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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花 第三章 “我要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 “你来找我就为和我说再见吗?” “对不起,我。。。。。。忘了我吧。” “不。” 秋天的风吹不散默默的离愁。麦杰走远了,回过头来,林嫣然还在风中伫立,虽然遥远不再,但却清晰依然。 “你看校园里绿化角的花开得多美!我从没在黄昏的时候好好欣赏过花。麦杰,你有没有仔细看过这些夕阳下的花?在夕阳下,它们开得多美。静静地,没有白天夺目的绚丽,但自有一番宁静可人的安详,我喜欢。”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伤感?我不喜欢夕阳下的花,因为马上就是黑夜。那种即将和白天告别的美太残酷了。” 麦杰陶醉在自己弹奏的钢琴曲里。偌大的排练厅里安静极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苏云的心跳,而在他的内心深处,是苏云柔柔又郁郁的目光在温暖着他。 “先生,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空中小姐的呼唤把麦杰从梦境里拉了回来,除了哑然失笑,他实在想不出该做什么。少年情事一闪而过,那人,那景,那点点滴滴的回忆。 “哦,你醒啦?还有半小时就到上海了。”廖文枫合上小桌板说道。 “哦。”麦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廖文枫欲言又止。 麦杰倚在出租车的车窗上,这几年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衰老。他默默地闭上眼睛,任自己的思维呈跳跃状态:一幕幕如同新年礼花般五彩绚烂但又昙花一现,似乎每一个片段都是如此涤荡他的身心,但过后又似乎是在用锋利的薄片在切割着他脆弱不堪的情感防线。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家早已经没有了,至于薇那里他断然也不可能再去。离婚了的男人和他的旧爱鸳梦重温,重结连理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麦杰来说,他却感到莫名的纠缠在自己的心口翻来覆去,他结束了一段生活再去开始一段他原先设计好的生活,似乎生活在按着他的意愿在继续在上演,但,戏的主角呢?他和薇还能回到以前吗?他追求的茫然让他感到惶惑而恐惧。原先以为他和雯之间会有一番纠葛,但没想到过程的突如其来的顺利反而让他感到良心上的痛楚。不能说他和雯之间完全没有感情,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这样的结果让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工具,原以为自己才是生活的导演,没想到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戏子,一个蹩脚的演员。他到今天才开始明白:没有人,没有人会将生活这本书原原本本地读完,每个人都在断章取义,都在粉饰,都以为自己会是生活的主宰。而,只要你回过头来,你会发现你已经被生活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你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一个跑龙套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五点了。 “师傅,去上中路幼儿园。”麦杰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久违的激动,很久了,都没有了这种感觉。他催促着司机,仿佛是在追赶前方快要消逝的幸福。但,幸福就真的那么容易到来吗? 转过街角,冬天里那孤独的梧桐树在初冬寒冷的风中是那么落寞,树干上没有树叶,而树下是凌乱不堪的残败的落叶。不远处,是一个土耳其烤肉摊,烤肉的香味在风里弥漫,清晰但又遥远,那种香味让麦杰不由回忆起以前他带着儿子吃遍小吃街那快乐无边的日子。只是,如今,已不会再来。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还是难过地转开了头:儿子一个人坐在传达室里,托着腮,在抬头看着墙上的闹钟,不时偷偷朝烤肉摊瞧上两眼。 “涛涛!”麦杰站在门口,手里是他从厦门带回来的一串小海螺和一顶漂亮的绒线帽。他的眼睛里交杂着复杂的情感,有失落,有爱怜,有忏悔,也有喜悦。 “爸爸!”儿子等来了意外的惊喜,他象个小猎狗一样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蹦下来,扑进了爸爸的怀抱。 “涛涛,给,这是爸爸从厦门出差给你带回来的小海螺,挂你脖子上,还有这顶绒线帽,漂亮吧?上面还有奥特曼呢,带上!”麦杰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打扮着,却没注意到幼儿园门口也已悄悄走近的雯。 “爸爸,我肚子饿。我想吃那里的烤肉。我们班里的小朋友都吃过,很好吃的。”小涛涛拉着父亲的袖子就要往门外跑。 “等等,涛涛,把围巾带好!”麦杰抓起衣服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你不可以来的,我们说过的,等到双礼拜的星期六,儿子才属于你。你不能违反协议。”雯很冷静,话语中是一个单身母亲的自傲。小涛涛见到了妈妈,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小身子还是躲在了麦杰的身后,麦杰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儿子的小手。