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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3楼]  作者:一孤夫  发表时间: 2005/11/01 11:55

[第一章·一头闷骚的猪(2)]


  冷静地想一下,我认为猪才是真正的平等主义者嘛。这全因为猪谦虚又聪明呗。比如,我不会瞧不起屎克螂。我见过一只屎克螂掉进小坑里,拼老命想将粪球推出去,但粪球刚到坑沿就滚回坑底了。失败好多次了,而屎克螂仍不放弃。我真佩服屎克螂的毅力啊。我也认为屎克螂就是西西弗斯,它绝对是生命因为欲望而陷入痛苦轮回的直观形象。又比如,人给予牛马很多荣誉,真TMD太多了!人一劲儿夸牛马乏低猪吧,猪也不嫉妒牛马,在心理上将牛马打入另册,没那号事儿。我觉得,人类用卑鄙野蛮的皮鞭和驱策铸就了牛马的高尚,这种高尚真可悲啊,我同情牛马。平时我用宽厚清晰的目光打量天地,用善良博大的胸襟容纳万物,“宇宙为吾心,吾心为宇宙”,好不快活。别以猪除了吃睡什么也不懂,猪知识面广着呢——猪心有容则大,人懂的,猪大多懂,人不懂的,猪很明白。我懂得常识,也懂得哲学。我知道我的思想庄子的《齐物论》不谋而合,猪是“道家”式的。我习惯静静观察,从无数生命中找到了共性与个性,因此看一切都很平和。我承认共性,即赞成平等。我承认个性,即实践包容。我知道,生命始于补,归于真,只要是生命就脱离不了这个轮回。我看到了轮回的起点与终点后,我的精神宁静非常,我不知不觉地恪守中庸之道,对待天地万物不偏不倚,或者袖手旁观,清静无为。

  我不但懂庄子,还懂尼采。我喜欢庄子,对尼采敬而远之。我尊敬尼采,是因为他的哲学思想真有点像海洛因,一吃就兴奋;一想到他的“强力意志”,我就浑身荡漾着异样的活力。我躲开尼采,全因尼采过份激进,是个种族歧视主义者。尼采认为雅利安人是最优秀的人种,我反对。在唐、宋时期,中国文明程度与北欧相较,那个更先进?那时候汉人是不是比雅利安人优秀?尼采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绝不会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来看问题的。他的目光如有追溯力,A若他扫视四大文明古国的发达程度,再对照欧印语系人当时咋样,他的理论就得翘了。我也认为,尼采不是廉颇,老了就废了,尼采年轻时很NB,老了就SB了。早期的尼采鼓吹酒神与日神精神的协和,而他最后背离了自己的初衷,最终没约束住酒神的威力,发疯而死。尼采说啥“上帝死了”,狂得可以。上帝不高兴了,就说“尼采死了”,尼采果然死了。总的来说,尼采在我眼中不是大师,只是个想跟上帝叫板最终败落的凡人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猪依然这么平和,毫不反抗自己被宰的宿命,结局就是死——我那庄子式的哲学思想会让我束手待毙。我想通了,我的宽容让我习惯了逆来顺受地对待蹂躏。在冷酷的人的社会中,我的品性一方面让我超然,一方面也把我埋葬。我相信平等,而摆在我面前的是赤裸裸的歧视。我相信仁善,可横在我脖子上的,是亮闪闪的屠刀。歧视泯灭猪的尊严,屠刀宰掉猪的生命。面对让我灵与肉双双死灭的歧视与屠刀,我该沉默么?我该抱着以往“平等”的观念继续生活么?现在我真的困惑了,我对我的宽容与智慧发生了严重怀疑,觉得若宽容与智慧会一步步地把猪导入凄惨的死地,那它们可能比来的危险与压力更可怕。想着想着,我以往的信念开始坍塌,我的心脏似乎在飞速下坠。心向下坠时,我的身体逐渐麻木,神智也有点模糊,庄子和尼采的面容猛然在我眼前浮现。庄子冷静淡然地看着我,逍遥地笑着,他的嘴一动一动地,给我讲述道家哲学的超然,让我坚守以往的信仰,开怀对生死;尼采则是热精洋溢地对我说:“猪啊,你应该有强力意志,那种高临于人类之上的,奥林波斯众神一样的意志。跟我的查拉图斯特拉走吧,他能带你行至超人的境界,让你获得新生。”

