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宇蹑手蹑脚走出弧形楼梯，走至一半，他弓下身子探一探楼下的客厅，确定没人在场，他赶紧往大门行去。手刚刚握住门把，心里正浮起一股冒险成功的喜悦，背后却传来一阵娇斥声。 “郭宇！你又要溜哪去？” “嘘 -- -- -- --” 郭宇内心一惊，慌忙转身示意郭恬噤声，低声哀求：“老姐！小声一点，别惊动妈了。” “林家马上就来了，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郭恬仍板着脸孔，不过音量已放低了许多。 “老姐，行行好，我就是不想跟林二小姐碰面才出此下策。拜托！放我一马。“ 郭宇哭丧着脸，宛如受尽委屈的小孩。 郭恬素来关爱小她六岁的弟弟，再说她本人也不喜欢林二小姐，见郭宇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明知他是装模作样，却已有成全之意。当下佯怒道： “你这一走，妈怎么做人啊？你这是翘第三次了！“ “无三不成礼嘛！“ 郭宇嬉皮笑脸回了一句。 “胡说！“ 郭恬轻骂一声，眼角和唇边全带着笑意。郭宇深谙姐姐的脾气，见状已知逃过一劫。”你可助妈一臂之力，搪塞一下就得了，你办事，我放心。“ 郭宇边说边开门往外走去。 “天色那么黑，可能会有大雷雨，你小心一点。” 郭恬关切的叮咛。郭宇不在意的半转身向她比个OK的手势，轻快的跳上他的红色跑车，一溜烟驶离了家门。 郭氏公司原只是一个家族式的工厂，在郭建阳任内发扬光大而成跨国性的企业。郭建阳两年前病殁，留下郭恬和郭宇两个子女。姐弟两人皆是人中龙凤，郭恬擅长财务管理，郭宇是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生，郭恬的先生李仁是产品设计业的佼佼者。三人在郭建阳生前即是他的主力智囊团，所以在他死后也毫无困难的扛起了承继之责。而且，少了老一辈保守作风的牵制，他们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各种前进的改革；再加上三人之间感情融洽，合作无间，因此将郭氏企业的业绩不断的推向高峰。 这一切都让郭太太甚感欣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郭宇已三十有一，却始终无成家之念。郭恬的儿子都已十一岁了，他这位舅舅却不改每天潇潇洒洒的上班、下班，然后钻进画室内享受他的闲暇兴趣 ---- 绘画. 郭宇是百不见一的天才型人物，文理工商样样皆通，对绘画尤其具有天分，甚至一度决定朝此方向发展。无奈囿于家庭的需要，在和父亲一番激烈的抗争，险些造成家庭革命之后，终于委屈求全，弃艺术而从商。因此之故，郭建阳和郭太太也不好太过干涉他在工作之余继续追求此一嗜好。 严格说来，郭宇的年岁并不太老。然而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郭太太是个守旧的妇女，自然担忧郭家传宗接代的问题，所以私下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儿子物色身家、姿色、个性皆为上选的女孩。 林家二小姐即是其中之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今天这场相亲，郭宇重施故技，逃之夭夭。 郭宇只求脱身并没特定的去向，在闹区胡乱绕了几圈，便将车开往市郊，驶上滨海线。 浑浊的海浪澎湃汹涌，郭宇虽已关闭四面的车窗，咆哮的浪涛依然清晰可闻。刚出门时，天空尚余几块青蓝，此时已是乌云密布，连闪电的光芒也只能在云端微弱的露脸，或大或小的闷雷声相继不断，雨虽未下，却可预测倾盆大雨瞬息即至。 