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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花 第一章 那是个清爽的早晨,海边。 紫色的海水,紫色的天空,似乎一切都是紫色的。海水一波一波熨贴着白色沙滩,如同轻柔的春风吹起迷人的吉普赛女郎的蕾丝花边一样,惹人畅想。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周围是朦胧的颜色,就好象有一层纱,让人看不太清楚,但又有一番别样的美。黎明的海边,总是那么赋予人们几多想象和憧憬。 麦杰喜欢这纯粹的颜色,遥想着未来的哪一天,会有一个身穿梦幻般裙子的天使从天空中若隐若暗的某处飞临他的头顶,给他一个同样是梦幻一样的吻,然后悠然转身离去,隐匿于兰色大海的无边无际里。他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沉迷于这美丽极致后的忧伤。轻柔的波浪没有滔天的汹涌,只是在叩响他生命里渐渐远去的记忆。回忆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能感觉到包裹在心灵外面的那层坚硬的壳在慢慢褪去,一点点在破裂。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此刻正迷茫地看着大海,眼神孤零零地悬挂在远方不知名的一角,那里,或许是一片短暂的时空空白。 他轻轻哼着那首〈野百合也有春天〉。罗大佑的歌曲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哼着哼着,让他回想起很多往事:童年的小巷,儿时的冰糖葫芦,少年时第一次飘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叶,初吻后那肮脏小电影院里沙发座上残存的温度,心上人远去时漫天的细雨。。。。。。“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象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温柔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山谷的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他唱不下去了,感到心里渐渐刺痛起来,他无言。 他一个人来到琴岛上那座精致别样的钢琴馆前,这里,余音饶梁的钢琴声在他脑海的一隅飘起来,他摇摇头,莫非是幻听?黎明的阳光倾斜在琴岛上的芭蕉叶上,露水点点还未褪尽,在紫色光辉的反衬下,正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如同他有限的记忆里那一道穿越过去和现在的时间隧道里的光束。他的心莫名地一荡,是的,他该离开了,离开这容易让他触景生情,黯然泪下的地方。 他回转身,突然,远处传来汽笛声,遥远地扣击着他的心房。声音是如此轻微,但还是那么清晰,是的,没有变,总是在这个时候。他点燃一根香烟,回望着海天一色的虚无,那里有什么呢?他并不想知道。当记忆远逝或者老去的时候,这么静静地也许是最好的青春祭奠,为了他自己,为了某个人,但愿某个角落里有人与他同样。 他一根接一根抽着香烟,算了,不去想了。他站起身,往码头方向走去。 清晨的码头人烟稀少,他坐在渡轮上,周围是三三两两稀疏的人群。他倚靠在栏杆边,看者大海。他敞开西装的领口,松开领带,让新鲜的晨风抚慰着他的胸膛。 海鸥已经飞起,忽上忽下地在大海中的礁石边嬉戏。 就在海鸥白白的翅膀下,麦杰只觉自己的心灵深处划过一道久远的光芒,将他业已尘封的往事之门打开了。是啊,也是这样的蔚蓝色的大海边,自己曾和雯和孩子一起尽情嬉闹。海面上的金色反光让他产生了异样的幻觉,那是什么?是远去雯的眸子里那难舍却又决绝的眼神还是薇这个他生命中难得的红颜知己那幽幽的泪光?他惶惑了起来。这个是非之地,他为何难以割舍?这里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他急切地想见薇,是啊,男人失意的时候总习惯了找酒精或者知己寻求安慰。然而,他知道,薇不可能再见他。她不是一个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感情的女人。在自己过去的美好时光里,即便是他和薇缠绵悱恻地做爱的时候,薇仍然对他只是保持着让他心碎的距离,为什么,她能不拒绝他的肉体却要拒绝他的心灵?这让他很疑惑。人到中年的他们,似乎已经不再相信爱情的存在,他们只是想要在保持肉体亲密的同时尽可能地留住片刻属于他们自己的时光,期间的激情让他们筋疲力尽却又难以割舍,期间的怅然也让他们默默无言却又黯然神伤。 “杰,你知道渡边淳一吗?” “干吗问我这个?怎么?你以为我们也是久木和凛子?” “杰,抱着我,我很怕。”薇将自己赤裸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住他,让麦杰心生爱怜,两人忘我地纠缠在一起,渴望灵与肉的升华,然而,薇的身体却在发抖,颤栗。 “告诉我,你从没在意过我,从没喜欢过我,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道不可能停驻的风景。答应我,如果你曾爱过我,还爱我的话。”薇一头漂亮乌黑的直发垂落下来,遮盖住了她已不再年轻却不失俏丽妩媚的脸。她低垂着眼睑,抬起头来,眼睛里却是执拗和决绝。纤细的手指拿着咖啡匙轻搅着她最喜欢的巴西咖啡。她,是在逃避什么呢? 麦杰已经习惯用香烟来掩饰自己,他将自己紧紧地裹在那价值不菲的过路人风衣领子里,默默地抽着香烟。 酒吧。落地窗。