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冰冷的午后（影子）

到位

裸奔

象她们那样做女人

根深不怕风摇动 树正何愁月影斜 >

无论人或事，最难的是到位。

   到位，用于形容美食是“地道”，用于形容配饰叫“得体”，用于形容口才称“适度”……

不到位的汤是洗锅水，不到位的服饰搭配不过是表白错了身份，但越过到位的言行，肯定会令人耻笑和轻视。

到位就是担待，即使在争吵中落败，也不失尊严；在女人那里，口才最好的男人，总是那些知道在什么时候沉默，而非在舌战中大获全胜的男人。

到位就是善意的点到即止，虽然“恶毒比善意更容易到位”（《北京病人》的作者张弛），但出恶招，一己之快之后，最终遭损的还是自己。

我们从青春冲动中走出来的标志，就在于我们知道什么叫合适，知道收放与进退的尺度，知道心灵闸门的启合尚未失灵。

在让自己陷入“像草一样不能自拔”的状态之前，轻声对自己说，不顾一切，我准备好了吗？因为最后的残局要靠自己收拾，迷失的自我将依赖自己拯救……

   其实，对世事人情，到位只在深谙万象归一。 

从前的我没法懂/人生路怎么会困难重重/踏过的路里/交织笑声与眼泪/起跌的半生/辗转添喜与悲/请看那时间如风/告诉我们人生太匆匆/不在乎是否活在掌声中/愿从此心里轻松。

                                ————李宗盛《如风往事》

象她们那样做女人

（一）

   一张《花样年华》的电影原声CD在婉转流淌，主题旋律《Yumeji Theme》是段华尔兹与弦乐的变奏，碰撞与交融，拒绝与追寻，失望与憧憬，温情的面纱下肆意铺陈着精巧迷离又冷酷的章节……

   做张曼玉（苏丽珍）那样的女人，一个喜欢旗袍和晚礼服的女人，在美丽奢华与孤傲清冷之间游离。

   你可以不说话，但不可以没有优雅的笑容和收敛的神情，那隐约传达出的难以名状的贵族气息，犹如暗香浮动，水波清浅。

   你还必须是隐忍的，悲喜凝滞自己承受，那偶或的轻佻怀春也是娇媚自恃，在最隐秘处灼热盛开。

   做这样的女人，幽香是品质的内涵，只要自己不觉得心累，留给别人的是回味、思量、沉醉。

   《花样年华》的最后，“是我，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女人隐忍着，没有和男人一起去她热望到达的地方……

（二）

    湄公河。河水在稻田里蜿蜒流淌。
１５岁的白人女孩，穿着旧的丝质连身裙和金边高跟鞋，梳印第安人的麻花辫，涂着口红。宿命的阴影，笼罩着一生，绝望的性爱，无言的别离……

   做杜拉斯那样的女人，一个放弃了希望，但从未放弃过优美，放弃了自己，但从未放弃过注视自己的女人。

   你可以像她一样吸烟喝酒，但必须无所顾忌，火热绚烂，激烈钝重，放纵着内心蓬勃的激情，必须沉沦。

   你还应该是勇敢而好奇的，无畏的听着时间呼啸的风，看着皱纹撕裂曾经娇柔的面庞，你可以嗅到腐烂的气息，孤独与绝望，但你不会惶恐，只会快活的迎上前去。

   做这样的女人，学会忘记，没有过去，一切重心都在未来，但你一定不要去期待未来之中存在着什么，因为那里，只是空无一物。性爱是绝望的，爱情是虚幻的，象她一样去找寻一千种情感，一千个男人，一千个男人眼中的自己，让情感的审美，在时间与距离中，恒久、真实而又可贵。

   《情人》的开始，70岁的杜拉斯是这样自述的“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三）

   《莲灯》（林徽因）“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我也要它骄傲地捧出辉煌……／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做林徽因那样的女人，首先是才情，其次是温婉，有良好的教养和开阔的眼界。

   你可以象她那样的去体验情感，但必须善用智慧和理智，洞穿激情背后人性的脆弱，在炽热的情感面前不走失自己，可以拒绝如徐志摩那样,极具杀伤力的多情诗人。

   你还应该是冰清玉洁，明白自己的取舍得失，懂得自己，不苛责自己，也不苛责别人,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可以放弃的，什么是应该珍惜的。