经过一间独立于一片荒地的饮食店时，郭宇本想停下来避开这一阵雷雨，但想想离开前面的市镇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便决定到那边再做休息。 谁知道才又往前开没多久，天气却急转直下。一阵暴风骤然旋起，刮的车身摇晃不定，云层疯狂的翻动，宛如滚滚黑水，大地仿佛蒙上了一块波动的大黑布。才下午四点多，天色已晦暗的有如夜幕时分。 郭宇对这突来的变化暗感惊荒，看看前头，再望望后视镜，整条路上只有他这部车子，内心逐渐兴起毛毛的感觉，而且隐约中，他感到天地间似乎充塞着一股玄奇诡异的气息，压迫得他心烦气躁。 看情势不对，郭宇急忙做个一百八十度的调转，猛踩油门往回路飞驰而去。 赶至那间饮食店时，云层已低的几乎要触及车顶，大如冰雹的雨点凶猛的由天上砸下，敲的车顶啪啪作响。郭宇推开车门，跨出车外，吃力的在暴风雨中往饮食店冲去。 才跑了两步，一道灿烂夺目的闪电倏然照亮了整个宇宙，郭宇只觉得眼前仿佛有千百盏镁光灯一齐向他照射，眼睛蓦然一花。同一瞬间，一声震天撼地的暴雷吞没了整个大地。郭宇全身突感麻痹，两脚发软，双膝跪地，勉强以右手支撑着即将前扑地上身。 就在这一霎那，强光，大雨，蓦然消逝，风速骤降。一幕奇异的景色，突地展现在他眼前 ------ 美女！一位仙姿玉质的美女！身穿一袭款式新颖的白色洋装，伫立于一栋宫殿式的建筑物前，群襬，衣袖随风斜飞，乌黑的头发在风里宛若起伏的波浪，飘逸、脱尘、仿佛飞落凡间的仙女。 她双手轻拢飞舞的秀发，带着妋媚的笑容凝视着一位距她两三步左右，身穿黑服的中年人。 从他下跪的地方，郭宇只能见到那中年人的后脑及一小部分侧面，但是却可清楚的一窥她那摄人心神，美丽绝伦的容颜。 就在她的倩影映入郭宇眼里的那一刹那，那位美女也发现了郭宇的存在。郭宇见她如花的笑靥突然转为惊恐，双手由发部收回，掩住口鼻，圆睁的双眼射出畏惧的神色。就在这时，一位俊秀的年轻男子从那建筑物里跑了出来，他的双眸一触及郭宇，身子立即刹住，目瞪口呆的直视着郭宇。 郭宇尚未想通他们为何有此怪异的举动，又见那中年人转头看向他这边。那中年人的脸还没转正，郭宇脑袋忽觉晕眩，乏力的闭起眼睛，晃晃头部。 昏昏沉沉中，他听到那中年人的惨叫声，接着是那美女的惊叫，然后那年轻人急切的喊道：“娇娇！你怎么啦！娇娇。。。。。” 郭宇使尽全身力量将眼睛睁开了一线，微弱的视觉马上被另一道强光封住，意识也同时被一声巨雷震入了虚无。。。。。。 “郭宇 - - - - 郭宇 - - - - - -” 迷离恍惚中，郭宇被一阵阵飘忽不定的叫声慢慢唤醒。那声音仿佛来自幽暗的地狱，又好像来自明亮的天堂，更宛如是深谷里不停来回撞击的回音。 郭宇缓缓掀开了重如千斤的眼皮，一片模糊，他疲倦的闭上双眼。休息片刻，才又奋力睁开眼睛，依旧是朦胧不清，不过至少可以见到一些光点。 那些光点反复的聚集，分散，重组，再分裂。。。似乎过了一世纪之久，那些光影终于拼凑成形。 是那位美女！展露着千娇百媚的笑颜，脉脉含情的瞧着他。郭宇满心喜悦，伸出双臂想将他拥入怀中，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猛力挣扎依然无功，而那位美女的身影却逐渐往后退却。 郭宇心急如焚，更加急着想挣开那层莫名的桎梏。正当他发现双臂已可移动时，一抹闪电猛烈的将那美女击成了千百个白色碎片。 郭宇悲怆大喊：“不要！不。。。。” “郭宇！郭宇！你醒醒！你醒醒！” 非常熟悉的口音。郭宇眼睛的焦距终于可以凝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既焦虑又憔悴的面庞，然后是站在母亲旁边淌着眼泪的郭恬。 