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听听“非共识”科学群体的声音
江华荣
“科学非共体”是与“科学共同体”相对应的概念,是“非共识”科学群体的简称,因为“非共识”与“伪”、“赝”、“反”等词义不同,故“非共识”科学群体不是伪科学、赝科学或反科学的共同体,它仅仅表明一部分人对所谓“科学共同体”的主流意见抱“非共识”的态度,因他们的学术成果暂时还处于被排斥的地位,故将这批人群简称为“科学非共体”。
“科学非共体”不仅中国有,世界主要科学大国都有,不仅现在有,古希腊与先秦时代就有,将来还会有。其原因很简单,人类对自然与自身的认识总是不断发展的,当某些理论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之后,新的问题又会产生,迫使人们去重新审读原来的认识成果。“非共识”意见就在原“共识”的基础上产生,并通过长期的争论、检验,最后又会达成新的共识,比如人们对哥白尼“日心说”的共识就是这样达成的。因此,由“共识”到“非共识”,再由“非共识”到新的“共识”,这是认识世界的必经之路。这种认识过程表明,“非共识”科学群体的存在,并不构成对科学研究的干扰,而是科学发展的另一支生力军。
就中国当前“科共体”与“非共体”双方的学术阵地来说,前者主要是守护西方科学家的固有地盘,除文史哲三大学术领域外,数理化天地生6大学科都在西洋科学的绝对统治之下,大中学教材里基本上找不到中国科学院院士的模型、学派、定理、定律,甚至连他们的“假说”也找不到。因此,目前中国的“科学共同体”实际上是在与西方“科学共同体”共识。
而国内的“非共识”科学群体对这种现
状颇有微词,他们认为西方科学家并不都是手握真理的天神,他们的理论也有错误,必
须加以清除或修正。既然“科共体”不敢或不愿意去碰西方科学权威,“非共体”人士就只好冲进科学城池,想弄个明明白白。见此情景,“科共体”人士就会站在一旁讥讽道:“看啦! 他们只是中学水平,还敢到科学领域里来给中国人丢人现眼……。”
“科学共同体”人士多在科学院、研究所、高校任职,他们可利用自己的学术地位与实验条件,获得渠道与资金,自由地发表出版自己的学术观点,也借机把一些“共识”了几百年的科学知识编印成科普与教辅,顺便捞些额外的稿酬。如果想搞点“创新”也不难,译点国人尚未读到的“洋共识”,或干脆剽窃一点别人的科研成果,即可体现自己在学术领域里的存在。
“科学非共体”人士则不同,他们多是一些在科研单位或教学、行政部门不甚得志的一族,有些是离退休者或干脆无业的隐士,他们享受着时间的富有,享受着思维的自由与执著,为了一道数学难题,他们可以不计得失地抛洒几十年心血,为了公布一个科学发现,他们不惜倾其微薄的家资,向报刊出版部门上交版面费、书号费。当他们的“非共识”科研成果公诸于世之时,就开始迎接来自“科学共同体”内外的各种打压,直到最后为自己的学术理想殉道。
“科学共同体”里的人士一般不搞原始性创新,他们的主要精力是监察缉拿那些科学上的“不同政见者”。为此,他们手里经常提着几顶大帽:“疯子”、“弱智”、“业余”、“民间”、“江湖”、“狂妄”、“伪科学”、“赝科学”、“反科学”等,一旦发现有适合此类大帽者,他们往往一哄而上,用舆论把目标罩得严严实实,让外界再也听不到“非共识”者的声音。
“非共识”人士本来就有不群不党、孤高傲世的天性,他们的价值标准就是“唯耻学问不显于天下”,故毕生埋头思考,以第一原创与最新发现为追求。当他们被“科学共同体”突然包围时,谁也难逃虎落平川之困,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撕咬、被曲解、被栽赃、被搞臭,“非共识”人士百口莫得其辩。
有许多中国人说不通的事,换成外国人就说得通了。上世纪末,四川的雷元星用科学方法证明“臭氧层”不存在,“科学共同体”以为他在开玩笑,“保护臭氧层”的国际公约照签。而法国人说“臭氧层”是恐龙屁熏破的,中国科学界无不侧耳倾听。中国庄子的“今日适越而昔来”被理解为浪漫文学,而爱因斯坦说“时间可以倒流”则是理论物理。墨子说不能让尺与夜比长,可“相对论”者说夜(时间)是尺的另一维空间。
目前,“科学共同体”似乎是被国家承认的“科学圈子”,他们才是“正统”、“权威”、“专业”、“真科学”的代表,是他们在捍卫科学的尊严,是他们在传播、普及科学知识,他们才有资格在国际学术活动中露脸,以体现中国的科学水平。但当问起他们自己的学术成就时,回答却是关于学历以及学术道德方面的话题。更精明者往往对哲学家大讲高能物理,而对物理学家大谈现代哲学,你根本搞不清楚他肚里的学问有多深。
“科学共同体”里的人士皆很辛苦,他们没有自己的小秘,只好用手提电脑下载多家网站的讲稿,以备全天候的大小会议发言之用。他们白天要抓科研立项,评审教授、竞选博导或加冕院士,晚上要赶论文、校书样、数稿费、点礼品,许多“科共体”人士还兼有极高的艺术修养,古典式琴棋书画、西洋式吹拉弹唱无所不精,极少数出身贫寒者,也会在百忙之中挤出通宵,搓点小麻将。
