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夏夜显得出乎意料地清凉，也许只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也许只是因为开着一盏小小的冷光灯。
这种天气好象最适合上网闲聊。一切都很好，像往常一样，他俩一起听了几支歌，打了一回台球，照例是他让着她的，故意把球打偏了几回。最后，他还把白天拍的“东湖”的录像传送给她看，居然配上他自己的旁白。还说这么热的天，就不要出来旅游了，要把武汉的风景全拍了给她看。可是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想象着他把这样一段东西，曾给网上的几个人看过，突然有点生气，打上几个字：“别人看过了的我不看！”他慌张地说：“没有的事，别人都不会要看的。”她想他居然这么不会说埃绽盟思父鲂⌒〉耐嫘Γ此┖┑匦Α？墒且峦保撬盗思副榈脑偌故敲挥邢拢蝗坏兀尤淮蛄苏庋礁鲎郑合肽恪飧鱿囊挂幌伦泳捅淞宋兜馈?/SPAN> 她感觉手心里开始出汗，头脑一片昏暗。低头看，熟悉的键盘以陌生的姿态嘲笑着她。抬头望见灯光，也冷得有点装模作样。这看似突如其来的感觉，是紧张？是兴奋？还是害怕？抑或是来自爱与被爱的冲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她，匆匆打了个笑脸就下了网。 这个夜晚的结束语竟然会这样，与以往轻轻的一句“晚安”是那么不同！她多么不希望听到的，又渴望听到的两个字，今晚他终于说出口。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之间很默契，不会说这种孩子气的话的。今夜这两个字让她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原则。甚至有点生气，当然是生自己的气。因为下了网好久，她的脑子里像有了病毒，反复出现“想你想你想你”的乱码。她甚至不敢睡觉，怕梦里喊出这两个字。虽然，她的爱人并不在家，但她是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只是反复地默念着那两个字，午夜一点多了，她还原封不动地呆坐在沙发上。她知道这将是又一个无眠之夜，最近她总失眠，然后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就像现在，泡上一杯不加伴侣的咖啡，独坐静思。 不知道谁说过的，当一个女子抬头看天或向远处凝视的时候，她不是想寻找什么，只是因为寂寞。那是在说她。她现在想起她的爱人，远在天边一般。她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苦笑了一下，这原本不是她想要的表情，她一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等一个渐渐渺茫的消息。 她现在已经站在窗前，透过大大的的落地玻璃看窗外，这个城市的午夜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两年前的夏天，这车水马龙旁的行人道上，总有两个人影，有时重叠在一起，有时并排前行，但从不一前一后。走在这道上，他总牢牢牵住她的手，她任性地摔开，说：我又不是小孩。他也是那般憨憨地笑着：看你风飘杨柳似的，就怕你会摔交。果然差点被他说中，有一次，刚走没几步，她就绊了个踉跄，非常的轻，根本就不足以摔倒，但他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揽住了她柔软的腰，问候道：“要紧么？”半明半暗的梧桐树影中她红了脸，却没有挣扎，她的秀发盖过去，铺在他宽阔的肩膀。她是敏感的，那一刻感觉到他呼吸凝止和心跳加速的声音。她自己，浑身沁出一层细细的汗水。夏天，是个浪漫的季节，何况是夜晚……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松开过她的手，直到成为他的新娘。可是婚后不久，他却被派公差去了加拿大，虽然只一年，但很遥远。去之前，他似乎忧心忡忡。倒是她很明朗地冲着他笑：去吧，我会等你。不过少散几回步嘛。
他走了之后，她就不去散步了，一个人在家里看唐诗宋词，看李清照为相思苦，“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看苏东坡为相思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看唐玄宗为相思苦，“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觉得有丝丝遗憾爬上心头，因为她没有经历过这样一种刻骨的相思，虽然她也想爱人，但是每天的电话，每天的上网和他聊天，使她感觉离他很近。她觉得，自己是耐得住寂寞的女人。一年会很快地过去。有时她头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我是不是不够爱他？
