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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2楼]  作者:菜九段001  发表时间: 2015/06/15 16:03

千古谁识汉灭赵

十一、韩信战赵事迹简析
由于汉赵战争的历史记载基本上是完全采信了韩信事迹,而菜九以上用功,基本上一直在拒斥这种采信。菜九对韩信史料的不信任已成为一种坚定信念,所以在重建汉赵战争全景的工程中,花费点笔墨清理一下全景式的韩信事迹也是应有之义。实际上,韩信战赵史料应该是韩信史料中最坚实的部分,言之凿凿且丝丝入扣,尤其是有《秦楚之际月表》为佐证,简直无懈可击。怎奈菜九的抵触情绪已走火入魔病态到了偏执,所以还是要以病态的偏执来处理一番,看看鸡蛋里是不是能挑出骨头来。不知结果会不会令人大吃一惊——岂止是鸡蛋里挑出骨头,甚至于都能骨头里挑出鸡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方面史料中的韩信破赵相关记录。
《秦楚之际月表》:(汉二年九月)汉将(韩)信虏(魏)豹。(汉二年后九月 魏)属汉为河东上党郡。(汉三年十月)汉将韩信斩陈馀。汉灭(赵)歇。(汉三年十一月 代)属汉为太原郡。 (常山)属汉为郡。
由于《淮阴侯列传》是目前战赵史料的主体,我怀疑《秦楚之际月表》的相关记载对这个主体多有迁就,故而形成现在的记录。仅举地名一事,即可看出迁就或漏洞。《高祖本纪》称定魏地为三郡,其中就有太原,怎么代也有太原郡。当时太原又作晋阳,确实属魏地。代有太原应该是汉定天下以后,汉先迁韩王信于西魏地,其地属韩,在《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中,韩王信之国不叫韩,叫代。所以此太原为郡,当是韩王信叛后,汉将此地立为郡,与陈馀之代没有关系。陈馀之代,直到韩王信叛后,都归陈豨管辖,与太原没有关系。所以彼代非此代,月表为误记,当以《高祖本纪》为准。
《高祖本纪》: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此史料将魏王豹之反也定于汉三年,韩信破赵又在定魏之后。与《秦楚之际月表》的时间不合。魏王豹之反的过程比较复杂,汉的反应也需要时间,部署开战也需要时间,在汉三年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击魏在汉三年,整个《秦楚之际月表》这一时段的记录全部要置疑。而且本史料丝毫没有提到韩信与代的关系,估计是没有关系,理由详下。
因张耳与韩信共同伐赵,将两个传记的相关部分比较一下,看看里面有什么瑕疵:
《淮阴侯列传》: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这段韩信事迹是与破魏连写的,没有明确标注为汉三年。《高祖本纪》没有提及韩信击代。击代应该不是韩信的作战目标,韩信至多是在魏地战败了入侵之代军。所以司马迁没有把握确定韩信对代的征服,也只用了含糊的笔法,笼统说信之下魏破代。如果韩信的任务里有攻代,在张耳那里应该提到。如果张耳不是与韩信同时出发的,韩信传的提法就大有问题——相当于强行给张耳加了一条击代的功劳。拙作《重审韩信罪案》的文字可用作此问题的参考,略如下:“定代后击赵,从井陉开始,亦甚可疑,其途径是从代入赵方便,还是从魏入赵方便,这种问题可以请行家一议。如果从魏入赵方便,则定代极可能没有韩曹二人什么事,完全是陈豨的功劳。从现有地图来看,从魏太原方向东向进攻井陉似乎更顺利一些。很难设想,汉军要将一支大部队先从魏运动至代,又从代迂回到魏,再东向进攻赵国。所以,更可能的情况是,汉之击赵与击代是同时进行的,应该是平行战役。虽然陈豨的功劳簿只有简略的“别定代”,因韩曹二人的事迹不甚合理,则极有可能定代应当全是陈豨的功劳。何况《功臣表》记韩信功劳曰 “别定魏齐为王”,而不提定代,因此,菜九又大胆推测一下,汉灭代一役,无关韩信什么事,是否存在将陈豨一人之功分属于韩曹二人的可能性,值得深思。”后作《清理陈豨乱象》时,又论证定代与韩信无关,破魏也非韩信为主导的。现在看来击魏之举很可能是为了击赵取道过境。另外,《重审韩信罪案》据其部队源源不断调给刘邦一事,定韩信为练兵高手,现在看来这一条也不能完全肯定。