外面秋风正厉。 “不,我相信你,你是不会真的希望听我说那番话的,是吗?”麦杰脸色阴郁,眼神却深邃又凌厉。 薇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良久,她面对着他,两人默默无语,彼此在用心灵对话。 “别,就这么看着我吧,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的嘴角,你的领子。” “你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忧郁,忘记它们吧。快乐起来,至少暂时快乐起来。” “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我们不会再寂寞,这个世界太寂寞了。” “完美主义者都是寂寞的。我们都不完美,所以我们不寂寞。” 漫天的细雪,很多年不曾下雪了。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城市。 雪白的雪仿佛是从天空里滑落下来,没有声音,顷刻间就化成了水,如同雯那悄无声息的晶莹的眼泪。 “我不问你你是否爱过我,从我坐在这里,我就知道我们已经没有爱了。过去的爱对我没有意义。我们离婚吧。”雯的冷静让麦杰无所适从。 “你和你的家人仍旧可以来看儿子,他属于过你,不是吗?除了儿子我不记得你还真正拥有过谁。你是一个徘徊沉醉在爱的泛滥里独自伤感的人,杰。”雯轻轻拭去眼泪,露出了一丝笑容,让麦杰握烟的手莫名地颤抖。 徘徊,无止境的徘徊,对于麦杰来说,这竟构成了他的生命。悲哀?沉沦?本性?率真?是,又都不是。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麦杰的发梢如此凌乱,眼睛里是抹不去的无尽的落寞。 风吹来,不疾,却无法拒绝寒冷。 “不。”雯起身离开,隐匿在无边的灰色的虚空里。那里,麦杰无从知晓会有什么在等待着雯。 雪漫天,灯光弥漫在雨雪交杂的黄昏里,让人看不清楚。雯的背影没有回头,虽然未了,却决然。 摆渡船终于靠岸了,麦杰的思绪被终止了。码头上人正盛。城市醒了。他呢? 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到了酒店。早餐时间还未过,他感到饥肠辘辘,他信步走进了自助式餐厅。 餐厅里的人已不多,菜肴很丰盛,品种也很齐全。麦杰不是很讲究吃的人,他随便要了份火腿蛋煎饼,一只羊角面包,一杯牛奶,找了个空位享用自己的早餐。 背景音乐是神秘园,雅致也时髦。四星级酒店也如此附庸风雅? 正吃着,和他一起出差同睡一房间的廖文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胖胖的脸颊上汗水未干,一身运动装。 “哦,你网球打完了?”麦杰眼皮抬了抬,继续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煎饼。 “Carl的水平不行,比你差远了。这会儿,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淋浴呢,一边洗还要一边唱歌,靠,象牛叫唤似的。你这家伙,老清早哪里去逛了?也不叫上我。”廖文枫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意大利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小子睡得象死猪,大概正做梦吃汉堡牛排和柠檬点心。算了,还是别叫你。我去琴岛转了一圈,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麦杰给廖文枫倒了杯咖啡,缓缓地说道。 “你真好兴致。对了,Carl要的可行性报告你那部分做得怎么样了?我那部分快完了,今天我们再好好碰一碰,早点交差得了。这老家伙太没人性,我可刚结婚三天就被他拉这鬼地方,他娘的。”廖文枫想想就来气,骂起了街。 “我早做完了,就等你了。你前晚去飙歌,我可在电脑前干了一通宵。Carl这家伙,典型的德国人,严格细致。没办法,哈,嗨,希特勒!”麦杰自嘲起来。眉宇间透着玩世不恭。 “呵呵,这老家伙今天和我打网球还和我谈起你。他挺器重你的。不过,呵呵,你呀,公司上下都在传你的事情,也传到了他耳朵里。你放着天资国色的老婆不要,搞什么情人。提醒你,这家伙家庭观念很强,很看中高级员工的家庭背景。你可别在小事上栽了。”廖文枫言辞切切,但麦杰却用眼角在回敬他。这个比他资历浅得多的小白,居然也教训起元老来了?还那么三八。 “切,那是我的私生活,他Carl管得着吗?外企不是最讲人权吗?把我惹急了,我辞职不干了,谁怕谁?”麦杰交叉着手臂,懒散的样子让廖文枫不由心头一紧。 一小时后,麦杰和廖文枫坐着计程车开始了奔波。坐在车里,麦杰感到心头隐隐作痛。多年没有规律的生活使他本就不健康的心脏负荷过于沉重,他的心脏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打开硝酸甘油瓶,服下了药片,感觉好多了。 “怎么?心脏病又犯了?”廖文枫关切地询问着。 “放心,死不了。”麦杰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纵情声色,任性恣肆,对于麦杰来说,一切刚刚开始。他怎能轻易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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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时光 情感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