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谁最应该忏悔？

我始终都承认我在妻子面前不是模范丈夫，这是事实。我在生活当中虽然有过越轨行为，甚至有点见不得人，毕竟可以扮成正人君子。我的苦衷，尤其较微妙的部分，一直被我深深埋在心底，情独自忍受一种折磨，或者说是煎熬。

我忍受的煎熬，主要是指我与妻子之间。我与妻子近几年来基本处于冷战，甚至是白热化，热恋时忘乎所以的那种甜蜜一去不复返了。当初，哪怕我们的经济状况陷于低谷时期，即使节衣缩食，日子也是安安乐乐。现在就不同了，生活明显有了起色，故障却是接二连三。其中有个最隐秘的因素，就是她的心里有了真空。我们多次言过分手，总是不了了之，因为我们有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儿子，谁都舍不下他。

我背叛过妻子其实无可厚非，在这年头男人沾花惹草已经不足为奇，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就好。当我发现妻子红杏出墙，觉得天就塌了。起初，我仅仅是怀疑。我第一次对她产生怀疑，缘于她在我的面前接到一个电话，她接那个电话之时说话吞吞吐吐，明显不是业务电话。我那时候家在天津，我每周回天津去看孩子，或者妻子带孩子来。那次妻子恰在北京，她的手机响了，她与对方其实没说几句，只是她的神色有些慌乱，虽然故作镇静。若是业务电话，必会言及具体事宜；若是亲友之间，必免不了客套，可她接的那个电话，显然不是上述两种。直觉告诉了我，这是一个暖味的电话。我暗中记下了那个号码，并且拨了回去，对方果然是个男的，我严厉地责怪对方一通，对方不但没做什么解释，甚至与我对骂起来。我恼羞成怒，随即质问妻子，妻子有气无力地只是强调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

我当然宁愿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可是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是那种可以给别人戴绿帽子，自己却是把我打死也不肯戴那种帽子的人。也许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罢，当时我想。我采取了紧急措施，把天津的公司转给她的弟弟经营，我在北京的一家公司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如此，我们总算天天在一起了。孩子暂时留在天津，我们每周回趟天津去看孩子，并帮她的弟弟料理一下公司业务。虽然奔奔忙忙，由于基本形影不离，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让我不情愿的事端总是意外出现。那是又到一个周末，我们按原计划本该返津，几个牌友抓住了我死活不让我走。妻子见我玩兴正浓，就说她自己回天津去看孩子。我没来得及多想，让她独自走了。我们每次回天津的时候，一般都是星期五的下午，星期天的晚上或者星期一的早晨返京。星期天的晚上，我给她打电话却打不通，于是打给她的弟弟，她弟弟说她早就回北京了，可能都快到了。我盘算着她乘坐的车次，因为在那时段，始发或者途经天津至北京的列车我都了如指掌。只是，一直等到凌晨，也没她的音讯。她的电话始终都打不通，她的弟弟也说和她联系不上，但他咬定他姐肯定回北京了。她的去向不明，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总是往坏处想。

第二天一上班，她的神色很不自然，而且对我躲躲闪闪（她所在的公司与我的办公室在同一楼层）。我把她叫来追问详情，她说当晚她去看天津的一个女友，然后住在那儿了，并说手机忘了充电，无法与我联系。我当然很希望情况属实，但是有个疑点：每次去看孩子，我们和孩子都亲不够，孩子对我们也是难舍难分，她怎么会牺牲宝贵时间拜访那个和她关系很一般的女友？可我无法查得水落石出。

我们之间所暴发的最大一场冲突，是我发现她有一枚神秘的“情人卡”。所谓的情人卡其实是手机卡，我称其情人卡是对她讽刺。无意之中，我在她的眼镜盒里看见了那个卡，我好奇地把卡装进我的手机，显现一些很肉麻的往来信息，时间都在近期。而对方的号码，就是上次我打通后，对方与我吵架的天津号码。我忍住气，把几条足以说明问题的重要信息转到我的手机，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卡放回原处。一有机会我就偷偷把那个卡检查一下，发现相关短信不断更新。事实证明这是她们保持专线联络的秘密通道，因为日常她不用这个卡。他们的做法真比电影《手机》里的手段还要计高一筹：既能有所沟通，又不致于败露。终于，她看到了转存在我的手机里的短信，脸都白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把她的罪证删了。