《张耳陈馀列传》:汉三年,韩信已定魏地,遣张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追杀赵王歇襄国。汉立张耳为赵王。
张耳之遣在定魏后,表明此前张与韩不在一起。如果张耳人在关内,在汉二年后九月灭魏之后赶去与韩信会合尚需时日,估计不是旬月能到。如此,将韩信与赵接战的时间定于汉三年十月,感觉实在太紧张了。如果汉三年灭魏,则张耳与韩信会合的时间更得往后推。此史料未提击代。杀赵歇与《淮阴侯列传》(大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有异。《淮阴侯列传》擒赵王歇与击毙陈馀在同一役,不如张耳传在襄国准确。韩信事迹中没有到襄国,实际上是到了,前面提到的周緤有前往襄国迎接韩信兵源的功劳,即证明了这一点。其实韩信在所谓的破陈馀之后,在赵地仍然有军事活动,即《樊郦滕灌列传》的灌婴于邯郸迎韩信军,则韩信应该参加了对邯郸的作战,但不知为靳歙二次战邯郸的哪一次。依菜九的菜鸟之见,以第二次为宜。因为第一次是汉对赵的强力突击,靳歙由北向南包抄邯郸,估计拿下较顺利。第二次为汉已攻克的邯郸失守,估计敌手较强,所以在邯郸形成会战,几支汉军合力聚战,再次攻克邯郸。无论哪一次,都证明了韩信的所谓井陉口之战不是定赵的决定性战役。从地图上看,井陉到襄国,是由北向南的进攻线路,也许韩张的作战就是抄赵后路的掏心战术。因为赵军主力及主帅在赵之南部与汉激战,老巢空虚,有机可乘。另外,此传的叙述方式,在时间顺序上更像汉三年定魏地,同年破赵,次年张耳王赵。
《淮阴侯列传》的破赵之战的主角似乎是李左车,基本上是围绕着李左车在作文章,李左车提建议,韩信寻对策,悬赏捉拿李左车,问计李左车,通篇都是李左车,估计这是司马迁生前市面上就有的成文篇什。比如陈馀已为代王,此传作成安君,表示原文如此,司马迁直接采用,要是司马迁加工,就会作代王馀或赵相馀。必须指出的是,李左车事迹唯见于此,受到韩信如此推重,后来毫无踪迹,这种奇谋远胜张良的人,理应在那个乱世里大显身手,可惜没有,仅此一见,岂非咄咄怪事。所以菜九以为此人或者为杜撰出来的人物,后世居然还有冒充李左车之后人的事,真是超级搞笑了。这样有鼻子有眼的作品,像极了出自蒯通策士流之手。韩信事迹之假,菜九已在多个文字中论述过,将此现象归咎于蒯通,灭赵一役也不例外。蒯通编造韩信假史的动机,菜九在《重审韩信罪案》及《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中有过论述,此不赘述。
当然,也不能因为李左车仅此一见、且没有再立功,便断言此人不存在。先来看看《汉书高帝纪》这么一段记载,估计是李左车传说的下半段或与此段出处甚密的传说——“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这种包打天下式的谋划既不现实,也确实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被司马迁舍弃不采用。司马迁不采用自有其理由——在《史记》中,只有刘邦从韩信处调兵,从来没有给韩信添过兵,韩信对楚汉南方战事更是毫无作为。对李左车为韩信同样不靠谱的献计,司马迁没有加以甄别,所以保留了下来。李左车为韩信的那些进策,实际上根本行不通。比如燕和齐,李左车以为只要韩信“案甲休兵,镇赵抚其孤。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使諠言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说策后有“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然后不再说齐国的事。燕是如何与汉结盟的真实情况,除了这种传说,没有丝毫痕迹,但并不能因此就认可李左车的计策。燕国再不济,也不会因为你韩信在赵地潇洒地休息,就乖乖地从命。何况赵地战局是如此复杂,井陉战后,韩信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大致摆平,又如何能“案甲休兵,******,牛酒日至”。齐国的“从风而服”就更是无从谈起,现在人们都知道齐国是汉多路人马全力征服的,至于郦生的说降,充其量只是说其与汉结盟,与向汉投降根本不是一回事。须知,这种情况下列国之间最多也就是结盟,不战而降,那真是休想。所以李左车的献计献策不可靠。

