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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二百二十二平房米的心情 阿猫在美国陪读那两年,发现白人都喜炫耀祖宗,姓里头有个冯是德意志后裔,司机和娃来自俄罗斯,西班牙人名字后面加个‘o’, 如果你新近认识一个肖恩,不消说,他肯定有个爱尔兰祖母。 深圳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两个深圳人第一次见面,总会问,“你是哪里人?” 四川人,上海人,北京人,湖南人,东北人,广西人,江苏人,云南人,新疆人。 谁也不是深圳人。 到底谁是深圳人? 地地道道的深圳人,晚晴到认识一个,还是从网上,网名叫:端木冷风。 过年的时候,1/3半的深圳人跑出去,有1/3的深圳人等来了家人朋友。 交通异常繁忙。 剩下的1/3深圳人同样异常繁忙,忙着赚钱。 年过完,各归各位,人人都在埋怨,外地人实在没修养,看咱们清洁美丽的公园大街,搞得这么脏。于是有人义务上莲花山公园,清扫垃圾。 这会儿又都是当仁不让的深圳人了。 住在深圳的人。 1. 晚晴一进门,就被阿猫带到婴儿房。
张皇失措中,她皱起眉头盯着死党,“就凭你和肥仔, 也配生出这么美的小动物?” 细细察看,这个生物有两眼睛两耳朵一鼻子一嘴巴,牙齿欠奉,眼珠黑亮得吓人,正在对她进行反侦察。 四只眼睛对峙,晚晴败下阵来,仗着力大,强行抓起小小的手脚检查,十根手指,十只脚趾,都全活了,也没生错地方。 她继续发问,“他的二十个酒窝为什么都长在手上脚上,就是不长在脸上? 阿猫懒得搭理,熟练地抱起宝宝,递给她,“来,干妈抱抱。”
阿猫凑过来闻闻,“哎呀,可不是臭臭了,阿姨------” “恭喜你荣登太后宝座,从此蓬头垢面,以洗臭屁股为人生最大乐趣。”和阿猫走到客厅,晚晴打量她,阿猫穿玫瑰紫上衣,浅粉的碎花及膝裙,还是她设计的‘花影’系列样板,不规则的的裙踞在走动中散开,冉冉如半透明的花瓣。 晚晴的眼里黯淡了瞬间。 “会不会,像黄熟梅子卖青?”阿猫怯怯地问她。 波光一闪,晚晴抬起眼帘,微凹的眼睛里全是狡鲒。这阿猫人如其名,白里透红的圆脸,圆眼睛,下巴倒是尖的,图省事剪了个赫本头,一付水肥充足的滋润模样。 如果清减一分半分的,晚晴在心里打个开场白,笑笑开口:“换上白短袖配百褶裙,就可以去渡罗马假日了。” 明知是调侃,阿猫也乐滋滋,“罗马好好在那儿呆了几百年,跑不了。劳驾你给配上格利高里.派克。” 晚晴也乐。“我要知道派克在哪儿,立马打个飞机的去慷慨就义,还要巴巴地知会你这有贼心没贼胆的?” “有贼心有贼胆,”阿猫捏捏腰,“就是没那贼身材了。哎,我搽了肥仔给买的CD去痕霜,那些妊宸纹,通通地都消灭了。” 哈,晚晴大大好奇,她记得阿猫 9个月时的肚子,皮肤撑不住,裂开来,全是暗红色的竖纹,歪歪扭扭的,像爬满了蚯蚓。“哎,给看看。” “回头再说啦,有什么好看啊。” “不要,要现场证据。你家肥仔看得,我更看得,快点啦。”晚晴作势要掀阿猫的衣服。
一个白净紧致的肚皮,飞快地一现即隐,晚晴啧啧称赞,“真是好东西。”
晚晴白了她一眼,“我说的是,钱真是好东西。这得多少钱一盒,几盒一个疗程?”