  庄子的思想是耶稣被钉上十字架之前没服下的那剂麻药,尼采的哲学是让参孙具有无穷精力的七根头发。他俩横在我面前,让我选择。面对二者我犹豫、焦虑起来。我若顺应宿命,就选择庄子吧,我要反抗宿命,就得选择尼采吧。庄子与尼采摆在我眼前,让我选择,可我内心深处有个更深沉的声音让离开尼采与庄子,别让自己的大脑凭借他们的“思想义肢”行路,让我按野猪的生存法则行事。那声音虚无缥缈地,却又沉重有力地扭转我的思路,它对我说:“你主人的儿子要结婚了,要宰你办酒席了哈,你没感受到自己的生存危机么?你看到屠夫的狞笑与闪亮的钢刀了么?想起你的同伴被拖出猪圈时,发出什么样的抗议的嚎叫了么?你现在的生活模式将导你入死地,你该觉悟了……”我听了,浑身毛都竖了起来,恐惧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剩下活下去的欲望,并且这种欲望叫我分外憎恨人类。

  妈的,老子这么聪明,又这么善良高尚,文化程度又这么高,人类凭什么宰我啊?可恨,猪圈围墙筑得真他妈的高,我的身子又肥胖,跳不出去。如果我能跳出去,我就听从内心的指引,逃到野地里自己找食吃,不再吃人喂的那口丧命粮了。我听说过,有的家猪跑到野外后,就渐渐恢复野猪的模样,毛长长了,獠牙长出来了,在野外活得很好。操,我得想办法逃出去,到野外自力更生,别在圈里等死或受人的鸟气。对这屎尿横溢的猪圈,我不想再忍受了,人的辱骂嘲弄,我也不想再听了。逃走吧,别再想着饲料、舒舒服服的稻草窝、村中那些丰腴漂亮的母猪们,做一头野猪吧。也许我会在野地里挨饿,或许被严冬的霜雪冻死,但我不会后悔——尽管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虚得要命,可我还是得这么想,否则最后的意志也要崩溃了。我感觉到我身上的肥肉的因激动而颤怵,心脏像兔子踩到火烫铁板似的砰砰乱跳。

  啊,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

  食槽那边飘来诱人的香味。那是酒糟与熟玉米面混和的味道:食槽中还剩些饲料。我发了这么长时间牢骚,早就饿了,我闻了香味后咽了咽口水,蹄子不由自主地向食槽迈去。但只迈了二步,我就停住了。“不行,我必须克制自己的食欲,我吃一口饲料就等于向死亡挪进一寸。就这是个食槽让我身子越来越胖……”我盯住食槽,发现食槽口竟成了随时会把猪吞噬的血盆大口,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又低头打量蹄下的逸着暖烘烘骚臭味的稻草——它曾是我的安乐窝,我的不少哲学思想就是趴在它上面萌生出来的。从前草窝对我而言何其重要,而它们现在在我眼里竟比狰狞的镣铐更可怕。对我来说,今天是异常恐怖邪恶的一天,我的牢骚像只无形的手,打开了世界的潘多拉魔盒,我看到这个世界充满了人类为自己生存作出的种种不合理的行为与可耻的狡辩之辞,像那一百零八个幽灵般影影绰绰地萦绕在我心头。幽灵让我恐怖又窒息,沮丧与失落像一双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的大脑麻木了,呼吸快停止了,心绪也沉寂了,我的目光变得凝滞了,我现在肯定像只蜡猪。惟有低沉忧伤的吼叫还能证明我是活物。

  我身后,其他猪儿正呼呼大睡。它们全是我的兄弟姐妹。它们面容笑眯眯地,睡得正香,偶尔扑扇几下大耳朵赶走苍蝇;有的猪儿口角流着涎水,无意识地踢着腿儿,哼哼叽叽。它们幸福满足的样子映入我眼中,我看得直流泪。他们个个都三百来斤了,眼看就要出栏了,或被猪商收走,或被主人宰掉,一个个都得不得好死。其实这些兄弟姐妹们与我一样聪明善良,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宿命,但圈养与饲料让他们失去了起码的斗志,他们平和宽厚得有点萎靡不振的精神,让他们心身二方面都怠懈了,他们只顾享受眼前的安宁,忘掉未来的屠刀。但是,他们迟早有一天会体会到在死亡压力下呻吟的滋味,那时他们会与我一样更痛苦。我必须唤醒他们,警告他们在圈里呆一天,就等于向死亡走近一步,催他们放弃猪圈的舒适与安康,跑到野外寻找新生——这个想法牵着我缓缓走近他们,或叼他耳朵,或踢她肚皮,或冲他们嚎叫……只要能弄醒这帮SB,我都有点黔驴技穷了。

