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是房奴

----清秋月影

    老爸已经七十多岁了，最近又搬家。我屈指算了一下，从他参加工作至今，近五十年的时间里盖了五次房，第六次他老人家倒是没动手盖房，可老爸说这次的房子无论结构还是地理位置他非常满意。

    对于事业有成的老板老说，盖几次房，搬几次家，买几处房子可能都不是什么问题，可对于老爸这个县城的小职员来说，我觉得简直很了不起。因为我身边不少人一辈子居住在小小的居室里。

    第一次盖房，我不记得是哪年。爷爷家是标准的贫下中家，老爸说他结婚没几天就被分开独过。没有房子怎么办？老爸狠下心盖房子，一月二十几元的工资，除了饱腹不敢花去半分钱，他借钱盖起了两间土砖结构的家。没钱垒院墙，学生上学放学从我家屋门前走过；因盖房位置是村里的神庙所在地，所以村里死了人，号丧的人跪在我家房门前哭......那时我好害怕。每当过年的时候，爸妈滴咕着要还帐，多少钱是生产队的口粮钱（因为当时家里没人挣工分，分得的口粮年终得拿钱给生产队）、多少钱还给某家。当时极度地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年终都能分到钱，我家怎么总给别人钱呢？

    欠的帐还完了，爸妈有了笑脸。那时我已经戴上了红领巾，全国都在学大寨。那时，我们村有好几个企业，拔丝厂、榨油厂、草编厂，缝纫厂......是全地区有名的榜样，村里有播种机、拖拉机、解放牌汽车......外村的姑娘争着往我们村里嫁呢。我们上学都不用交学费，课本都是免费的。村里有了积累就为群众办好事：要建社会主义新农村，当时的口号是：柏油路，杨树街，果树绕村栽；路要直，宽住宅，青砖瓦房一排排。为了激励村民建房，村里免费供应石灰，参与盖房劳动的人统统计工分，还规定不许抽主人家的烟等等。记得有一天老爸从单位回家，沉思的半天说：咱报名，盖房！只记得瘦瘦的老爸为了省钱拉着板车，带着干粮走很远的路拉建筑材料。有一次天黑了还下着雨，爸妈还没回来，我站在村头的树下哭啊哭，谁都劝不回家。一直哭到爸妈回家。没想到他们把我狠狠地吵了一顿，至今想到还觉得委曲。建房的日子，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草庵子里。那时太小，竟然觉得很开心。房子建好了，房顶上梁那天，鞭炮炸得格外响......

    记得是1980年，妈妈恢复工作回城，1981年，我与弟弟同时考上了大学，哥哥在部队，为此，老爸老妈成了县里的名人。因为当时考上大学在县城真的是凤毛麟角。我与弟弟上学后，老爸单位建房，老爸按条件分得两间半住房外加一个厨房、小院。可我记得当时是公家出一部分钱，自己出一部分。虽然家里微薄的工资供两位学生上学颇感紧张，可我感觉这次建房老爸比前两次轻松得多。等我们放假回家，新房子已经入住，当时觉得好幸福，因为我与弟弟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家里也添置从未坐过的沙发还有一个黑白电视。当时觉得老爸真的好伟大。

    日子一天天地过，因所居住的房屋建造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每当下大雨满院子里是水。1983年署假，如注的大雨下了一天，到傍晚时分，四周的雨水如水漫金山似的涌入院内，涌入房中。全家人惊惶失措，趟着齐腰深的水往地处高的地方走。那几天，我们住在了老爸的办公室内，等积水落下，院内漂浮着茄子黄瓜等蔬菜，有日常生活用品，还看到有被淹死的鸡。从此以后抬高房子成了老爸的心病，可是由于我跟弟弟同时上学，等我们毕业，老爸终于把院落抬高了一米多，下再大的雨也没有淹到房子。

    我们一个个结婚生子，虽然没跟父母一起住，可每当节假日回家，居住显得紧张。1993年，有了些积蓄的老爸重新建房，他老人家用掉所有的积蓄把原来的房子翻盖成两层楼房。上下共有六个居室，他说这样一来，逢年过节时，三个子女的三个家庭都回来也有房住。多少年来，每当我们回家，他老人家的四个孙子辈孩子，楼上楼下地玩耍。热闹得有点让人受不了，可老爸总是站在院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并不住地说：真好，看孩子们玩得多开心。

    去年，老爸打电话给我商量，说要卖房搬家。我很意外地问，咱家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搬？老爸说他看中了一个院落，地处新建城区的文化路，地段好，又安静，大门能进去汽车。我明白了，这次搬家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回家总找地方停车。老爸很是兴奋，不停地向我介绍着这处二手房。并一再告诉我不用我们操心钱的问题。说原来的房子卖掉再加上积蓄就够用了。去年十一，老爸说已经搬家了。我们回家一看，真的很好。院子宽大，差不多能停两辆车。上下两层复式设计，水、电、两气、卫生意设计非常合理。仅大厅近四十平米，楼上楼下六居室。院内有公用卫生间，还有厨房与餐厅。老爸不停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我们齐声回答：真的不错。并开玩笑说：爸爸，你家真有钱，卫生间有三个，你们上得过来吗？全家人哈哈大笑。

    老爸说，这是他非常满意的家，他还说他有着让他满意的三个儿女。我为有这样幸福感的老爸而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