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我站在二楼的栏杆前，透过楼前白杨树的疏枝，眺望远山。那些深深浅浅的层次，曾经翠微、墨绿、金黄的色块已经被嬗变的时节淡化殆尽，只剩下一派苍黄，皴染萧索的深秋。我的心中不觉翻覆着无穷山色，无边往事------

突然，楼下传来一片欢悦的笑声。我收住凝思，往下一看，是一群孩子在楼前的场地上追逐嬉闹。他们在玩着什么呢？哦，伸出他们小小的手臂，捕捉从白杨树上飘落的黄叶。粗壮的白杨高过二楼，顶梢有硕大的叶子，金黄金黄的，在秋风中微微闪动着，像一只只恋枝不舍的栖鸟，也像是一面面迎风招摇的旗帜。在秋风的催促下，不时有一两片飘落，引得仰脸巴望的孩子呼之唤之，舞之蹈之，伸开小手，迎接飘飘悠悠的落叶。

我也开始注意起使孩子们兴奋异常的落叶来。微风中的落叶平展如掌，轻盈地滑着小步舞，了无挂碍，似有栉风沐雨后的轻松和怡然。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叶子随着风儿荡荡悠悠，离地有数丈高的时候，一跃一跃的向前，划出弧线的轨迹，富于一种优美的节律。那些叶子好像故意逗弄着淘气的少年，他们伸出的小手明明要接着了，叶子忽地飘到另一边，惹得孩子们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抢，是担心叶子着地沾染了灰尘？还是生怕叶子落地就如亡魂归葬化作乌有？也许孩子只是觉得好玩，如同是他们放飞归来的纸鸢，是他们期待的一张小小的素笺，是上天赐予的简单而又有趣的礼物，能抢到手，代表一种胜利，抢得多的，则感到富足。这些有着树叶形的童心的少年啊！

回想我的孩提时代，恣意玩耍一样成为村童的天性，可是眼前捉树叶的情景教我倍感新鲜顿生惊觉。“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在世事的嘈杂中，在我凭栏处，眼见秋萧叶落，一飘伤情，感叹流年轻度，不禁怆怀万端，尽管我还没到鬓华惊秋的岁龄。

眼下的孩子们还在雀跃着。我抬头望望白杨树的枝梢已经没有多少叶子了，可是孩子们仍然乐此不疲的期待着。我的心倒是有些空落，不再观望，我悄悄转回居室。冥冥中，忽闻一声哲人的话语，那是贺拉斯从故纸堆里发出的竭斯底里般的呼喊：“抓住那似水流年！抓住！！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