  SB们激怒了。他们醒后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对我咒骂连连,怪我不该惊扰他们的美梦……,有个兄弟耳朵被我啃疼了,气得狠狠拱了我一下,把我拱进臭烘烘的猪尿坑,打了个滚。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耐着性子反复警告他们如不离开猪圈就会死,他们应该齐心协力把猪圈围墙拱倒逃跑,要不就借散步的机会跑路,永不再回!而这些SB还没睡够,不但对我的劝告充耳不闻,还叫我别再过去骚扰他们,有什么事儿等睡完了再说吧?看着猪们三三两两地躺倒,俄顷便呼呼大睡的样子,我又气又恨,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他们不把我的警告当回事,是他们不可救药?还是我过于激进?饲料与猪圈与猪自我感觉良好的精神状决定了他们被宰的宿命,我鼓动他们换一个生存环境,在思想上唤醒他们的忧患意识,我错了吗?我想拯救他们脱离死亡,既然是拯救,那么越早越好,那么我的激进又有何过错?也许我应对兄弟姐妹们实行“思想渐进式改良”的措施,可时不我待,没等到改良成功,我的兄弟姐妹们早就死在屠刀之下了。

  恐惧、焦虑、不被同胞理解的孤独让我欲哭无泪。我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寂寞不断地膨胀扩大,它快把我压扁了。我无奈地看着我的同胞,想再过去唤醒他们,但想了想又没过去。我再“骚扰”他们,只能让这帮SB更愤怒,更讨厌我,更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我还是静一静吧。

  我粗重地喘息着,慢慢走到猪圈墙边,靠住墙狠狠磨蹭脊背,愤懑地哼了哼。

  猪圈外响起脚步声——我的主人提着二大桶猪食过来了。从前他每提饲料进猪圈,我都高兴得不得了,快美出泡来了,而主人看猪们大吃大喝的模样,也常笑得拢不住嘴。现在回想他笑得蒌琐的德性,我心里一阵阵发冷。原来我觉得他的笑容多么和睦,连春天的阳光都比不了哟,而随着我的年岁增长,我渐渐觉得他的笑容TNND真够卑鄙,简直是拌了毒药的蜜糖,他笑容的后面,全是如雪的刀光哈。大家记得吧?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葛朗台瞪视金币的笑容绝对可耻,但葛朗台笑容的背后,可没有我主人那种冷森森的腾腾的杀气啊?我恨我的主人。恨他把我从小圈养,恨他用可口的饲养诱惑猪,我恨他我一出世就落入他的魔爪,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受他的卑视与愚弄。噢,丫的总盯住我笑,可他看我的肥膘的时候多,正视我的眼睛的时候少。唉,我眼里沁出的平和与宽容根本改变不了他心里的贪婪,他从来在乎我是什么样的心灵,只在乎我那身臃肿的肥肉。从前他拍拍我的屁股,我原以为是爱抚,现在才明白他是试试我的膘有多厚;摸摸我身上的毛,原来是算计猪鬃够不够扎把刷子啊。

  靠!

  我发誓!我不会再吃他提来的饲料了!就是这个人,让猪失去了选择自己的命运的能力;就是这个人,用他肮脏的粮食喂大了猪纯洁的肉体;就是这个人,智力还不及猪却在猪面前炫耀他的小聪明;就是这个人,把我看成无生命的商品,剥夺了我一切权利,让我为他捐躯。对他我不会再逆来顺受了,更不会在他的魔爪控制下,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等死了……我心里涌动拱翻他踩几脚的冲动,我甚至想放弃猪最后的仁慈善良,把他咬得遍体鳞伤,痛痛快快地报复他一顿之后再扬长而去。尽管我心里激烈的念头翻江倒海,而主人一进来,把食物倒进槽中,我一看哗哗流进槽中的玉米粉汤,心绪奇怪地平静下来了。靠,食欲很轻易地征服了我的逃跑欲与对主人的憎恨,一闻到香喷喷的饲料味,我口水不由自主地流得老长。我身旁,兄弟姐妹们呶呶叫唤着,站了起来,奔到槽边暴饮暴食。猪圈里满地呼呼噜噜喝汤声、咔哧咔哧咬嚼声、猪蹄踏地的闷响。看着他们吃得好不快活,我在旁边TMD直咽口水,主人晃荡食桶向槽倒食物的样子,我看了竟感到几分亲切。他倒完食看了猪们一眼,不声不响地走了。我注视着他,他的背影在圈门口消失,我一阵茫然。

