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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花 第二章 没有星星的夜。 天空里是被迷乱霓虹渲染出的片片光亮,地上是灯光的海洋,旁边是霓裳乱舞,钢筋丛林的世界。夜晚,这里,是沉醉,迷失和放纵的乐园。海风柔和又温温地吹在每个人的身上,慵懒有余。这堕落的夜晚,该属于谁? 麦杰和廖文枫此刻正在一家最热闹的酒吧吧台边喝酒。酒吧音响里放着时下最时兴的“Loving you”,男男女女们正在这萎靡却柔情万种的歌声里自我陶醉,自我安慰,彼此相拥却又各怀心事。 “怎么样,这里的气氛还习惯吗?这可是这里最有格调的一家酒吧了,有点复古,但绝不落伍。”麦杰斜靠在吧台上,他已经醉意微醺。他衣衫不整,颇有品位的西装散了开来,领带也歪在一边,那么颓废又那么自怜。在酒杯旁边,是满满一瓶烈性的伏特加。 “你真是你老婆的乖儿子,还喝红酒? 去去去,把那酒倒了,是男人就该喝伏特加,瞧你挺大的个,怎么喝起酒来象个小娘们儿。”麦杰鄙夷地看着廖文枫。是的,他一直看不起眼前的这个小同事,小兄弟。在他程式化的脑子里,这个小男生过于谨小慎微。廖文枫的履历里几乎毫无让他感兴趣的地方,一个毕业于外国语大学的小年轻,仗着会操一口流利的德语进了公司,有什么呀,你在高中泡妞的时候,老子就是公司部门主管了。也难怪,仗着自己那极为出众的个人奋斗经历,他实在是有不把廖文枫放眼里的理由。 廖文枫被麦杰数落得脸一阵发红,他解开上衣,缓解一下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是啊,麦杰特地带他来这里放松,为何把弦绷那么紧呢?他是在厦门,他老婆远在上海,两个地方,两处为人,他奈何得了谁?为谁辛苦为谁忙?他不由想起了过去的那一幕幕: “枫,我们结婚吧?”洁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一刀就杀了过来。洁和他一样,也是个外企的小白领。 廖文枫的心一抖,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会来得如此之快。结婚?笑话,他拿什么结婚?没钱没房子。 “洁,再等一两年好不好?等我钱攒够了。现在结婚要花很多钱的。”廖文枫咬着嘴唇,他说这番话实在是需要勇气。 “你说什么?再等一两年?我都24了,再等?你无所谓,我呢?你不为我想想?攒钱,现在结婚谁不是花父母的钱?”洁一言不合,顿时翻了脸。 “我爸妈已经给了我十万了,再伸手要,我实在是开不出口。”廖文枫心一横,干脆来个实话实说。再怎么,也不能把父母卖了吧。 “我不管,你看着办,我父母说了,年前必须结婚。你搞搞清楚,我可怀着你的孩子!”洁使出了撒手锏,又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莫不是她的温柔。 廖文枫长叹一声,无奈地抬头向天,他的头顶是高楼耸立的一线天,仿佛是要把他吞下去。他打了个寒噤,心头一片阴暗。 麦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这里,都是些时尚男女,喧哗也罢,独自沉静也罢,都被他看在眼里。离吧台不远有个穿着暴露但姿态优雅的女人正缩在一角抽着摩尔品着同样是烈性的威士忌,在或明或暗充满暧昧的射灯照耀下,显得神秘而又性感。他冷冷地用眼角瞟着这个女人,直觉告诉他今晚或许是个让自己堕落的绝佳机会,但,理由呢?他感到心头一阵迷茫。酒吧那腻人的歌声不可阻挡地飘进了他的耳朵,失去所爱所带来的落魄和久未接触女人所带来的本性的燥热让他不能自已。算了,自己是谁?自己是个男人,男人生来就和女人一样都是被诱惑的,这本来就是个充满诱惑的世界。想到这,他似醉非醉地拍着廖文枫的肩膀,挤露出堕落前特有的迷失的眼神: “来来,我们干一杯,多好的夜晚,有酒,有海风,有女人,你还想要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用露骨的眼光肆无忌惮地看着角落里那个时髦女人。 “Anderson,你喝多了吧?医生不是不让你喝烈酒吗?”廖文枫的冷静让麦杰惊讶。廖文枫轻轻喝了一口伏特加,酒精浓烈的刺激让他差点呛了出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叫着麦杰的英文名字。他显然完全没有泡吧的经验。 麦杰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他心里感觉到一阵刺痛。是啊,不该带廖文枫到这种地方来,他会被吞噬在这无边的堕落里的,他不该属于这,他应该属于温情,属于呵护,属于真正的爱。可是,廖文枫所拥有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真的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多吗?他无从知晓。看着廖文枫同样落寞的眼神,他再一次感到茫然,一种近似于绝望的茫然。今夜,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医生?医生说我明天就快死了,你相信吗?”麦杰苦笑了一下,继而更是旁若无人的狂笑起来,引来了周围人们的默默相视。