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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
外公去世整整4年多了。一直一来想为他老人家写点东西，心虽有勇，却总是担心笔力不逮，为他人耻笑。每每动笔之际，未曾落笔，却兀自心里忐忑不安再三，因此总是没有成型的的东西问世。 细细想来，颇感心里有愧，不就是自己的一点虚荣和不值钱的自尊吗？好也，坏也，总是一分心情，一种挂念么。 时间真是飞快，清明快到了。昨天，淅淅沥沥的春雨，诱发了我敏感的神经。想那诗人杜牧曾写到：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杏花村不敢奢望，想必老天是长眼的，也许今年的清明是会下雨的，只是期待不要太大就可以。年年清明，看城市乡村，街头十字坟园荒冢柳树根下，那一堆堆的黑灰，就知道，也许亲人的在天亡灵得到了安慰。 对于我深爱的外公，我不想如此。薄纸几张，灰飞湮灭，思念随风而逝，就如此简单？我想写几个文字，把思念，把往事，让钦佩永恒，永久的封存在我有生之年的记忆里，不随岁月失色。也许他会像酒一样，弥久愈新。 ; 我的外公是个颇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关于他的故事很多，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而且多半来自于我母亲的口述。母亲讲述的时候总是那么的自豪，当然还有很多的泪水相陪。我那时小，只是缠着她，让她将更多更刺激的故事，很少能理会体会母亲的神色。因为外公的遭遇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 母亲的一生幸福，当然也包括我的一切。 今天我只是想选取几个小片断，从几个侧面说说我外公的人和事。其他细节我会在小说里细细的提及。 骑车回家 哪一年？很确切的说，我记不清了。好像事八十年代初期吧。但是事情却记得清晰如初。 听妈妈说，外公几经奔波，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近十年的风雨，我妈妈和妗子做的布鞋磨破了十几双。外公的终于平反了：历史问题得以澄清，沉冤得雪。 那是个夏季吧。暴雨倾盆，大如瓢泼。外公已经六十多岁了人了，但是精神很是矍铄。 每次去西安找组织部老干局，都是骑车而行。破旧的二八加重老式自行车，一路风尘，一路风雨，咯吱咯吱响，像个骆驼，驮着身体健壮的外公。 那天，外公还没出西安，雨下就了起来。由西安到老家最少也有90里路。外公心里着急，为了回来给村里的孩子上语文课。外公没有丝毫的逗留，冒着风雨起程了。 午后2点多，外公湿漉漉的赶到大王镇。剩下的都是土路了。泥泞难行，车子是骑不成了，弄不好就要摔跤了。 外公年过六旬了，凭借着平时劳作健壮的身体，他推着车子在雨中踉跄而行。车轮上带着的雨水像魔术师耍杂技般，上下跌落。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震撼我的神经。 听母亲说，外公推车经过我们村子的时候，母亲看见简直是惊呆了。连在屋檐下闲聊的村里人都震惊了。 河流般流淌的雨水携带着杂物向低处奔腾。外公净着脚丫子，扑腾在滚滚的急流中。母亲的做的布鞋藏在身体上最隐蔽的地方。 讲的时候，母亲泣不成声，就连向来心肠坚硬的父亲也感动了，咳嗽着抽烟，背过头。 母亲冲出屋子，拉住外公，不让外公再走一步。外公的脚板渗出的红色的血迹，沿着湿湿的地面，像蚯蚓般蜿蜒，和着雨水流。脚底被玻璃等坚硬的东西扎的血乎乎，娃嘴般的口子绽裂着，看的人心里森的慌。 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很疼，疼的心里像针扎般。母亲赶紧来到破败的厨房，烧火做饭。拿出平时我们兄弟眼馋的鸡蛋红糖，放些生姜。母亲边做边流泪。我拉着风箱，眼角湿湿的。 雨稍微小些了外公又乘着风雨，赶回小学给那些孩子上课。 补偿 外公平反了，又回到曾经工作的单位。但是外公知道，在几个女儿中，他最最不放心，也最最内疚的是我母亲。 当年外公三次坐牢。外婆担惊受怕，一个夜色弥漫，星光黯淡的夜晚，外婆跳井而去。 外公又坐牢了，一走就是几年。大姨结婚了，大姨夫和外公家划清了界限。只有母亲最大了。母亲照顾舅舅结了婚，把两个小姨照顾大。最后我外公回来的时候，我母亲年龄已经大了，尤其是在当时的农村，在这样受人白眼和歧视的家庭。 母亲的出嫁的时候，外公家光徒四壁。母亲几乎是净着身子嫁给比他小两岁的父亲，没有任何陪嫁的东西。 当时外公也是毫无办法，内疚的很，看着母亲被车拉走，默默的流泪，回头招手，送了又送，告诉母亲如果平反的话一定要好好弥补。 外公家和我家很近，平时生产队上分了东西，像韭菜，南瓜等，外公总是称空悄悄的从学校送来。春天送花生种子。 农村分田到户后，父亲不会吆喝牲口种田犁地。每到这个时候，外公总是来赶着耕牛在干涸的麦茬地，一趟趟的来回，不管太阳如何的毒辣。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外公那个竹子做的帽子，还有帽子下那红堂堂的汗水津津的脸。 那年春节，外公从西安回家，悄悄来到我家，将一沓人民币塞进母亲的手中，让母亲好好给自己添置几样家具，作为补偿。母亲坚决退回，母亲知道外公真是不容易呀。平时脾气温和的外公终于发了脾气，母亲也是泪水滢滢。后来我兄弟结婚的时候，外公总是回来给母亲最大的帮助。 吃饭 我上大学了，学校距离外公的学校不是太远。外公总是让我星期天来，让外婆（后娶）给我做好吃的。临走的时候，外公把我送出很远，把钱塞在我的口袋里，让我买书好好学习。 那时外公已经七十多岁矣。但是身体很是硬朗的，回家还是骑车而回，我们劝也无用。 平反了，外公的生活好多了。虽然按年龄早已退休，但是由于是离休干部，加之外公几十年如一日工作勤奋，校长还是请外公上班。外公不为钱多少，只想有个事情做，忙忙碌碌心情快乐充实。 也许是清贫惯了，外公的生活很简单，饮食很是清淡。糁子稀饭，莲花白黄瓜红萝卜泡菜，油水不多。细细的面条，稀稀的，下些菠菜豆芽，豆腐。 有一次，我和外公外婆吃晚饭。外婆特意多炒了几个菜。铁锅里蒸着米饭，热气腾腾的。吃饭了，我一不小心把米饭撒在餐桌上，碗里剩了不少。外公称外婆出去的时候，把我的米饭到在他碗里，吃得有滋有味。外公告诉，如果不是有你外婆在，我真想说你。放在没人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撒落的米粒拣起，吃了。 我瞬时脸红了个透，无地自容。外公告诉我解放前，虽说是地主，但也没现在吃的好。生活好了，苦日子不能忘。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当思物力维艰”外公语重心长的告诉我。 时至今日，我在生活里总是低调的，每每想起外公的点点滴滴，我的心里总是感激的。他身上那种精神那种气质总是默默的影响着我的为人生活追求。 而今我年过三十，算是明白了些道理：外公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物质财富，也许曾给自己的子女还带了人生磨难。但是看看今天他们祥和美好的生活，我明白他的经历，他的精神不折不挠的追求正是留给我们子孙终生受益无穷的财富了。 |
 | 白杨树的眼睛 | 460 | 01-24 11:2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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