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海:《学术打假切忌无知和蛮横 》
转自:北京相对论研究联谊会网站
《学术打假切忌无知和蛮横 》
宋正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
[ 2003年11月24日]
作为一个老知识分子,我对网络不精通,对方舟子这位网台“打假英雄”实了解不多,故无法对当前,他与野鹤之间关系的是非曲直说得清。回想起来,有两件事算是亲身经历乃至与我专业有关的,还可以发表意见。但仅就这两件事而言,我对方舟子印象很糟。他批驳别人不实事求是又无限上纲,显露出一副无知和蛮横的形象。
例一:许靖华是瑞士籍华裔科学家,在国际地质学界深有影响,曾任国际沉积学会主席。他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批评主要是从古生物学史上存在的一次次大绝灭事实来否定了生物的渐变进化论的。1986年,他在国外《Geology》(《地质学》)杂志上发表了“达尔文主义的三个错误”文章。1989年,他的《祸从天降—恐龙绝灭之谜》一书,中、英文版同时出版。他又在北京、上海等中国城市作报告,宣传自己学术新理论。方舟子在评许靖华先生的“大灭绝”时,辱骂许靖华及其理论“是一种披着科学外衣贩卖偏见的宣传手段”、是宣扬“伪科学迷信”的“精神毒药”和“宣传反进化论的伪科学邪说”。
中国教育界为扩展中国学生的知识基础,了解学术新成果,特编辑出版了一套《新语文读本》,共36册(高中、初中、小学各12册),共708篇。在其编写手记的《科学纵横》中收入了许靖华的“达尔文主义的错误”一文。为此方舟子又撰文“不要用伪科学毒害学生——评《新语文读本》”,骂这套书的编者们“不懂科学为何物”;“不识货”又不虚心;对孩子不负责任,因而“把垃圾当成了宝贝”,“把精神毒药当精神食粮”。方舟子还余怒未消,又骂整个人文学界,“他们在面对自己一无所知的科学问题时,往往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狂妄态度”。
方舟子说,许靖华“本专业为沉积地质学,被排斥在生物学界之外”。这实在是对地质学常识的无知。沉积地质学最基本内容之一是研究沉积岩中的生物化石及其环境。漫长生物的进化史实主要依靠古生物学发展完成的。正因为此,有关专业全称有称为“古生物地层专业”,有关课程和教科书有称为《古生物地层学》的。方舟子的无知和蛮横还表现在,他似乎根本不了解这样一个事实,即当代对达尔文渐变论错误的批评和纠正主要是来自古生物地层学的一系列新发现的。这也就是来自他自认为的“被排斥在生物学之外”的沉积地质学。
古生物学上早已发现地质历史上存在有生物进化的不连续现象。据此,19世纪居维叶提出了灾变论。19世纪下半叶,莱伊尔又提出了均变论。受莱伊尔理论影响,达尔文创立的生物进化论也是均变论,并明确指出生物界无飞跃。均变论战胜灾变论,影响渐大。但20世纪50年代后,由于深海钻探技术的崛起和应用,大量连续的海洋地层的获得,但发现仍存在生物进化普遍的不连续的现象,于是灾变论重新崛起。80年代以来,(天文)事件地质学发展,地质历史上的许多大灾变事件已为许多学者承认。学术界现已公认:在漫长的生物发展史中,存在着古生物的一次次大灭绝现象;大灭绝造成了古生物记录的的不连续性。籍此科学家把地质史划分成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等;进而在代下又划分成纪,如寒武纪、侏罗纪、白垩纪、第四纪等等。这已是常识。许靖华的大灭绝理论就是反映这一生物史上的大绝灭现象的。可方舟子不仅不了解这些科学常识,反而说有关理论是“精神毒药”、“伪科学邪说”。方舟子这样做只能在严肃的科学打假事业中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知和蛮横形象。鉴于方舟子在进化论上的无知,有同志曾建议“天地生人学术讲座”专门讨论进化论问题。考虑到对年青学者的爱护,我们没有立即这样做。只在八个月后,在2003年4月6日召开了“达尔文进化论的困惑与出路”的第14次天地生人学术会议。会议上,学者们普遍支持生物史上存在大绝灭的理论。但均没有谈及方舟子曾对此理论的无知和蛮横的批判。