而“非共体”人士的生活则完全两样,他们一手拿着科学名著,一手拿着锈迹斑斑的放大镜,硬要从西洋名人的“科学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还有些人放着职称论文不写,偏偏要去找达尔文“进化论”的麻烦,一会儿给中科院写信,一会儿给霍金发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后是海里的月亮没捞着,眼前的蛋糕却已被别人抢了个精光。
别以为“非共体”人士会有所悔悟,古今中外的这般人等没有一个是自动回头的,他们的结局只有两种:一是忍得几十年寒窗,终遇伯乐选马,留下“原本不是蓬蒿人”的诗句之后,昂首步人“科学共同体”的金銮殿,陈景润是也。二是终身怀才不遇,到撒手人寰之时留下一堆文章,以期身后扬名,孟德尔是也。
在“非共识”人士探索科学问题之初,他们多以为“虚心真能使人进步”,一见到“科共体”里的老爷就磕头,并虔诚地递上自己辛苦多年的手稿,请这些“专家”、“名人”斧正。此时的“专家”必正襟而危坐,弹指而披阅,不无关心地垂询道:“有观测证据吗?”如果你提交了观测证据,他问:“一次观测结果可靠吗?”如果你拿出了多次观测结果,“专家”会说:“做过实验吗?”如果做过实验,“专家”又会说:“发表了吗?”如果已经发表了,“专家”再问:“是在世界一流刊物上发表的吗?”如果说是的,“专家”还会说:“得到世界某权威科学家赞扬了吗?”如果说得到了,“专家”仍然会问:“他没对你的观点进行一分为二吗?”……
总之,“专家”们总会用“微笑看破群生”的严谨科学眼神盯着你,他们发问的口吻总是体现着“著名学者”的“关怀”与“慈祥”,但请教者永远别想得到这类“专家”对问题本身的任何判断。经过多次失望之后,“科学非共体”人士的谦虚就会转化为愤恨,但因他们都分散在不同的角落,这种情绪从未对“科学共同体”构成丝毫威胁,他们愧怒的拳头都会砸在自己的写字台上,没人听得懂这零星、沉闷而又微弱的声音。
其实,中国有许多杰出的科学家不与“科学共同体”人士为伍,他们几十年如一日,默默地教书育人,或潜心做自己的学问。他们对“非共识”群体抱以极大的同情与支持,甚至他们本身就是“科学圈子”里的“非共识”者。这批人当中有院士、教授、高工、研究员,由于世俗身份的羁绊,他们多不便公开自己的学术立场,但对洋科学绝没崇拜到五体投地的程度。
因物理学和宇宙学在自然科学体系中占有主要位置,而爱因斯坦与霍金又是这两大领域里的科学泰斗,对他们两人的基本态度就成了“科共体”与“非共体”的分水岭。一般说来,凡是拥护“相对论”与“大爆炸”宇宙学的多是“科学共同体”人士,而反对者则属“非共体”阵营。
由于科学理论与学说难以计量,有时物理学上的“共识”者在生物学上却是“非共识”者,或在某一问题上站在“主流科学”的立场,而对另一问题的看法则与“非共识”人士相同。因此,“科学共同体”与“科学非共体”并没有一个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它们之间存在一个相互交织的过渡地带。
“科学非共体”不可能是一个绝对纯洁的“非共识”群体,里面也有一些江湖骗子,打着科学的旗号,宣扬一些迷信、荒唐的东西。而“科学共同体”也并非个个都是省油的灯,里面混杂着大量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打着捍卫科学的招牌,对真正从事科学探索的人士百般妒恨。他们从来不独立思考,常把洋人胡乱编造的创世故事当成科学真理,鼓吹“宇宙起源于数学奇点”之类的荒诞神话。
从总体上说,“科共体”人士的知识基础比较扎实,对本分支学科的理论脉络比较清晰。但这种强项却掩盖着另一截弱项,即重基础而少开拓,重前人而忘新人,重专业而轻博学,缺乏不同学科之间的综合能力,在创新上也难有大的作为。而“非共识”人士一直视原始性创新成果为生命,在基础科学的开拓上有特定优势,只要有了更宽松一些的学术环境,能得到“科学共同体”中开明人士的些许宽容与支持,他们就有可能在科研领域获得重大突破,把中国科学家的定理、定律写到世界各国的教科书中,把科学上的中国学派写进21世纪。
由科学发展的历程可以看到,科学不仅需要赞美与捍卫,科学也需要“不同的声音”,“科学非共体”正是这种不同声音的声源。目前,我国“科学共同体”的主旋律唱得异常嘹亮,几乎听不到“非共识”人士的伴奏,整体学术气氛似乎有失风雅与和谐,若这样的“高调音乐会”一直开下去,真不知远处的人还敢不敢“走近科学”,笔者窃为忧虑。
2005-1-10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