   做这样的女人，让聪明成就自己，丰富、宽大、从容、慈爱，让爱你的人终究放不掉你。

   《偶然》（徐志摩）“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宝儿与狗

     叶明韵如以往一样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一个关于土耳其大地震的节目，叶明韵渐渐的被节目的内容所吸引，她开始改变了懒懒的坐姿：房屋在天摇地动的瞬间坍塌，瓦砾堆边上侥幸躲过一劫的人们在绝望的哭泣，惶恐着人类的力量相较于自然的渺小。在瓦砾堆里穿梭着一只“救难犬”，当他发现埋藏于钢筋水泥之下的人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时候，他发出着哀伤呜咽的声音。救援的工作已近10日，正接近绝望的时间，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这只狗发现了一个生命迹象，他欢跃的吠着，电视上焦急的亲属露出欣慰表情。经过一整夜的搜寻，那只“救难犬”有些精疲力尽的躺在那里，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镜头。叶明韵的眼睛在与那狗的眼神交错瞬间，思绪仿佛随之掉进一个时光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被叫着“宝儿”的小小的叶明韵和一条属于宝儿的小狗。

    一年级的宝儿放学回家时，欣喜的发现家里多了只黑色的小狗，那小狗儿浑身圆滚滚毛绒绒的，眼睛圆鼓鼓的，黑亮黑亮的闪着光，可爱极了！宝儿把小狗放在的怀里，用脸去蹭着狗儿毛绒绒的身子，小狗并不反抗，伸着头在宝儿的怀里向外张望着，咕哝着。母亲笑着说：“宝儿，给他取个名字，以后你就是他的主人了哦。”宝儿满心欢喜，对着母亲笑：“就叫小狗—恩...宝儿！好吗？”“不行！宝儿是你！”母亲拒绝得很干脆。但宝儿第二次的提议被通过了：“小狗儿浑身黑色的毛，叫小黑？”。从此那小狗就成了宝儿的小黑。

     那段日子里宝儿每天一放学就往家里跑，小黑成了她最好的伙伴，当宝儿走近家门的时候，小黑开始欢叫，门没完全打开，小黑就会扑了过来，摇着尾巴，用双爪刨着宝儿，围着她打转。宝儿蹲下去，他跳进她怀里，有时冲得太猛，宝儿会坐在地下，宝儿的笑声常和小黑的叫声响在一块，小狗的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喜悦。闹完后宝儿会照惯例说：“小黑！握手！”，那狗儿马上伸出右前爪，“双手！”小黑双爪就都伸给了宝儿，但两条腿有点儿打颤。宝儿笑着把他抱到了椅子上，放在了身边......

    宝儿和小黑也会象一般的小伙伴一样生气和闹别扭。有一天，宝儿在院子里发现小黑在吃脏东西。宝儿上前制止，小黑不高兴的叫着，宝儿想把他拽回家，拽急了小黑就反口咬宝儿，宝儿被激怒，把他扔到院子里去，过路的女人用厌恶的眼神对宝儿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啊，这么扔狗！”宝儿脸上挂不住，开始恼羞成怒。小黑掉头扑了上来，把宝儿的手叼在嘴里，宝儿狠狠的对小黑说：“咬啊！咬我啊！”狗儿并没有咬下去，他放开了宝儿的手，耷着头走开。宝儿那天没有让小黑进她屋子里，她生气小黑咬她。

     第二天宝儿被送到住在大姨家的姥姥那里去过假期了。因为宝儿的父母都太忙。姨父来接的宝儿，走得很匆忙，也因为有气，宝儿没有带走小黑。

     大姨家里来了很多过假期的表兄妹，表哥养了很多的兔子，有灰的，白的，黑的。宝儿心里有气，抱兔子的时候也从不想小黑，直到假期结束她回到了家里，下了车，熟悉的感觉让宝儿感到高兴。远远奔过来一只瘸着腿的黑狗，他对着宝儿摇晃着尾巴，撒着欢的扑向宝儿，“小黑~~？”。宝儿摸着小黑的头，把他头上的毛向后梳理着，小黑的头向后仰着，他一动不动看着宝儿，宝儿这时才知道自己其实很想念这个朋友。在小黑远远的摇着尾巴跑来时，她就原谅了她的狗儿。后来她知道小黑的腿被车撞了，在她离开后...宝儿在心里发誓以后走哪里都要带着小黑。