例二:蒋春暄1961年毕业于北京航空学院,长期工作在航空航天部。他着迷于数论,含辛茹苦奋斗30多年,才有了一系列重大成果。他在美国数协会的杂志《代数·群·几何》上发表十多篇论文。主编桑蒂利不仅对蒋的成果高度评价并在国外为蒋出版了数论专著。蒋的解决哥德巴赫猜想的论文在国际权威杂志《数学评论》(Mathematical Review)、《数学文摘》(ZM)得到介绍。但是在国内学术界,一些高层学者对蒋的成果坚决排斥,拒绝评审,不指出错误所在,就说其成果是“垃圾纸”等。据我们了解,自《科技日报》介绍蒋春暄成果,特别自“天地生人学术讲座”几次讨论“蒋春暄现象”后,数学界人士对蒋的成果不再明确表态。为此我们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令人深思的蒋春暄现象”一文,意在推动对蒋的成果的评审。没想到方舟子在SOHO网开辟的“方舟子打假”专栏中竟大胆地将蒋春暄的数论成果作为打假专栏的第1号。令人奇怪的是,方舟子利用机会又一次发泄他对中国人文学界的鄙视,说“从所谓‘蒋春暄现象’并没有暴露出来中国数学界有什么致命弱点,倒是暴露出了许多中国人文学者的致命弱点:不学无术,信口开河,却又自命不凡。”
方舟子先生是学生物化学的,数论想必不精通。那凭什么说蒋的数论成果是假科学呢?目前学术界正翘首盼望对蒋的成果有个评价。那方先生是否应该不辜负大家期望,向大家公布蒋的数论假在什么地方?错又错在那一步上?不然,只凭自己是“打假专家”之名,诬陷别人几十年的心血结晶是要承担道德谴责的,由此造成广泛的恶劣影响,更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们对方舟子在蒋春暄数论成果批判上的无知、蛮横感到可笑,但不愿浪费时间打此嘴仗。我们只是在我任责编的《天地生人学术讲座快讯》第1期上,不加评论地将他在打假第1期上的“‘蒋春暄现象’究竟暴露出什么致命弱点?”一文原文公布,广为散发,供大家欣赏。令人奇怪的是,方舟子在蒋春暄一文中,又一次发泄他对中国人文学界的鄙视,说从所谓“蒋春暄现象”,“暴露出了许多中国人文学者的致命弱点:不学无术,信口开河,却又自命不凡。”
当然,尽管方舟子先生存在无知和蛮横现象,但我想是可以理解的,他毕竟还年青。但他应不断改正无知的缺陷和蛮横的毛病,这样才能不断进步,才能在学术打假中真正发挥较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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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打假呼唤法制化
宋正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
通过方舟子与野鹤对簿公堂这件事,不难看出学术界的“打棍子”歪风该停了。否则它不仅影响了学术研究和探索的正常秩序,而且将严重制约中国学术,特别是科学原创性事业发展的脚步。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每位有社会责任感的科学工作者和领导难道不应对此案进行深刻的反思。我们每位曾卷入过学术界打棍子混战中的同志,难道不应该重新回顾历史,进行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行动,以此来涤荡科学界的这一歪风邪气,共同努力培育一种不同学术观点专家学者之间能平心静气、开诚布公、态度严谨、就事论事的百家争鸣的好风气。
学术界自然有假,自然要打,但并不等于可以在学术界乱打棍子。学术打假切忌无知和蛮横,否则事与愿违,打假成了打棍子。当前,面对学术界“伪科学”、“假科学”棍子满天飞,每位善良的共和国公民均在问:“伪科学”、“假科学”究竟还有没有法定标准?谁能充当此大法官?不然,今天我骂你搞“伪科学”。明天,你又以牙还牙,回骂过来。今年我办个“打假网站”,我就成“打假英雄”;明年,你也办个“批伪专栏”,你就成“批伪先锋”。学术界这不乱成一团了吗?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为了有效阻止学术界这股越演越烈的打棍子歪风,清明学术界,制造平等、和谐、友爱的空气,促进科学的原始创新,我们特建议如下:
(1)有争议的学术事件,应以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来解决。只要不是学术制假、造假,就不能随便给别人扣“伪科学”、“假科学”帽子。
(2)有关部门对民间设立“打假网站”、“打假专栏”要规范,要有申请手续,要有严格的批准程序和资格审查。对学术界每一个批评事件,应拿出真凭实据,就事论事。有关部门应就此类情况以文字形式规定出来:学术上的制假造假的认定应通过官方或半官方(本专业学会)确认才行,以免因乱打棍子伤及无辜,在成果发表、请奖,乃至职称、工资等方面造成不良后果。
(3)如纯属学术观点不同,绝不可以冠于“伪科学”、“假科学”等。由此造成恶劣后果的,应追究法律责任。
以上想法只是抛砖引玉,还望各位专家及学者共同探讨。期望学术环境从方舟子与野鹤对簿公堂这件事以后能有一个良好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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