郭宇虚弱的说：“妈。。。头好。。晕。。。。” “哎呀！老天爷保佑，醒了！你真醒了！郭恬，快！快！叫医生！” 郭太太喜极而泣，兴奋的又喊又叫，郭恬没等母亲说完话已疾风般的跑出了病房。 “我。。。在。。那里？” “在医院里。你已昏迷两个星期了，可没把我给急死！” 郭太太怜爱的拿着毛巾擦拭郭宇的额头。 郭恬很快就回到病房。隔没多久，医生也快步走入，照照郭宇的瞳孔，按按他的脉搏，又在他全身做了一番检查。“奇迹！真不可思议！受了那么严重的雷击，居然还能恢复。” 医生难以置信的摇摇头。“郭太太，恭喜你啦！你儿子的命捡回了。” 郭太太激动不已，一再跟医生道谢，一扫方才那忧愁的形容。医生走之前，嘱咐让病人多休息。其实不用他吩咐，郭家母女瞧郭宇那闭多开少，昏昏欲睡的眼球，也了解不能去骚扰他。一会儿之后，一位年轻的护士进来帮郭宇打了一针，郭宇这才安详的睡着。 郭宇在养病期间情绪显得很急躁，等到行走自如就吵着回家，无论大家如何劝导他都执拗不从，最后终于在医生同意之下提早出院。 返回家门，郭宇在卧室稍做停留，换了一身便服，就匆匆出门。郭太太在他身后连声数说，郭宇充耳不闻。 郭宇一路不停的赶至滨海路上那间饮食店，在柜台找到主人。“你记不记得一个月前那场大雷雨？” 店主人迷惑的盯着郭宇，过了半晌才记起他的脸孔。“噢！是你啊！哇！你运气可真好，那雷没将你打。。。。” 店主人硬将那“死”字吞回去，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来，我请你喝一杯。“ 郭宇摇手谢过，迫不及待的说：“打雷时，你店里是否有女客？“ “一个影子也没有。“点主人肯定的回答。”那天下午天气太恶劣了，只有鬼才会光顾这条公路。“ 说完话，点主人才想到这等于在骂对方，讪讪的干笑几声。 郭宇微微一愣，低头思考片刻，满脸期许的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白衣，还有一位年轻人，一位中年人？“ “没有！” 店主人面露回忆的表情，“当时天很黑，我是看到你的车灯才知你把车停在店前，也看到你冲出车外，然后就是那吓死人的雷电。在闪光中，我察觉你的身子似乎颠簸了一下，雷过之后，一切又恢复黑暗，等了一会儿不见你进店里来，我就晓得出事了。等我冒着风雨跑出去探个究竟，你已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我立刻回店里叫救护车。” 郭宇失望的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呆呆的瞪着店主人。店主人还以为听了他这番陈述，郭宇至少会向他道个谢，没想到他竟然无动于衷，心中不免微微有气，不过，见他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猜想他大概被雷打得神经有点不正常，也就不放在心上。 “怎么？难道你见到她们了吗？” 店主人被郭宇瞪的全身不自在，狐疑的问。 郭宇其实没在看店主人，只是想心事想出了神，闻言忙说：“噢！没有。” 顿了一下，又问：“这附近可有一位叫娇娇的女孩？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 “前面村子《永荣》杂货店的大女儿叫天娇，熟的人都称她娇娇，年龄也相仿。” 店主人不假思索道。 郭宇喜出望外，谢过店主人救命之恩，急急赶往前村。 永荣杂货店的大女儿的确叫娇娇，但并非郭宇所要找的人，而且村里也只有这么一位娇娇。郭宇大失所望，不过并没绝望，花了一整个下午在滨海线上各个村落拜访，直至深夜才空手而归。 此后，郭宇每天早出晚归，全心寻找那位白衣美女，搜查范围由滨海村落逐日扩展至内地，然而伊人的芳影却始终杳杳无踪。 