  我看了看食槽——它盛得满满地,饲料的香味不停涌进我的鼻孔,猪儿们吃食的声音不停冲击我耳鼓,香味和声音好像变成无形的小手扯住我的鼻子耳朵,要把我垃向槽边;我胃里也有一只手,不停捏弄我的胃壁,按完胃壁之后沿着我的食道往外伸,似乎要抻到槽里抓一大把食物,再缩回胃中。我努力克制自己的食欲,不停告诫自己食物即毒药,食槽是造就猪可悲的宿命的元凶之一,吃了人的食物人反过来会吃我的肉……我的食欲与理智像二条疯狗般咬起架来,又像二条正在交配的蛇似的纠缠不休。理智随着我的饥饿感的提升,不断加强,食欲顽固地诱惑我到槽边啃吃,理智坚定地约束我,提醒我必须克制,二者像拨河一样,分扯我神经的二端较劲儿,都快把神经扯断了。正在我烦闷得想张口大嚎时,一只猪儿槽边退出来了,屁股撞到我的鼻子上了。那只猪是我的亲弟弟,他问我为何发呆,是不是还在固执地想着逃跑的念头啊?听了这小子的话,我回过神来,僵硬地笑了笑说胃口不好不想吃食。我只能这样回答他,我不能在他们面前乱了方寸,我没定力就等于向我的兄弟姐妹宣告我不配领导他们,我必须在他们面前阵定如恒,慢慢地,和平地“演变”他们,让他们接受我的逃亡理念。

  在我面前,我那个弟弟笑眯眯地看着我,目光满是嘲弄。他数落我说:愁啥呀,又烦什么呀你?你以为你聪明,什么都看穿看破看透喽?嗯?就瞅你这死样吧,以为自己有了点脑筋就想飞猪在天啊?你想逃跑,难道我就没想过逃跑啊?要逃跑啊,你也不要表现得那么张皇失措嘛,露骨多不好对不对?再说你就是逃跑,又能跑到那儿去呀?村庄一片连一片,出了这村是那村,到处全是人啊。你逃得出猪圈,但逃不出地球。你在外头那天又被人抓住了,还是得挨宰。不是只有咱主人要宰你啊,吃猪肉的人多了,想宰你的人有的是啊!你活这么大了,难道不知人多可怕?不说别的,光人发明的“伟哥”、“伟姐”,就是阿波罗维纳斯吃了也会冲动得成了色狼荡妇;人连火星都能登陆,多厉害是不?就是深山老林里的老虎吧,藏得再严实,只要人想吃虎鞭了,想泡虎骨酒了,就逮到丫的一枪毙了!咱们猪算啥?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人要宰猪,猪往那逃?别信王小波那一套,什么独行特立的猪,全是虚构骗人的玩意儿,你觉得自己那只独行特立的猪?你觉得有信仰有榜样罗?嗯?呸!意淫王小波有啥意思啊?听我的没错——别去王小波的走狗。记得《水浒》中的武松么?丫的在狱里都说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TMD,猪圈就是监狱,咱们都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逃不逃出猪圈全是死。左右是死,为啥不及时行乐?李白不是说过了么?行乐须及春,多有道理,你应该向李白学习啊。就是不学李白吧?你也得当头NB的猪啊,对自己对别人说:我是蠢猪我怕谁啊?妈的,猪怎么活都是一个死,就豁出去了拉倒,那么还怕谁怵谁啊?

  听了弟弟的话,我呆住了。他说得那么那么轻松揶揄,可字字句句都像子弹似的,射中我心窝。我那“执著”的逃跑的念头,像沙塔似的,被我的弟弟一席话轻轻一推就推翻了。弟弟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浑身松驰下来,觉得累得要命。现在,我腿儿不停哆嗦,耳朵神经质地抽扇着,方才的激愤消失殆尽,我压抑食欲的理智也崩溃了,我口水长流,眼睛直愣愣盯住食槽,蹄子不由自主地迈动,到了食槽边,我头一埋就大啃剩下的饲料,什么逃跑、反抗宿命全抛到九霄云外了。吃食的时候,我身后兄弟姐妹们哼哼叽叽的嘲笑议论声不断传来,我只当没听见。吃完食,我饱了,大脑习惯性地昏昏沉沉起来,像塞满了棉花絮子,浑身懒洋洋地。我躺到稻草上,把头埋进稻草中,回想半晌前我是多么“英勇”、“明智”、“坚毅”,可现在……我像一块泥土被抛进河里似的,羞愧浪涛把我淹没了。我从“巨人”变回“侏儒”,从“伟大”变回“尾大”。不久前我以为比圈里所有的猪都聪明,而我弟弟似乎比我目光更广阔,想法更NB,我的自信在他的嘲讽下动摇了。更可耻的是,我发誓不再吃人的饲料,可最终还是吃掉了。是不是我没意识到我骨子里的卑贱与无耻?古时有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吃嗟来之食,而我向食槽折腰了,把嗟来之食吃了。

  唉……

一孤夫25410-31 21:29
  乱弹 5311-01 10:45
  一孤夫 5011-01 11:55
  一孤夫 7811-02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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