“是,还有半盒留着以后救济我这难民吧。2000块钱,我现在一个月工资的3/4。今天请我吃什么,鱼池燕窝鲍鱼,一样也不能少。” “好好好”阿猫一叠声地答应着,“都几点了,十九还不来?” 2. 十九迟到,一进门就喊香死了,饿死了,开饭开饭。
晚晴乘她不注意,从她碗里舀走一勺豌豆,“豌豆,吾爱吃。” 阿猫又气又笑,“吃吧吃吧,呆会儿放屁别赖我。”
十九是最流行的波波族,行内小有名气的平面设计师。 去年10月份,她给阿猫 和晚晴留了个手机短信,抬腿就去了西藏流浪。 之后回家过年,之后回深圳,狂接活计,差不多半年了,三个人的第一次约齐,‘三个女人俱乐部’重新开张。 一身黑,红色的波浪长发,衬着她素白的脸,有惊涛骇浪的感觉。 “噫,皮光肉滑的,这是你在家熬活儿敖出来的?我还以为你早阴阳失调,满脸痘痘呢?有男朋友了?”阿CAT率先发难。 “猫嘴里,也是吐不出象牙的。”十九摸索出两个纸团,一人面前扔一个,“西藏纪念。” 阿CAT 撕开破报纸,是一只古朴的银镯子,刻了藏文,“是佛经?”她一边问,一边忙忙戴上,堪堪圈住她圆润白腻的手腕。 晚晴那个,拆开来是累累坠坠的项链,镶着绿松石,珊瑚,玛瑙。她把它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摇一摇,细小清脆的铃音,“哈哈,这个,吾喜欢。” 十九瞄她一眼,“你换了工?” 阿猫连忙敲边鼓,“就是就是,晚晴这次你非得讲清楚,‘雨荷’那边设计师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跳槽了?这边工资低不说,连个自己的牌子都没有,你吃错了药?” “没错,我自甘堕落,江河日下,破罐子破摔。”晚晴在素什锦里挑挑拣拣,专吃新鲜百合。 阿猫不达目的不罢休,“呵呵,你说过,你们那个鹰老板对你,很有点儿落花流水的意思,是不是因爱生恨,把你给炒了?” 晚晴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切,你电视剧看多了,脑子进了水。是本小姐炒他的鱿鱼,听清楚了没?” “白痴才信你呢,人家辞官归故里,你到漏夜打短工?快快从实招来。” “少奶奶大人啊,都两个月的陈年旧事了,你还穷追不舍? 人家两个月,男朋友都换了N个啦。” “人家是谁?人家关我屁事,你到是说不说?” 晚晴噗哧一笑,“组织的地址我知道,组织的名单我记得,我,就是不说,把我怎么着?” 3. 正好阿姨抱了宝宝出来玩儿,十九饱暖思娱乐,逗宝宝,“宝宝叫什么名字呀?” "叫宝宝,所有的孩子都叫宝宝。所有的丈夫都叫老公,所有的妻子都叫老婆,老了的婆婆。”阿猫发劳骚,半真半假。 是,今天孩子满百天的大日子,肥仔不在家。晚晴扯开话题,“那情侣间怎么叫,麻烦猫大人给取个妙号?” “冤家,不分男女,都是冤家。”阿猫今日妙语连珠,顺便打击一大片,“你们的冤家呢?还是你们两个,你是我的冤家,我是你的冤家?”
“你呀,在等青蛙变王子。十九呢,你又不是理想主义者,你等什么?” “我不等冤家,我不相信冤家,我是女人,需要男人,倍儿简单。”
晚晴听得艳羡不已,“五万啊,十九,她还真大方。” “大方个屁,她有黑钱拿。施工加材料100多万,至少15%的暗扣,她才不傻呢。你以为我有那么好赚,跟我来。” 十九一阵风地进了住卧室,“喏,主卧,五彩图案的波斯地毯,墙纸嘛,要有丘比特拉弓射箭,紫红丝绒的贵妃椅,大圆床,天花上悬粉红色透明纱幔,还要有四根立柱。全部是要订做的,得多少功夫。”
十九不理她,指指浴室,” 全镶大理石,镀金龙头花洒,偏买了一个整体成型的景泰蓝洗手盆,卷边荷叶形,够贵呀,二万多。我到真替这个盆子可惜,雅着呐。“ 到了客厅,十九继续,“阿猫, 人家那个客厅,比你这还要大一倍。进门要有假山小桥流水,厅里放仿路易十四风格的雕花镀金织锦沙发,餐台不得了,是先生要的明清风格红木桌椅。”十九抓了一把头发向上拉,“绞尽脑汁,才勉强把这些东东共治一炉。我的神经元受不了,已经集体自杀了几十亿组了。” 阿猫笑得花枝乱颤,十九和晚晴盯着她的胸,同时摇头,“乳牛。” 阿猫连忙掩住胸前两团肉,“两个色魔。现别忙着笑掉牙,它朝贵体也相若。” 门铃响。
阿Cat关好门,回头撕开软纸,晚晴和十九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一大束紫蓝色的鸾尾花。 “深圳还有这种花卖?”晚晴绝望地说,“阿猫, 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阿猫拿起听筒,低语半响,放下了电话,还兀自愣怔着。
4. 十九回来之前,晚晴上去过他们驴友的总部:深圳磨房。 她才不喜与那帮自虐狂说三道四,只是去看看有没有十九的消息,ID叫‘轻尘’。 晚晴喜欢西方葬礼时的那句‘尘归尘,土归土’,听起来不是太哀伤,没有垂胸顿足,哭天抹泪的刺激场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没有比较,没有评判,自自然然。 从阿猫222平方米的家回到她租来22平方米的农民房, 她又上了网。 磨房里居然有人给她留言,她点开: “百叶窗把夕阳的光,分隔成一条一条,整个房间,都是深深浅浅明明灭灭的金色。 窗外,落日该很美,我却不会开窗眺望。 ----渭城朝雨忆轻尘“ ----第一章完----- |
根深不怕风摇动 树正何愁月影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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