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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 牛角上的猪毛（五） 五 青不在的时间里，我习惯了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做两件事，看书和写诗。看书是孩时养成的习惯，因为儿时除了几本小人书及几本毛选可看看可翻翻，实在没别的更好玩的事可做了；写诗则是离乡上学后的养成的恶习，始于八十年代的初期。 那时中国有一千万的诗歌人口，几乎每一个识得几个字的人都从生活的水面上抬起头来，吐了一口浊水后，个个都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能让他们说话的地方实在太少，于是只能坐下来闭门写诗以言志抒情以感怀，那个时代的英雄是北岛，他创办了影响深远的地下诗刊《今天》，给那些有话要说却找不到地方说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可以偷偷说话的地方，舒婷、芒克、顾城、江河等后来名满天下的汉语诗人就是从那本不起眼的油印件中起步的。 到了九十年代的初期，当初的诗人们百分之九十改行做了丈夫做了妻子做了父亲做了母亲改行下海改行去了歌厅，剩下的大多改行写文章骂人或者杀人或者自杀或者被杀；新一代的年轻诗人的口号则是撇开北岛打倒北岛抢毙北岛建立自已的小岛，于是各式各样的地下诗刊就一下子冒了出来，据我所知，当时全国共有这样的刊物不下一万种，仅我所在的这座城市，这样的刊物就有近百种，而在我床头堆积的，不下几十种，这几十本的刊物上每一本里都曾刊出过我的诗，而其中我最钟爱的一本刊物，是《栏杆》。 《栏杆》，这是一本以作品见长的刊物，相比而言，它的发行量很大，每期的印量达到了100册，一般而言每期都能成功地散出去一半，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如果每册在它作为大便纸用掉之前被10个人翻过，而这10名读者中的每一位在他完全忘记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之前的一次闲聊中或写信或电话中又跟另一个人曾说起过这本刊物的话，那么，它就有了约1000名的读者，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了，想到这一层，每次翻开《栏杆》看到我的名字，周正南，赫然在目时，想到会有1000人读过我的诗，我总是充满了成就感。 不过这还不是我喜欢这本刊物的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本刊物经常登出另一位诗人文东的作品，我相信正是因为有了我与文东的作品，这本油印的刊物才能持续两年多地一直办下去，遗憾的是，这位诗人我一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可从作者的诗篇里，我能时常感受到作者观察生活的角度跟我有令人诧异的一致，其对生命的领悟更时常让我觉得被人说出了身体里一直捂着藏着的秘密，这一点曾让我很恼火也就特别让我想知道这位文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此我曾几次去《栏杆》编缉部，那是座落在N大学宿舍区里一间低矮的平房，是这所大学的一家民间组织，极地诗社，我报上了我的名字，并说明了我的意图，这位同学能不能告诉我这位文东是谁？我很想知道。不知道，这位满脸深沉的男大学生或者是男大学老师回答得很干脆，你就是周正南？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你的作品我看不明白可是还是在看还是在登你的诗作；至于文东，我们是经常收到他的作品，可信里从不留下地址，我们几次试图给作者寄刊物可我总是没法寄，因为没有地址，真的很抱歉，很抱歉。 写诗是一件需要坐着才能完成的工作，写字的时候我必须不停地抽烟，时常是写完一首长诗后我嗓子就哑了腰累得直不起来了，青为此一直很有意见，她说你不妨学学时下走红的诗人去写一首首动人的情诗这样可以一举成名你可以赚大把大把的钞票及大把大把的眼泪，我说我不愿意，不愿意用很体面很鲜嫩的词来做那些自称为诗的情感论文，在我眼里，情诗只是一只做工考究的花瓶，一个装饰华丽的摆设，我厌恨所谓的情诗里那些无谓的空洞的风花雪月的呻吟，因为我喜欢质感很明确的东西，也习惯用刀子把皮肉骨头一层层地掀开直至骨髓。 既然这样那你写你的，不过，青说，你得把烟戒掉，于是我听从了她的建议，戒了烟，一下子气色就好了许多，这让我与青都得益不少；青又说，等你写腻味了，把写诗也戒掉吧，这样不用一直坐着，这样可以保护你的肾脏，与其把你可敬的肾脏贡献给那毫无希望的汉语诗歌了，不如留着它，我们自已用吧。 好的好的，我们还是图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我说，或许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会戒掉这个恶习，让那些汉语诗歌见鬼去吧。 如果不是一周后又遇到那个风衣女人，娟，如果我不知道她原来就是我一直想见到的那位诗人，文东，我可能就真的永不再写诗了。 |
 | 梦溪键谈 | 381 | 01-24 12:3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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