《淮阴侯列传》: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许之,乃立张耳为赵王。楚数使奇兵渡江击赵。
张耳之王并非韩信为其申请到的,只是恢复其原来的地位。而且恢复的时间为下一年,即汉四年。
至于赵军主力屯兵井陉口一事, 验之于前面所说,赵军主力与赵代的主心骨陈馀都不可能在韩信进攻的方向上,所以韩信与赵军主力、主帅交手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其故事绝对是假历史。
欲否定韩信战赵事迹,还必须面对韩信的实际地位问题。《淮阴侯列传》称汉拜韩信为左丞相,这有《曹相国世家》以假左丞相别与韩信东攻魏为证。但《高祖本纪》、《秦楚之际月表》均不言韩信有此职衔,只称将军。《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中根本没有记韩信有此衔,其所记丞相只有萧何。怎么理解韩信战魏赵时的官衔,估计应该是一种荣誉称号,而非实授。菜九在《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一文中已经否定了韩信拜大将记录,但主张刘邦与韩信特别投缘,所以有刻意提拔重用的手段,击魏赵当为此手段之实际体现。菜九以为,韩信在击魏赵之前,没有实际功劳,但因为与刘邦关系好,受到破格重用。以曹参配韩信,就是这种关系的体现。因为曹参也是刘邦最为倚重之人,且地位非常高,破秦之后即被封侯,地位远在韩信之上。所以菜九将此搭配视作为辅导。经过击魏一役,韩信算是大考通过,所以曹参不再跟随。与刘邦投缘之人,当时应该有卢绾、陈豨及二韩信,除卢绾外,都是有真才实学者,所以刘邦重用他们,所得的回报亦相当可观。没有任何实际功劳的韩信一下子被委以重用,在实际中会发生吗?这可以用卢绾故事为参照,卢绾什么贡献也没有,官拜太尉,是武官中的最高职阶。刘邦出于政治考虑,也让卢绾经受战争考验,两次让刘贾辅佐,但卢绾都没有交出合格答卷。故而《项羽本纪》在提到卢绾、刘贾扰梁地一役,只提刘贾而不提卢绾。这是有案可稽者。但并不妨碍卢绾继续高官厚禄,最终被封为燕王。刘邦安排韩信进攻赵之中线,由于汉赵已在南线开战,赵军又有侵魏侵燕之举,估计国内空虚,守备不强,所以此安排应该是一种照顾。关于韩信的实际功劳,可以参考拙作《重审韩信罪案》及《千古谁识拜将台/千古谁识追韩信》,此不赘。
十二、张苍事迹的隐义
《张丞相列传》不是秦末战争的重要篇章,但其与张苍相关的寥寥无几文字却蕴含了丰富的宝藏。张苍其人在战争年代中也没有显赫的表现,系附其名下的战功倒是不小。此前菜九在此列传中挖掘出不少宝贝,像所谓的臧荼之叛,像陈豨在代的主政地位,没有想到宝藏还远没有穷尽,韩信战赵事迹亦是宝藏之一种。在汉赵战争中,牵涉到张苍的二三十字居然有太多的可挖掘处。原文如下:
陈馀击走常山王张耳。耳归汉。汉乃以张苍为常山守。从淮阴侯击赵。苍得陈馀。
上述记录本来也可归之于韩信事迹相关者,但其与事实有违,所以单独辟出,专题论述。比如说“汉乃以张苍为常山守”一句,就有歧读成分。从上读,则为张耳归汉后不久即发生的事件。表示汉在陈馀逐走张耳后,即对赵有所图谋。当然,此句也可从下读,即张苍挂职常山守后,随韩信出征。甚至可以单独成立,即与韩信的出征是相互无隶属的平行关系,并且时间稍稍靠前,换言之,张苍出任常山守与韩信的出征没有关系。也许两个与韩信无关的情况,体现了汉对赵布局过程。即在对赵作战之前,汉就对张苍作如此任命,表明汉已为吞并赵国作了人事准备,算是定赵之先手。由于张苍有生擒陈馀的功劳,而历史记载又一直是将陈馀之败归功于韩信,所以此句被排除从上读及独立成行。但事情并不是可以这样简单定论的,这三种选项不能确定何者可能性更大。其实还存在一种可能性,即张苍的任命是在战争开始后,其时赵地已大部平定,汉对张苍的任命才正式颁布,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其非亦韩信所部。之所以写其从淮阴,估计是考虑到其有擒陈馀的战功,所以画蛇添足地加其从淮阴侯。