我把她的手机狠狠摔到地上，义正词严地逼她做出选择：一是立即中断她与对方的关系，无论什么关系；二是我们马上离婚，彻底给她自由。

她嗫嚅着表态：不与对方再联系了。她又解释他们只是发发短信……我打断了她的解释，希望她能为她的承诺负责。

在这期间，孩子已被我们接到北京入托，我们举家天天团圆。公司开发的项目初具规模，发展前景看好。岂料好景不长，她所在的公司在南京举办一个活动，她到南京出差。因是工作需要，我也并没在意，何况她的老板是我朋友，我足可以掌握她的一举一动。意外的是，她与同事同车到达北京（早晨），然后分别回家休息，而她晚上才回的家，电话又打不通。她对我的解释是：火车晚点。她的借口即刻被我揭穿，于是承认她到天津给她弟弟送钱。但我知道他们所乘坐的那次列车虽然途经天津，在天津却不停。她又承认她到北京之后，当时就赶回了天津。

其实，她的理由并不成立。她的弟弟如果真的急需用钱，在银行就可以汇过去，即存即取，何须有劳她的大驾往返奔波？我责问她她不服气，强调她是白天去的：白天又能做什么呀！我一直不明白，破旧的天津对她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魅力。如果她与天津的某个人真有放不下的什么，也是不可思议。因为对方我也认识，有过业务关系。对方的生意有我做的大吗？对方的才情有我这么浓吗？何况对方还是有妇之夫。算我貌不惊人，可我并不缺少男人的长处。我嘲弄她给我丢人也给她们女同胞们丢人，若想找野男人也该找个差不多的男人。有次我们吵架，她例举了我的毛病：①不会疼人，不会哄人；②只在早晨刷牙晚上却不刷牙；③如果不同房，每天不洗下身；④不做家务；⑤对家人没有对外人好；⑥花钱大手大脚，尤其买书的时候。

我对上述不良习惯我永远都承认，有的需要加强学习，比如第一款。有的正在努力改正，有的还保留着，比如第六款。虽然我的身上到处都是她所谓的毛病而且我也知罪，每当她向周围的人诉苦，尽管我遭到过批评，真理也并不是全在她那一方。有个朋友之妻曾经当面劝导过她：男人都是做大事情的人，妻子应该尽量减轻老公的负担。我就认为这一说法极有道理，听起来也悦耳。

我和妻子真正处于冷战状态，是我发现后来她又偷偷到过天津。我的线索，是银行寄到我单位的一份太平洋卡月结单，收信人虽然是她，但我还是自作主张撕开信封，看到一项在天津异地取款的条目，按照时间推算，她那时候应在北京。她已经没有理由去天津了，她的弟弟已把天津的公司转让给了别人，回广东了。她开始不承认，后来看我说出证据，她才向我解释她到天津去办财务方面的什么证件，没告诉我是她怕我多心。我当然认为她难以自圆其说，却也无可奈何。我们之前的冷战达到高峰，是不久前我们吵架，她失踪了一天一夜，至今也没做出具体解释。从此，我的心彻底的破碎了。真的，即使我有某种需要，我也不肯碰她，尽管在生理上我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当她调逗我的时候，我也无动于衷。以前不是这样，以前都是需要她的时候较多。以前她若对我有主动的表现，我会心花怒放。如今每当想起她的身体，都会让我想起别的，有种想呕吐的欲望。

我承认我在她之前还是其后我都有过别的女人，她始终怀疑我，但她始终也没抓到把柄。可我无法忍受她有别的男人，根本无法忍受。在这方面，我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毫不含糊。她说我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丈夫，例如她指出的我那几大罪状。她还说过她更愿意做我情人也不愿意做我妻子。可我并不特别认同，何况，除了外遇，她的身上还有很多不是。我们总是无休止地挖苦对方，一直各不相让。我是一个比较务实也爱做梦的人，我不能不继续创业，因为生活所迫；我不能不坚持写作，因为性情所致。我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念头，就是希望对方喜欢我的文稿就像喜欢钞票那样，我更希望对方喜欢钞票就像喜欢我的文稿那样，可是这些她做不到，她并不是缺少那一素质，从前她也搞过文字类的游戏并发表过，但她变了，变得俗不可耐。她给我的几乎都是不近人情的破坏，我饱满的心绪，我丰富的感受，我健康的喜好，都遭到了破坏。

看到别的家庭其乐融融，我家的床上却陈列着两根僵硬的木头，连话都少，只有活蹦乱跳的孩子给房间里添了几分生动。对外，还要强装笑脸，保护我们难言的隐私，掩饰刻骨的隐痛。我一肚子委屈不知向谁诉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在精神上我忍受的磨难基本没人理解，为了孩子，却又无计可施。在比我成功的人士面前我也有自卑感，但不等于比妻子年轻貌美、或比妻子文化素养还高的女性对我没有兴趣。我想更换家庭成员轻而易举，可是做出这一决定实在太难，真的很难很难。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就当她是我给孩子请的保姆？这样的日子只能这样过下去吗？

我不知道。

2005年02月26日，于北京/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