单位里的同事见她下了班总一人隅隅独行，认定她寂寞极了，就好心拉她去跳舞，但她只去过一次，她觉得那里不适合她。她喜欢静静呆在家里，可是爱人的电话渐渐稀少，上了网也见不着他……因为工作忙的关系，她相信是这个原因。于是她就开始进聊天室聊天。 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样，在她最无聊的时候，他进入了她的生活……认识他是多么偶然。去年的七夕，她挂在聊天室无所事事，正胡思乱想着：怎么爱人没有电话打来？是国产的情人节啊。有点失落，然后就随便点了个人聊天。一开始真的像游戏一样，两颗清醒又冷酷的心，虽然网络太煽情，但他们都是成熟的，从来没说过什么特别过分的话，一切只是玩笑。 她知道网上的男人，每一个的身旁都有很多走得很近的女人，她永远不可能是谁的唯一，所以只是调侃，只是一起打牌听歌。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这个男人会在她以后的人生旅程中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的确他也是极为成熟的，通常，他俩一起远远地观望着网上的潮起潮落，嘲笑着旁人的网恋。但有一次他问：这事要是发生在我们身上，怎么办呢？她笑着安慰他：不可能的，我们不是小孩。 但她上网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爱人也似乎忙得杳无音讯，只是打电话说归期要推迟半年了。她网上的朋友，一个个渐渐流散，失踪了。也许是因为她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讨人喜欢吧？但是他，却一直在的，每天在。和她打牌，和她闲聊，不断地给她发好看的卡片，甚至他们像小孩玩家家一样，去网上给彼此买衣服，他把她弄成天使的模样，而且开始问到她的吃穿，问到她的睡眠。还不断地寄自己的照片给她看。有时聊天时，她就把他的照片翻出来，一边看着他一边聊，看他潮湿的眼睛里，藏着极不安定的因素。感觉他的目光包围了她，常常使她意乱情迷了瞬间。于是她每次把他缩小，然后再看他微笑着的神情，就有一种温暖弥漫在屋子里。有时她觉得，暗暗的灯里，爱人模糊的目光正暗暗地注视着她。她想着这是没关系的，她这么孤单，他不会责怪她上网聊天的。
可是一切，都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她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想上网，只是因为知道他在等她。有时，她故意不回家，漫步在空荡荡的小街上，吹着如絮的风，听着街边小屋里的歌：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泪水就汹涌而出了。有时，她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搅拌着不加伴侣的咖啡，看周围的窗帘都是咖啡色的，看每张桌子上花瓶里放着一枝百合，想着她和他之间，演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情非得已，她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疼起来……有时，她回家也不开电脑，翻看着喜欢的宋词：……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随便乱翻着，她的心一片混乱。饮尽相思，她想的人却不是她的爱人。她怎能不泪流满面？当然她从不跟他说这些。 在那些无眠之夜，她在黑暗里轻轻告诉自己：何至于如此……不过是周而复始。这些零零碎碎的心事必定被时间所忘却，被岁月所淘汰。于是再上网时，她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有时他开个过分点的玩笑，她居然冷静地回答：我知道你不过是逗我开心。
他有一次就借书上的话说：有些爱情的碎片命定被抛弃，其实可能谁也没有错，只为了完成一种改变，然后等待着新爱情来临，新的来临时，请你一定要珍惜……一起听《真爱你的云》，他就把歌词发过来：……因为风轻轻吹了，所以我想念你了。因为你对我笑了，所以想你是快乐的。因为决定爱你了，所以你别再怀疑了，真爱你了，有你就无求了……而她的内心纵然是万般的暗波涌动，打出去的字却总是不动声色，顾左右而言他。每次眼巴巴地看着他下网，她总想呼唤他的名字，但始终都是叫不出口。 今天依然如此，午夜一点的时候，她又想起这些细节，恍若一场隔世的梦，耳旁仿佛仍留有他那话的余温，久久未曾散去、未曾散去……
东方已经微明，她打开小小的收音机，听《相伴到黎明》的主持叶沙睡意朦胧地说：今天是七夕，祝天下所有的有情人快乐。这时她才发现，他道别前的那两个字，是零点过后说的。还发现，居然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  |
|
回复:姐姐好：） 好久不见，想你：） 工作忙了，很少去聊室，想你想你想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