现在并没有人会和他争夺眼前的儿子,但,他还是紧紧地将儿子挡在身后,不为什么,只是出于他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父亲的本能。 “我只是刚从厦门出差回来给儿子带点东西,我时间呆得不会太长的。雯,我想儿子了。”麦杰的话发自肺腑,渐渐黑下来的夜空遮住了他镜片后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的泪。但,没有用,雯,这个和他共处十多年的女人能感觉到,他知道。或许,他的眼泪只有她能懂? “算了,你都已经来了,还让我说什么。涛涛,那个烤肉摊妈妈和你说过没有,马路上的东西不干净不能吃的。”雯拉过儿子,叮嘱着。 “走走,我们去吃巴西烤肉。涛涛,来,爸爸抱你。雯,今天算我欠你的,我们走吧?”麦杰的殷勤让雯沉默不语,她没有拒绝。 “以后我每天开车先把他接到你妈那里,好吗?你接他太晚了。儿子一个人在传达室呆着,太可怜了。”麦杰在试探着。 餐厅里的环境很好,人不多,在如此的场合谈论如此的话题,似乎也还不错。 “可怜?哼,你现在没资格说孩子可怜,这都是你造成的。至于接他的时间,我没办法,公司五点下班,我只能这时间来接他。我打算让他全托。”雯看了一眼在快乐角里玩耍的儿子,冷冷地回敬着。 “儿子还是我们两个人的,既然你有困难,我们就一起来解决。你没时间,我有,我派人把儿子接到你妈那里,并不违反当初的协议,当初你订的协议里也没这条。”麦杰的思维高度紧张,此刻,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个谈判高手在进行着艰苦的谈判,自己不能输。 “我是儿子的监护人,你忘了的话我是不是要提醒你?我有权决定儿子的一切。你要是想要回儿子的监护权,可以,我奉陪。”雯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拿着咖啡杯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麦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雯,是的,她变了,变得如此坚定如此果敢,不再是以前那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了。他在心底苦笑着,麦杰啊,麦杰,你改变了一个女人,你还想改变什么? “没有人要从你身边把儿子夺走,雯,我知道你对这孩子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以前我工作太忙,都是你在管儿子。我现在也只不过是想帮助你,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和你抢夺儿子,我只要能看到他,我就满足了。”麦杰点燃香烟,他已经习惯借用香烟来掩盖自己那奔腾着的情感,习惯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尽管他此刻内心无比的凄凉。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谈,我也不知道你过去干过什么,是不是真的象你所标榜的那样是真的工作忙。我只记得儿子生病住院开刀的时候,你在和薇一起庆祝她的生日。我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人性。”雯的目光犀利,如同刀一样把麦杰的虚伪刺得体无完肤。 “我。。。。。。。对不起,我是个混蛋。” “你去和儿子说对不起吧,你不配做他的父亲。”雯转开头,努力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滑落。是的,在过去的岁月里,她,一个曾经是柔弱的女人,承担了很多她不该承担的东西。 雯瞥了一眼麦杰,他的脸惨白惨白的,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那么渺小。拿烟的手在剧烈的抖动,而他的双鬓竟然已经开始泛白。天,他才35岁。雯的心莫名地一颤,以前,他是多么春风得意,多么潇洒倜傥啊。 香烟燃尽了,烫到了麦杰的指尖,他却浑然不觉。心痛总比身痛要来得彻底,来得震撼。 “我该走了,晚上还要辅导他英语。”雯抓起衣服,准备离开。 “你,你,你过得还好吗?”麦杰没有回头,声音仿佛来自于天边,那么轻微那么小心,但却又那么不可阻挡地飘进了雯的耳朵,让雯鬼使神差地停留。 “你呢?你过得还好吗?”两人都没有回头,都彼此坐在隔开一条通道的座位上,好象地下党接头一样小心翼翼地你来我往。 “不。”麦杰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你没和薇结婚?” “不,我不再想结婚了。好了,我也该走了,我送送你和涛涛。”麦杰和雯几乎同时起身,四目相望,两人都竭力想闪躲,但却仿佛又如磁铁一样并没离开,欲语还休。 “求你了,儿子别放全托了。我没有为你和儿子做过什么,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麦杰真诚地说道。 “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雯嗫嚅着,不置可否。 两人并肩走在商厦的过道上,谁也没有言语,两人都是默默地,默默地,只有回荡在商厦的歌声在继续,在书写着两人的内心世界: 你要独处的时候我就是孤独 你在微笑的时候我就是幸福 亲爱的我的温柔你怎么记得住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哭 你去流浪的时候我也被放逐 你想说谎的时候我变成赌注 亲爱的我的温柔你怎么记得住 在你身边我象影子一样模糊 在你的世界里我一个人住 你认为甜蜜我觉得痛苦 你曾说过爱情应该是无条件地付出 到最后还是我一个人住 跟你的脚步我迷了路 我很难对自己交代清楚 因为我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