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的故事 我的家乡是个民风淳朴、思想保守的小镇, 镇上有许多传奇性的人物, 王菜就是其中之一. 王菜家和我家同在一条街上, 相隔五户为邻. 王菜的本名并不是”菜”. 大家都如此称呼他, 是因为他是小镇上最大的菜贩. 王菜本人长得矮矮胖胖, 经常笑容满面, 每次见到他总会联想到弥勒佛, 只是王菜的耳朵没弥勒佛那么大而长. 王菜的老婆长得端庄贤淑, 看得出来年轻时必定相当标致. 只可惜, 她的容颜比她实际年龄苍老的多, 并且似乎总是凸着一个肚子, 而她这些形体上的特征是其来有自的. 王菜是位很精明的生意人, 生性又勤奋, 所以钱大把大把的赚, 是属于市井富豪之流的. 他的唯一缺憾是 ---- 膝下无子. 为了生个麟儿, 王菜的老婆连续生了十二个女儿, 几乎是每隔一两年就生一个. 王菜的老婆生第十三个小孩那年, 我还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 那天晚上, 我们全家和爸爸的几位朋友在屋顶的平台上乘涼、聊天. 王菜的老婆又要生小孩这件事自然是主要话题之一. 言谈之中, 每个人都洋溢着关怀之情, 都希望王菜这次能抱个儿子以了却多年的心愿. 当然戏谑之词也在所难免, 什么”生一堆赔钱货”, “不用医生或助产士, 像母鸡生蛋一般”等等讽刺之言都出笼了. 当时虽觉得他们讲的有点刻薄, 可是大人们说话, 那有小孩子插嘴的余地, 我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十一点左右, 家里的女佣疾步跑上楼来, 喘着气说: “又生了一个女的.” 听到这个消息, 本来热络的场面,突然静默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 才有人感慨的摇头、叹息. 也许每个人都感染到王家的失望与哀伤, 这个龙门会一下子就散了. 大人们下楼之后, 我仍然留在平台上, 享受清凉的微风, 欣赏皎洁的月亮. 好一阵子, 才 缓缓走向平台靠马路的边缘, 站在那儿俯视着寂静的长街. 就在那时, 我看见了王菜的妈妈 ---- 双手擦拭着眼泪, 嘴巴喃喃自语, 步态蹒跚的低着头走过我们的家门. 我心里一阵难过, 痴痴的目送她走向长街的另一端, 直到她那老态龙钟又略显臃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我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一年后, 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王菜的老婆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婴. 王菜的欣喜自不在话下. 婴儿满月那天, 王菜亲自走访小镇上的每一户人家, 送上两个红蛋外加一碗公的红汤圆. 王菜走进我家时, 爸爸和妈妈向他连声道贺, 王菜高兴的开怀大笑, 全身的肥肉也跟着战抖不停. 看着他那圆滚滚的笑脸, 一年前他妈妈黯然流泪的情景, 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事隔多年, 小镇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可是, 王菜那个满足的笑容和他妈妈拭泪的身影, 时常会无来由的爬上心头. 每次想到这两幕情景, 心里总会想着那十三个一生下来就当着陪衬角色的女孩, 不知她们如今身在何处? 是否皆已嫁给比她们父亲开明的先生? 还有那个男孩, 背负着多么沉重的担子! 如今是成龙还是成犬? 最难忘怀的却是王菜的妈妈, 她想必早已归土, 只希望她阖起双眼的那一刹那, 脸上带着和王菜一般满足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