其实,张苍事迹虽然与韩信牵连上了,但与韩信事迹明显不兼容——关键还在于其所记陈馀为生擒而非击毙,虽然与所有记载不同,但更可能是直接从官方档案中录入的,所以更可靠,也更可信。《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对张苍的这功劳是这样记的,“为常山守,得陈馀,为代相”。丝毫没有提到从韩信,所以从韩信一事,估计是受韩信动人事迹的影响而成,而更原始真实的档案资料《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不支持这种定位。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从韩信的功臣为数不少,如昌侯卢卿从淮阴侯,共侯卢罢师从淮阴侯,深泽侯赵将夜属淮阴侯,杜衍侯王翳属淮阴,祝阿侯高邑属淮阴侯,独没有张苍与韩信的关联。据此大致可以判断,张苍在赵事迹与韩信无关。
《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的重要性无与伦比,对校正这段历史记录的差讹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像章邯、曹咎的自杀,《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记都昌侯朱轸“虏章邯”,龙侯陈署“斩曹咎”。张苍的得陈馀亦为此类。只是因为陈豨缘故,与之相关的历史变得扑朔迷离,陈馀之擒是否也属此类,所以此事尚需一辨,望读者明鉴。须知,张是文官,日后为代相,代地以陈豨为主,则张苍与陈豨有隶属关系。是否考虑陈馀之擒是陈豨的功劳,因陈豨最后是实质性反叛,故被削去功劳,由陈豨所部排位第二的张苍冒领,并将其划归韩信。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陈馀之擒的功劳就成了无头案。因为陈馀之擒是大功一件,不容不记,与泗水守之斩性质相同。此类大功劳又是汉当局舍不得不记者,而陈豨的罪名比曹无伤要大得多,于是乎,泗水守之斩的立功者被隐晦记成左司马,陈馀之擒的立功者被移花接木地记到张苍头上。前面说过,陈豨是从代攻赵的,属于赵之北方战线,那么陈馀由陈豨部生擒,表明陈馀不论是被南线的刘邦击败或者被中线的韩信击败,失败后选择了向北逃窜,才会有这种结局。

十三、汉赵战争始末简要回顾
刘邦之汉与陈馀主导之赵原本没有关系,刘邦东征时拉陈馀之赵加入反楚联盟,时间是汉二年四月前的三月。赵的加盟主要是象征性的,也许规模不大,旨在壮大反楚联盟的声势,也许驻扎在居赵境不远的朝歌一带,对楚作战就不用他们上阵了。因此加盟的赵军在刘邦的彭城惨败中没有损失,看到汉大败,陈馀选择了与汉决裂,并利用驻扎在朝歌一带的军队对汉疆域进行侵占掠夺。此举为史称诸侯“皆去汉复为楚”(高祖本纪)范畴中唯一有实质意义的敌对行动。赵所攻击的还不止是汉,魏也受到侵犯,并且是由赵代两股势力从两个方向同时侵犯,当时魏王豹仍在反楚联盟中没有回国,故赵在魏取得不小的得益。估计陈馀之赵在进行以反汉为主线的军事行动的同时,与项羽之楚达成了某种和解,并引楚为声援。赵的这一系列侵略行径,尤其是对汉的侵犯时间应该在汉二年六月前。因为到六月,刘邦已站稳脚跟,并着手清除内部不安定势力,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馀主导的赵绝不敢贸然行事。因刘邦已站稳脚跟,赵在汉境内没有进一步扩大侵略行动,但也没有就此退出侵占的领土。汉二年六月后,刘邦平定了关内之敌及王武等异己势力,将楚汉战线在荥阳一带稳定下来,便着手开始谋划对赵作战。安排韩信、曹参、陈豨等人取道魏进攻赵代,在魏地击溃魏的抵抗后,韩信从魏进攻赵算是击赵之腰部,陈豨的任务是定代,完成定代后,自北向南击赵,与刘邦自己在朝歌一带组织对赵的强力攻击,形成三面立体进攻。因刘邦所在南部战线的错综复杂情况,赵的主心骨陈馀应该距此不远,所以汉赵战争也应该以此线的规模最大,除刘邦外,汉阵营的多个重要人物皆在南部战线现身。南部战线还出现了楚与汉交战的情况,数个重要城市出现了反复争夺的情况,楚汉这段缠斗最后以汉的全面胜利而告终。陈馀在赵全面溃败后向北逃窜,目的是逃回其老巢代,但被从代方向南下的汉军陈豨部截获,此功劳被记于张苍名下,有冒领陈豨功劳的嫌疑。

十四、结束语
