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一年仲夏夜的每一个傍晚,当晚风习习,吹得蓝紫色的落地窗帘摇曳生姿;暮色渐渐笼罩钢筋水泥和山水旷野,使白天黯淡的清晰变成朦胧的美丽时;疏淡的点点星星,却开始照亮我的心。我独自穿过一条繁花密枝的森森小路,怀一颗期盼宁静而不动声色的心,去看那条心仪的小湖。
第一次细看那池碧水时,有一点惊心,有一点羞愧,为它的美,它的静,为白天走过这里,却步履匆匆,从没认真看过它一眼。而在一个烦躁之极的傍晚,那一个占据了我整整三年心房的人,就在这个短短的傍晚突然远离,我的心痛得透不过气来时,才发觉,曾那么温馨的小屋竟让我窒息。一种悲哀,说也说不清,想也想不够。我不得不冲出门去,胡乱游走在林间的小路,慢慢游离到这条小湖边,看它在溢目的浅绿中是如此的宁静,如此的淑女,不禁驻足。
这柔媚、幽静的一池碧水,令长发婀娜的垂柳不忍睡去,翠绿的蔓草缠绵至它的最近处,嬉戏了一天的彩蝶也还在它身旁流连。这平静又温柔的小湖,在夕阳中像一面柔和纯净的铜镜,倒映着渐渐远去的蓝天白云,在这远离浮尘中目送着落日,却并无半点悲哀。当我走近时,便愈加觉得它透着清凉,溢出一种沁人心脾的生息,使我不知不觉放慢脚步、屏住呼吸。偶尔,有一只戏水的蜻蜓,舞着它那两片透明的梦,在湖面上点过,微微涟漪便向四周散开,散开……哦,我情不自禁靠近它,弯腰拂水,任指尖轻轻划过碧波,划去我满身的疲惫,划去我莫名的烦恼,划去我扯也扯不断的心事,划一条波纹再一条波纹,一股股清凉带着清香,仿佛流进我的心海。夜色很快地来临,小湖开始幽幽地散发它丝丝凉意的情怀,我不忍心打破如此宁静的画面,于是坐在岸边凝神、屏息……那个夏日的浮躁就这样轻易地被带走,那个夏日的热烈也这样被执着成一种迷离,那个夏日的伤痛也这样渐渐被抚平。这一份恬净、这一池碧水居然荡尽了我那天的烦恼。
于是,那个夏天的傍晚,我天天去小湖边,坐在那里,看夕阳樱桃般嫣红,看早来的星星跳进湖里时的快乐,遐想着湖里曾有过的风景:或许有过青莲落脚,却因不甘寂寞,化做人间的凡女;或许曾有一只飞鸟飞过,和小湖里的鱼儿有过一段绝望的故事;或许有过某一朵云,飘落进湖的视野后,给小湖涂上最美丽的色彩,它一定不想离去——却不得不离去……慢慢地,再去时,似乎,我感觉到小湖因我的到来而悸动、欢快起来。有时,潮湿的夏风会伴着一点和这个季节不相称的绵绵细雨,我戴着一头的雨花,携一点深情,轻轻走来,小湖便荡漾起微笑。我站在那里,看雨丝好象怕吓着小湖似的,轻轻飘落,小湖就随着那轻风细雨,舞动起它的轻灵,仿佛是在欢迎我的到来。那一年夏天的每一个傍晚,当夕阳投给池水最后一线金色时,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或许,人是最容易健忘的,当难捱的那个夏季过去时,我的心渐渐如云一般飘逸,似水一般宁静。然后,开学了,上班了,生活变得充实丰盈起来。然后,我居然很少再想起那小湖,忘了再去看它……再想起时,是又一个夏天了,我又一次来到它身边,它却是一如以往的碧波轻盈,只是湖面上仿佛多了一层如烟似雾的往事。我坐下痴想:若我是一片云,再离开小湖时,我一定会流泪,落在湖里,下沉、下沉,直到融化为湖水。小湖会不会明白,我是它心中的一滴眼泪?小湖是不是明白,眼泪是我留下的思念?也许小湖会很无奈,也许它曾经历过更多风雨的荡涤,但是它只是沉默、沉默,沉默中却孕育着百般的柔情……就是这样的啊,我怎么还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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