郭太太对儿子这种近乎着魔的疯狂行为忧心如焚，多次向郭宇询问始末，郭宇都缄默不语。郭太太苦口婆心的劝他注意身体，郭宇全当耳边风，镇日奔波，耗损心力，本已孱弱的身体更是每下愈况，短短一星期之内，人已瘦了一圈。郭太太只好向郭恬求救。 郭宇出事之后，郭恬将他的工作拦了过来，因此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连星期假日都没得闲。这一日受母亲的重托特地抽空回娘家。她从华灯初上等至钟敲两响，郭宇才回到家门。 “我的天啊！你是怎么虐待自己的！看看你的气色，比住院时还差！” 郭宇虚脱的瘫在一张摇椅上，右手按摩着前额，低头不语。郭恬可没母亲那么心软，也比母亲懂得郭宇的习性，不那么轻易放过他，施尽手腕，一再逼问。郭宇经过郭恬一番疲劳轰炸，终于竖起了白旗，道出内情。 “你怎么能把它当真？” 郭恬惊怒的说：“那只是你遭雷击之下所产生的幻象，不可能是真实的！你平常那超人一等的判断力那儿去了？” “不！绝对不是幻觉！” 郭宇坐直身躯，嘶哑的喊道，灰白的面庞因过分激动映上了一层红晕。“那幕景象清晰无比，绝无梦境里那种虚幻的感觉。他们的声音虽然有点模糊，但是毫不漂浮。不！我知道那是真实的！“ 郭恬错愕的瞪着郭宇。眼前这个人似乎已不再是她所认识的明朗、乐观、理性的弟弟，反倒像是个任性、忧郁、偏激之徒，更令郭恬感到不安的是，她竟然对郭宇产生了陌生感。 沉闷中，郭恬一边平定慌乱的情绪，一边迅速的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由郭宇那坚定的态度和语气来看，任何与他看法相左的论调，只会引发更多的争执，不但于事无补，可能反而有害。她决定采用顺导的方法。 “好吧！就算真有其事，你也不必如此操劳，大可请一些人协助寻找。“ 郭恬这番话显然产生了效果，郭宇的脸色平缓了许多，嘴角尚且绽露一抹疲倦的笑容。“先前就是怕你们不相信，又以为事情并不难，才想独自处理。现在我也觉得非常吃力，很需要帮手。“ 敲开了心结，郭恬顺水推舟，进一步跟郭宇讨论一些细节。 “我有一个疑问，你怎么那么确定娇娇就是那女子的名字？“ “我那时神志虽然有些混肴，不过还能分辨男女的声音和声音的方位。《娇娇》是那位年轻男子喊的，在场只她一个女人，指的自然是她。“ “你或许可以分辨发音的来源，但是，你那么有把握没听错名字？“ 郭宇楞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郭恬见状已有几分了解。“你不肯定是吧？“ 郭宇摇摇头。 “所以你听到的只是音似《娇娇》，也可能是《佳佳》或《巧巧》，《巧娇》，，，等等。“ 郭宇想了一想，苦笑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发音类似的全考虑进去，明天我找一些人办这件事，在附近的乡镇公所查核名字，做地毯式的搜索。“ 郭恬指着郭宇，严格的命令：”你，不可参与！“乖乖的给我待在家里静养。” 郭宇欣然答应，紧张的神情大为松弛，仰头痴痴的望着天花板。 郭恬见他那样子，暗暗叹息了一声。这简直荒谬到极点，在茫茫人海里找寻一位连存在与否都有问题的女人，郭恬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答应做这种傻事。话说回来，眼前她也没什么选择，为了避免加深对郭宇的刺激，只好先迁就他，拖过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经过这番对谈，郭恬洞悉郭宇的心性起了巨大的变化。她怀疑雷击对郭宇身体的破坏，可能比大家预期的还要严重，说不定把他的脑子都给打坏了，才会有这种不合情理的行为。