧？什么事其实都一样，要循序渐进，使人一步一步走进作者要描绘的境界。我看有很多朋友就少了类似的手法，他们总觉得诗词的字数不够用，而且所谓“直抒胸臆”，其实那种突兀的感觉会使人接受不了。这首词的下片先描写行为，再接着引领，一直到最后一句出现。

       本词的最主要句子就是这后三句，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境。在李词中，“瘦”字被充分地发挥它的魅力。“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瘦字，就已经让我们觉得易安用字之巧妙，而本词中之“瘦”字，更加使我们看清了作者的写作功力和风格。
       整首词象一部慢动作播放的电影，使我们一步一步走入作者所刻画的环境，从而体味到作者的内心感受。而“瘦”字的使用，则是作者所独创性的代表，字虽然简单，但如果作者不使用出来，我们或许一辈子也想象不到，这就是我们有时看到别人写的东西，也未觉得如何高深巧妙，都很平常，但如果不让你看到，你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      （石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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