同样,那个神秘女人也转过头来,冷眼瞧着。麦杰举起酒杯,挤出挑逗的微笑。女人也举起杯,轻点着头,算是回礼。 “Anderson,我送你回宾馆吧,你真的喝多了。”廖文枫感觉到了危险,他放下酒杯,就去架麦杰的胳膊。 “Hey ,boy! Get out here!”麦杰粗鲁地用英语回骂着,一边拨开了廖文枫的伸过来的手。他站起身,一把抓住廖文枫的衣服领子:“滚,滚到你老婆身边去,乖男孩。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固若金汤。呵,要不要我打电话告诉你老婆?我就和他说,瞧,我们的charles很听话,很乖,正和公司里的大情圣在泡吧泡女人。来来,我来打。”麦杰脚步已经开始错乱,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 廖文枫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搞懵了,他楞在那里,手足无措。 “你不该到这地方来的,把他交给我吧。”那个神秘女人如同幽灵出现在廖文枫的背后。廖文枫机械地把已经是烂醉的麦杰交给了她。他拿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瞟了一眼那个女人,多么优雅漂亮的女人呐。 “抽烟吗?”那个女人看也不看在一边已经是一摊烂泥的麦杰,抽出一支三五牌香烟,递给廖文枫。 “谢谢,您是这里的女老板?”廖文枫唐突地说着,话说出口,才明白多么糟糕,尴尬地拿起酒杯举在面前掩饰着。 “不,我和你一样是个过客,坦率的说,你介意和一个小姐说话吗?”神秘女人卸去了神秘的面纱,特意在小姐两字上加重了口音,脸上露出了职业般诱人的微笑,但却很从容坦然。 廖文枫心一惊。是啊,在他二十六岁的生涯里,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卖笑女人面对面。 “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带你的朋友离开,我只是不愿看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孩僵在这里。带他走吧,我想你朋友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肯倾心聆听他心事的人。”女人说话柔柔地,眼睛正视着廖文枫,表情淡然中竟让廖文枫感觉丝丝温柔,那不是职业使然,而是发自真诚。 廖文枫镇定下来,嘴角露出微笑,他现在反而不想走了,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欢场女子在午夜酒吧昏昏的灯光映衬下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语言交谈中的诱惑对他来说是那么奇幻,那么富有挑战性。 “哦,您怎么知道他现在不需要女人需要我?他可不就是为了放纵才来这里的吗?这里的人不都如此吗?”廖文枫直言不讳。 神秘女人上下打量着廖文枫,眼光里流露出久违的惊喜。这眼光让廖文枫感觉不自在,这种眼光太具诱惑性了,难免不会让一个男孩想入非非。 “干吗这么看着我?我难道说错了?”廖文枫喝了一口伏特加,既是掩盖自己那可能是毫无经验的言谈,也算是给自己壮胆。 “你真可爱,你以为来这里的男人都是来找女人的么?不,那只是一部分,他们想要的只是给他们一个环境好让他们忘记些什么,忘记事情,忘记人,忘记自己是谁你就不会有痛苦了。”神秘女人语出惊人,让廖文枫惊讶不已。 “有意思,照你的说法,天底下最快乐的人该是那些精神病院里失去记忆的人。” “你又错了,失去了记忆你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生活的艺术就是在忘记和现实中保持平衡。如同我一样,在白天让自己现实,在夜晚让自己忘记。”神秘女人吐出烟雾,眼神同样是落寞不堪。 “你不象小姐,倒象是哲学家。”廖文枫笑了,谈话气氛也随之自然了起来。 “是么,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哲学。哦,我对一个陌生人说得太多了,我该走了,你也该带你朋友离开这了。”神秘女人冷冷地说道。一边抓起座位上的皮衣,飘然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迷一样的背影。 廖文枫架着麦杰走出了酒吧,天空竟微露出鱼肚白。天已快拂晓。两人钻进了出租车,大街上空荡荡的,两人的心也是空荡荡的,天空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刺耳的歌声在车厢里空荡荡的回响: 在拂晓前痛饮你自己 陌生人 沮丧的鲜血停止流淌的瞬间 你可曾记忆起 已逝去的往昔 受伤的兄弟在微风里 沉默不语 他们于暗笑中独享甜蜜 而你一转身就行将燃尽 从神经质地狂跃中跳起 并用发颤的嗓音尖叫着 每当 你悲哀地在节拍中跳跃 小心地连接着生命的一些点 街上的人群 在眼眶里倒放着 而天空中鸟群的转折 依然美丽 他们于暗笑中独享甜蜜 而你一转身就行将燃尽 从神经质地狂跃中跳起 并用发颤的嗓音尖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