仔细再观察郭宇的神态，郭恬突地打了个战抖，郭宇那祥和中带着刚毅的表情，专注中带着期许的眼神，其实她并不陌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当他狂热的投入艺术创作时，他给人的印象就是这般的气焰。 郭恬甩甩头，把这个滑稽的念头赶出脑外，内心暗忖：“想远了！不过，明天得跟母亲商量解救之道，可能需要找个脑科医生好好帮他做个检查，或许还需找个心里医生来引导他。当然，这些都急不得，以免造成反效果。。。。“ 郭宇只安分了两个多星期，看事情仍是纠缠不明，又废寝忘食的躬亲督导。郭恬为了安定他的心，又另聘了一位颇具声望的私家侦探参与调查。这位侦探跟郭恬说如有相片辅助的话，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果。郭恬将这消息转告郭宇，看看他能否画一幅画。郭宇二话不说，立即关门作画。这一关，就是两天两夜。 郭恬接获母亲的紧急通知后，随同李仁匆匆赶回。在画室外敲了一阵门不见郭宇回应，李仁当机立断，用身体撞开门，郭恬率先冲入。 画室里除了一处亮点之外，其余全是黑暗。那个亮点来自天花板上的一盏强烈的灯光。郭恬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戏院中，众灯皆熄，唯有一道圆形光柱照射在节目主持人身上，不同的是，这灯光下不是主持人，而是一个画架，画架上立着一幅未完成的画。 画的背景是以灰、黑为主要颜色，因此将画中那位白衣女郎衬托的异常突出，白衣女郎后方耸立着一栋以深红为主色的宫殿式建筑。那白色形体画得如此鲜活、逼真，当郭恬乍见这副画时，眼睛甚至起了一个错觉，仿佛有一团白色的物质正要跃出画面。 这是一番未完成的画，因为那白衣女郎没有脸部。头发和脸的轮廓俱在，独缺眼、鼻、口。尽管如此，由那身形、脸形，再加上一点想象，郭恬依然可识这的确是一位美绝人寰的女子。 微愣半晌，三人才恍然记起入室的目的。郭恬大声呼唤了几声，不闻郭宇回答，忙叫李仁打开室内其他电灯。 灯光亮起时，三人同被眼前的凌乱惊的一呆。只见画架周围东倒西歪的散放着数十张废弃的画布，不难猜测画架上那幅画是历经多次失败才完成的。郭宇缩成一团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两手抱膝，脑袋深垂，宛如母体中的婴儿。 “郭宇，你怎么啦？“ 郭恬蹲在郭宇身侧，温柔的轻抚他的肩背。 郭宇木然的抬头，失去光采的眼珠在郭恬的脸上短暂停留，随即移至那幅画上。 瞧见他那幅了无生气的模样，郭恬内心刺痛连连，郭太太早已在一旁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郭宇收回眼光，身体无意识的一前一后摇晃着，口中喃喃：“我画不出她的脸。。。。我忘了她的脸。。。我画不出。。。。” 说到最后，郭宇将脸埋进双手，歇斯底里的呜咽起来。郭太太哭声更烈，郭恬强忍悲伤，向李仁使了个眼色，李仁叹了一口气，走出室外叫救护车。 郭宇在一家私人疗养院治了半年才出院。病情虽然控制住了，人却整个变了样子，不再英姿焕发、谈笑风生，只是终日静坐、远眺、冥想，偶尔和家人聊聊，也是简短两三句，不过至少过着正常人生活。遇到雷电交加的日子，他才会出现失常的举止，神情亢奋，坐立不安，严重时，还会要求家人载他至滨海线那家饮食店。 如此又拖了半年，郭宇的病症老是无法断根。最后郭家采纳医生的建议，彻底隔绝郭宇和那伤心之地的接触，将他送至国外静养，迁居于郭家在美国购置的一间别墅。郭太太随行照顾，郭恬、李仁以及他们的儿子李正伟亲往机场送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