     宝儿家附近有很多只狗，最大一只是隔壁“大猴”家的那只大黄狗，大黄狗叫“乌嘴”。为什么叫“乌嘴”而不叫“大黄”这是当时宝儿很想不通的一件事情。那一阵子宝儿最大的梦想就是冲着“乌嘴”脑门扔块砖头。那黄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宝儿过不去了，每天上学经过“大猴”家门口时，“乌嘴”早早的就埋伏在那里，等宝儿一经过就窜出来，狂叫着追宝儿，宝儿从小练舞蹈，跑步速度在全校出名的快，但使出看家本领也跑不过“乌嘴”。这时小黑会飞快的插出来，挡住“乌嘴”的去路，两只狗撕咬在一块，宝儿边跑边回头，远远的看见小黑最后被挤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乌嘴”满意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乌嘴”似乎爱上了这样的游戏，每天乐此不疲。那阵子宝儿常常在梦里大叫：“快跑啊~~快啊！小黑快跑啊~~”。跟“乌嘴”白天晚上的斗争变成了宝儿那阵子的主要烦恼。直到有一天上初中的“大猴”出来踢了“乌嘴”一顿，宝儿和小黑的噩梦才得以结束，宝儿为这个还把“大猴”当大侠崇拜了好一阵子呢。

     宝儿的妈妈生病住院了，父亲每天有忙不完的公事，宝儿突然没了人照顾，胸前开始挂了把钥匙。父亲头天晚上把做好的饭菜放在炉台上，宝儿放学回来后就把一半给小黑一半自己吃。晚上父亲在办公室写报告，家里就剩小黑和宝儿做着伴，宝儿不知道在哪里学会了一套迷信的方法：每当她无助的时候她就跪在月亮下面祈求月亮帮忙。那阵子宝儿每天都对着月亮祈求：“让我妈妈快点回来吧。”小黑这时卧在宝儿的身边，宝儿一直能记住在那些很凉的夜晚里，小黑卧在宝儿身边很暖和的感觉。

     一天早上宝儿被告之不用去上学了，因为父亲要去党校学习几个月，通知了姨夫来接宝儿到姥姥那里暂住，行李早准备好了，是一个灰色小旅行袋。姨夫面无表情的把行李袋提着就走，宝儿背着书包跟在后面，宝儿回头看了几眼没能找到小黑，就小跑着跟上姨夫的脚步上了车，姨夫冷冷的脸让宝儿知道她的一箱心爱的童书和她的小黑都必须留在家里，她带不走他们......

    宝儿接下来在大姨家自学小学的课程，没事就听姥姥说些老北京的逸事，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过着，转眼快过春节了，宝儿在心里开始盼望那个节日，想着可能快回家了。那天，宝儿听见姥姥跟姨夫说宝儿的妈妈打电话来，说城市不许养狗了，居委会成立了打狗队，要姨夫赶紧过去，看能不能把小黑带过来......

    姨夫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大麻袋，宝儿没见到小黑。没来得及问宝儿就被带着去逛百货办年货去了，回来的时候家里飘着香气，炉子上炖着什么。宝儿在这次逛街中收获了一只发条“打滚猫”和两个红灯笼，那“打滚猫”上了发条，用铁尾巴满屋子打滚。宝儿新鲜的玩着这个新玩具，“打滚猫”滚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宝儿听见大人们的对话：“去晚了，小黑已经被打死了，因为他们跟姐夫熟，所以叫我带了回来，说别浪费了，狗肉防寒。”姨夫的声音传来“宝儿回来了吗？”“带出去买年货去了，吃了她的狗，我叫她大姨给多买点玩具，算弥补她了。”。宝儿没拣起那只“打滚猫”，她突然恨起了那个玩具。回到了书房，宝儿有点儿不知所措的呆坐在那里，这时大姨端过来一碗炖肉，清清的汤里有几块肉，上面飘着几片芫荽的叶子......

    大麻袋！姥姥和姨夫的对话！这些终于让宝儿明白了这碗东西是什么了。宝儿不敢看那碗里的东西，那碗里的是她童年最好的朋友！这是一个家教相当森严的家庭，宝儿不敢大哭。年关的时候，哭被视为是天大的忌讳，宝儿悄悄的跑进卫生间，把水开到最大，然后在水声里开始低声啜泣......

   阳台的窗子在风里很大声的关上了，声音惊醒了叶明韵，电视早已换了内容，正在上演鳄鱼的故事。她这时惊觉到脸上已满是泪水，她站起身关好阳台的窗子，窗外的月光象当年一样的明亮。如果还象当年那样，她会祈愿些什么呢，她想她会祈愿她从来没有养过狗，从来没做过小黑的主人。如果没有小黑的温暖在那些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孤单的夜里，她也一样会长大，也一样会成长成现在这个冷静而淡泊的叶明韵.那小黑呢？小黑也许会遇见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主人，那主人也一定会和他嬉笑玩耍，最关键的是那主人能保护他！而那个叫宝儿的小女孩却只能躲在卫生间里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