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陈小凡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钟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像着文儿的模样，那种顽皮的甜美的笑容，他的心都要碎了。文儿，文儿，他轻轻地呼唤着文儿的名字，竟不自觉地坐了起来。揉揉发涩的眼睛，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月光透过玻璃窗如水一样地漫进来，一切都仿佛笼在一个轻柔的梦里。他稍一定神后，觉得该给文儿一个电话的，便急忙披衣下床。但接着他便苦笑了。陈小凡呀陈小凡，你可真是一个呆子呀，怎么连文儿的手机号码都忘了问了呀！他觉得也可能这就叫做有缘无分吧。网事如烟，网事如梦，网事只不过是喜欢幻想的人用心造的梦境来抚慰自己罢了。

不知何时小凡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糟了，答应给人家做家教的时间给错过了！唉唉！我这整天是在胡整些什么呀！什么网上聊天，什么网恋，什么文儿花儿的，都统统地给我滚吧！一时间，他的心情烦燥极了。

来到外面，他首先通过电话给人家道了歉，说他有点急事需要办理，今天不能来了，明天一定准时来辅导。主人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他还以为是小凡改变主意不想来了呢。既然是这样，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谈妥了这件事，他忽然记起连早点还没吃呢，就来到校门外的一个卖早点的小吃铺前。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来吃早点的恐怕也只剩他陈小凡这样的人了吧。挑开门帘进去，桌子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这是一家专卖豆腐脑、豆浆的早点铺。手艺不错，早晨时常是人满为患的。

小凡在就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了，要了一小碗豆腐脑，又要了一蝶水煎包吃起来。吃着吃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靠近墙角的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女人穿得很新潮，黑色的长裙紧裹着腰身，衬出她修长窈窕的体态。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瀑布似的长发，不时地要遮挡住她的脸面。女人就那么将头优美地一扭，一头长发又乖乖地披散在了她的肩上。小凡不敢多看，只是过一会才向那里瞟上一眼。不一时，他看到女人领着孩子似乎要离开了，他便大胆地打量起她来。可不巧的是，正当他漫不经心地扫视对方的同时，她却突然回过头来，望着他那么轻轻地笑了一下，接着便拉着小孩的手走掉了。

女人的身影消失后，小凡却有滋有味地研究起那个神秘的微笑来。是嘲讽？是鄙视？是友好？是挑衅？是生气？是赞许？呵呵谁知道呢。也许是有一种涵义吧，也许什么也没有------

到了下午，小凡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这时他想起了那篇要写的论文，就又来到了网上。他想看看在网上能不能找到他想要的资料。可一连在几个网上搜索，都没有找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接下来他便鬼使神差似的点了“聊天”二字。是聊天有什么好吗？他为什么要聊天呢？不太清楚。总之，他感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聊天，就像吸烟的人离不开了香烟一样。

进了聊天室，改了网名，他就那么静静地待着。文儿是不会来了，象一朵云一样轻轻地飘走了。网上照样是人来人往的，闹哄哄一片。他想找一个人随便聊一会吧，可这时秋月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窗口。

秋月：hi!

他赶忙回一句：你好！

是的，在这个网上，除了文儿，他稍有印象的朋友就是秋月了。

秋月：这几天你在忙什么呢？

一江春水：能忙什么呢，我在家闲着呢。

秋月：你真的在家待业吗？

一江春水：是呀，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下岗工人呀？

秋月：我怎么知道呢。这网上的人，真真假假的。

一江春水：也是啊！那么今天呢，我们不妨来个君子协定吧。就是只说真话，不说半句假话。你看行吗？

秋月：好呀！那我问你，你的工作、学历？

一江春水：你关心这个呀。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呢，硕士，刚刚毕业。下学期就是师大中文系的老师了。

秋月：呵呵怪不得呢。你在师大呀，那我们相距不远呀。

一江春水：是吗？我只记得你说过你大我五岁的，孩子正上小学呢。对吗？

秋月：是的。我呢，专科学历，现在一家公司里工作。说好听点，是老总的秘书；说不好听点，是在老总办公室里打杂呢。

一江春水：那里呀！秋月能做老总的秘书，我猜想一定是人物出众，才貌双全呀！

秋月：你呀，就会恭维人。问你一个私人问题，有女朋友了吧？

一江春水：呵呵还没有呢。

秋月：不说真话了吧。你一个硕士生，二十七岁，能没有女朋友吗？

一江春水：我说得都是真话呀！本来，按理，我应该早有了吧。可是呢，漂亮的女孩子都跟着大款跑了，你说我去找谁呀？

秋月：嘻嘻。你呀，心里花着呢！难道你心里只有漂亮的女孩子吗？

一江春水：这倒不是。其实呢，我也想过的，有些女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漂亮，可是只要一张口，就变味了。

秋月：就是嘛。那你还盯着漂亮的女孩子不放呀。

一江春水：瞧你说的。大街上走过一个绝世佳人，谁能不回头多望几眼呢！

秋月：哈哈哈哈。你呀，说话好幽默的。爱美之心可以理解的。比如我吧，现在就不再喜欢那些帅哥俊男的。

一江春水：是吗？是不是吃过苦头才回心转意了呢？

秋月：也算是吧。你不知道，其实我老公长得好帅的，一米八的个头，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可是这些年相处下来，我才知俊男原来多半是些花花公子。所以，我现在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的。。

一江春水：呵呵要是天下美眉都如你这样想，那我陈小凡就不愁没有美人来爱了。

秋月：你呀，还念念不忘美人呢。告诉你吧，我呢，在公司里长得可是数一数二的。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一江春水：呵呵是吗？那你说说看呀。

秋月：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只看重我长相的人。其实呢，我首先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可男人为何要用那样的眼光来看我呢？

一江春水：那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吧。男人呢，可分为三六九等的。有些人看美人，是作为一种美的载体或梦幻来欣赏的。可有些人则不然，趋使他们心动的只是一种欲望，一种占有欲。可在现实中，你很难把这两种人分清。

秋月：到底是硕士，分析得很透彻。我平时也想过的，可是一时说不清楚。经你一点，我是茅塞顿开呀！

一江春水：说那里话呀。前面见过你两次，都是只聊了几句就走开了。今天能与你长聊，我真的好高兴的。

秋月：我也是呀。差点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呢。还是我追得紧，对吧？嘻嘻。

一江春水：是呀！这可是平生第一次有美人来追我呢，好不荣幸啊！

秋月：看把你得意的！小心我明天和别人聊了呢。

一江春水：秋月，你是不是有好多网友呀？

秋月：有呀。你不也同样吗？

一江春水：那里呀！我才聊天几天的，认识个谁呀！

秋月：是吗？那我更看重你了。你呀，就别吃醋了好不好。以后呢，只要你来，我就只和你聊，好吗？

一江春水：好呀，一言为定！

秋月：一言为定！

一江春水：那你平时一般什么时间能来呢？

秋月：我呀，要是上班时闲下了，能来。再就是晚上。

一江春水：很好。那我们至少晚上能聊的。

秋月：好吧。你今晚能来吗？

一江春水：可以呀。我呢，白天说好了给人家做家教的。晚上我没什么事的。

秋月：噢。是这样。那今晚来吧。我等你。

一江春水：好的。我也等你。

说过了再见，小凡和秋月就分手了。下午的聊天很平淡，但很愉快。小凡想，这或许就是聊天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