韩信一战而定的汉赵战争模式统治了历史认知两千多年,算是一个定案。背水一战更是成了历史经典,被传诵了两千多年,历朝历代延及今日,文人墨客的褒扬文字也不知凡几。实际上,不利于此定案的证据早已存在,但一直没有受到正视。菜九搞《秦楚纲鉴》十多年了,也没有正视不利于此定案的资料存在。直到作《读〈傅靳蒯成列传〉》时,经逐字逐句梳理《傅靳蒯成列传》,才发现汉赵战争存在另外战场,发现汉赵战争是战事频频的过程,发现汉赵战争参与者众,发现汉赵战争的主要战线应该是南部,于是乎,原来的定案瞬间就动摇了。限于史料匮乏,还原历史已经不可能,但有关工作还是要做。斯伟江先生对于断案的相关说法可能对菜九的努力有所开释:“大家都不是神仙,科技也无法用时光穿梭机返回案发现场,因此,人类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证据规则来判断证据,尽可能地接近真相。”菜九在资料缺乏的情况下,做最大限度接近真相的努力,其办法就是把不合理的记录指认出来,把各种不利于韩信一战而定的证据找出来,自己能解决多少解决多少,最不济也能引起关注。

简要归纳一下:对赵作战并不是汉主动挑起的,虽然刘邦有为老师张耳收复疆土之心,但因赵侵犯在先,战事演变成了汉对赵的自卫反击。尽管日后汉赵之战以赵被汉吞并(后又分给了张耳)为终结,但其开始部分的自卫反击性质是应该承认的。汉最终没有吞并赵的原因是,刘邦与张耳有师生之谊,所以形式上就像替张耳战胜陈馀,夺回失地,而没有像对殷与河南国一样,直接吞并。汉赵战事始于汉二年,大约进入五月后不久。面对赵突然对自己开战,汉方可能暂取守势,因为汉需要处理的局面也是千头万绪,估计没有立即开展反制,直到汉三年才开始强力反击。此前汉完成了对王武等势力的清剿,完成了关中之敌的肃清,完成了关中制度的建设,稳定了楚汉战线,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具备了对赵清算的条件。而靳歙的朝歌、安阳作战,还不能算是汉对赵的清算,而是汉对赵的自卫反击战,作战目标是收复沦陷国土。收复失地后,以靳歙为代表的汉武装顺势攻入赵地,开始了汉对赵的清算之战。这两个阶段的作战,均以靳歙的对赵作战为汉赵战事的唯一记录,我以为这才是汉对赵作战的第一战场。

汉赵战争是由赵一方发起的,赵比汉弱小,但看到汉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以为有可乘之机,起了天下之心,开始对包括汉在内的四邻进行战争行动。赵的行为不完全是误判,按照常理,汉败势确立,会很快垮台,赵就可以接手汉势力所及的广大区域。不料刘邦超级强悍,汉很快就从楚的暴力打击下稳住阵脚,在逐次平定内部之后,开始对赵实施全面打击。因实力过于悬殊,赵很快便处于下风,虽然有楚的外援,最终还是难逃覆灭的下场。
汉赵战争的首先地点,可以确定的是赵对河内郡朝歌的侵占,之后汉开始反击也应该以此为起始点。由于赵对汉的侵略已经于汉二年发生,汉的反攻及汉赵主力决战也应该在汉二年末汉三年初展开,所以理论上不存在赵军主力坐等韩信率领的汉军来攻之事实。那么,韩信从魏国方向对赵之进攻,就是一种乘虚而入的战略考量,故汉战魏的性质更像是借道,因为直至韩信战赵期间,魏地还有战斗。韩信张耳由魏向赵进攻应该是第二战线,且面对的未必是赵之主力与主将。
由于韩信资料完全不可信,《傅靳蒯成列传》的战赵资料自然而然成了这段历史的最要害记录。因为列传的靳歙部分,特别枯燥无味,完全可以视之为直接录自朝廷档案,因而是最接近历史真实的文字记录。所以对这个传记的研究,应该能起到部分还原历史面貌的作用。靳歙的对赵作战在以往的叙述模式中基本上被模糊于整个楚汉战争过程中,一旦予以正视,就彻底冲垮了确立了两千多年的汉赵战争认知。
总而言之,汉赵战争绝非现在的记忆模式,其始于汉二年,至汉三年为其高峰,至汉四年已为其余波;是楚汉战争期间发生的次级战争,其规模仅略小于楚汉之战,是汉赵(赵代一体,可视为一国)二国全方位的角力,最终以汉的胜利、赵的覆灭而告终。

菜九段001168406-15 16:03
  菜九段001 155806-15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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