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自语
蓝天雄鹰
我带着一天的疲惫开启自家的房门时,如开启另一个世界之门,心情沉重,总想起古代长城、楚河汉界、“三八线”——一种区别两个不同疆域的界限。门就是一种界限,硬把完整的世界划定为两个世界。门外属于众人,门内属于自己。
天空、阳光渐渐隐去,尘世的喧嚣、丑陋也悄悄逃逸,工作的劳顿、烦恼很快被抛在脑后——走进小天地,身不再奔忙,心不再漂泊,如同回归到自己的心灵空间里,闲庭信步,漫无边际地自语。
多数人除了八小时上班时间外,都蜗居在自己的房间里。居室如蜗牛之外壳,与生命相连,与思想同生。有的人为之奋斗了一生,没有摆脱自己不如意的附属,归航的港湾永远是一个彼岸,命运注定了漂泊。身心需要停歇,需要释放,更需要休养。谁不想有一个梦中的居所,谁不怕居所成为一种心灵负担呢?
人来自自然,需要红花绿草、鸟语花香,更需要亲情温暖、情爱抚慰。一生的奔忙,最终的落脚点,都是在改善生活。这种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房间是人类最基本、最真实、最直接、最物化的空间形式,钢筋混泥土、砖木、乃至帐篷,都是构成房间的骨架,组成房屋的肉体却不一定相同。居室豪华也好,平庸也罢;家境富裕也好,贫穷也罢,但包裹人们灵肉的空间真实是一样的,仅仅是大小不同而已。虽然每个人对自己居室空间的感觉不同,但起码的要求一致,如同人们对外界环境的整洁、秩序的要求一样,有一种合理的秩序和舒适的环境。
我的住房在市政府宿舍9栋楼一单元二楼,高高地楼层挡住了阳光,只有早晚,阳光才能施舍般地从窗户上伸进来,让我闻到一点点自然的气息。住房比阴湿的泥土高出一层,有时忘却了一楼生活的滋味,常常以自己高出极少部分人一层楼来安慰自己:比上不如,比下有余。一百来个平方米的空间,属于我,也是我唯一的财富,我悉心呵护,按照自己的法则认真地生活,它成了我生命的一个部分。
城市的喧哗和骚动,每天都在窗外叩响,骚扰着平静的生活。打开窗户,空气和尘埃就会横冲直入,叫人喘息困难,不得不拉上窗帘,回到自己的真实。有时心里也怀想古代人和现代人生活的另一种空间,试图填补某种空白,却总是推不开那扇门,离不开这熟悉的空间以及简陋的家什。梦幻始终在自己的空间中游动。
在窗台上培育几盆花卉,到了相应的季节,它们都报以灿烂的笑脸,芬芳了一家人的生活;把老鼠、蟑螂、蚊蝇等异类铲除干净,让真实的空间与心灵的空间重合;购几件家人都喜欢的饰物,放在茶几上,或挂在门框上,或贴在墙壁上,即使是一点小小的情趣,为家人共享,增添新的和谐;与老人、与妻子、与子女,多说几句真心话,多做一点真诚事,什么阻隔都在笑谈中湮灭。温馨的生活是容不得杂质和污秽的,甚至虚伪和欺骗,我时时刻刻在保洁它,改善它。小小的空间,有了付出,就有美好的回音,犹如农人的耕作,种什么就会收什么。这还需要什么呢?若一家人都能实实在在地为家里做点事,只有付出,没有索取,那么,这样的家该多么温馨和幸福!
我坐在窗前,看到窗外景物的流动,有时有些眼花缭乱,偶尔也怦然心动,但一想到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自己的世界只有靠建造,才能成为理想的乐园,我立即把脸折过来,好好端详自己的居室。富足、豪华,未必能够让人感到温馨;贫穷、简陋,不一定使人烦恼。环境收拾整洁,摆设有致,让人感到舒适;家人心心相印,何来烦忧?人们常说,笑烂不笑补。一个人衣着再差,只要洗得干净,穿得整洁、合体,人们是不会讥笑的。事实上,一个贫穷而穿着整洁、精神抖搂的人与一个看似富有却蓬首垢面、萎靡不振的人在一起,两者都会引起人们注意,但得到的目光却不相同,前者会得到一种亲切感,后者可能被鄙视,甚至会看到别人恶心地吐一泡口水。我发现自己的美妙,不断装扮自己,自得其乐。
城市的品位在提高,社会的文明在提升,家庭这个小环境的品位也是应该与时俱进的。有的人在外面衣冠楚楚,自己的小世界一团糟,环境脏乱,家庭不睦,虽有觉察,但无从着手治理,得过且过,或放弃而移情他处,自己要么麻木,要么在情感的漩涡里周旋。小世界处在大世界之中,造成的灾难会外泄出来,浸染整个环境。这样的人,如同一个只注意换洗外套,长期不换内衣的人一样,空有一幅亮丽外表,心里一直没有得到片刻的宁静。
敞开大门,让一缕缕清新的空气吹进来,也让屋内的油盐废气流出去。与外世同步,改造自己的世界,改善自己的生活。
作于2005年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