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榴花般的初恋》
我读过不少关于初恋的美文,因为这样的美丽,我总是迟迟不肯动笔来回忆自己的初恋。
直到我为人妻为人母,直到我离婚,直到我再和大陆的结合。我都没动过写我初恋故事的念头。
因为,我的初恋所包含的内容,需要时间来验证。说真的,我一直拿不准自己是否能等到这天 能够骄傲地说,我的初恋与众不同,它不仅仅是朦胧的美丽,涩涩的随着日月的流逝又变得淡淡的一种味道,还是,如青春的血红红的石榴花开后结出的果-----石榴,外面有一层光洁的皮,里面是颗颗晶莹剔透的彩色珍珠!
就在这个夜里,我流泪了,为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为我的那份苦苦牵挂,和那句:“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我照顾你。”的承诺。
我和大陆的在一起,我封锁了太多的人世联络,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为我牵挂为我担心了。一年前,随便中的一个论坛地址,就这样,他在网络里寻找着,等待着我的出现,守株待兔般。
一年了,我们才在网络语音里相遇,一个由初恋开始而由亲情延续的故事,并没因为我的决绝而画上句号。
断了网线,我无法走进语音聊天室,但记忆的大门已经打开,如决堤的洪水,不停地冲刷着我的心门。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吧,那时,我还是个活泼的好学的初三学生,我们的化学课换了个年轻的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第一次走进教室,学生和老师彼此问候过后,他转身在黑板上书写了自己的名字,那标准的普通话,那清润俊秀的字体,我立刻被书卷味浓浓的他吸引!我变得特别爱上化学课,而我的化学也次次考得很好。我常常倚在二楼的走廊上,喜滋滋地看他活跃球场矫健的英姿,我常常在有雾没雾的清晨,边背诵着英语单词边用眼睛的余光扫描着他从家赶往学校风风火火的身影。。。。。。
他浑然不觉,我也是。
中考快开始了,他调回单位上班,脱离教育界也要离开学校了。我生平第一次品尝了“失落”的滋味。一个同学约我,合伙掏钱买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给老师时,我爽快应了。但,我却在笔记本里夹了张纸条:“我虽然只有一个哥哥,但大我15岁的哥哥从没关心过我,我是一只孤独的雁,请做我哥哥吧!”
暑假里,我终于等到了老师充满关切的信。我得意告诉他,我考进了县中。那个假期,就是在写信盼信读信中度过了。老师的文笔很大气,语言也很优美,每封信我都是读了又读,还拿白纸蒙在上面临摹。
等到县中报道时,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他约定,送我去学校报名,那里有他的同学,以后可以照顾我。但开学的前几天,我突然高烧,在叔叔的单位打针吃药,并且,报到的那天,叔叔还派了一辆吉普车让妈妈陪我去县中。这可把我急坏了,我不知道如何来改变,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他在汽车站等我。
当小车穿过拥挤的人群,我一下透过窗看见了人群中翘首张望的老师,他穿一件白衬衫,脚还跨在自行车的横梁上。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停车停车。”我开了车门就往外钻,妈妈莫名其妙也跟了下车。
他突然回头看见了我,看见了我身边的母亲,一下涨红了脸。
“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位哥哥。”他一听,更红了脸说:
“伯母,今天我带小红去报名,那里有我的同学,刚好认识一下。然后,我还带小红去我家,我妈妈在家等小红呢。”
最后,妈妈只好用我在生病来推托。但他却说;“我们单位也有医院,我让我妈妈带小红去看病。”
“可是她不好好吃药,要人监督呢。”妈妈依然在找理由。做母亲的觉悟和警惕是随时的。
“哈哈,小红这样大了还不好好吃药耍赖皮啊?没问题,我来监督。”妈妈看他诚恳的样子,才随了我们。
很快报了名,我和他一起去买菜,才发现他不仅仅会说标准的普通话,还会说点很夹生的我们地方土话。
他的家是二楼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套房。客厅铺了一单人床,里间的门关着,想来是父母的卧室。他拿出刀开始削黄瓜皮,我说,我来吧。他让给了我,可看见我笨拙的刀法,就知道是没干过家务活的娇小姐,便又拿了过去自己削起皮来。这时,一个头发黑黑烫着波浪卷的阿姨进了门。
呵呵,居然是他的妈妈,这样的年轻,是我没想到的。因为我的妈妈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阿姨跟我说了许多话,我懵懂只能点点头,我哪里听过上海话呀。快吃饭时,他爸爸回来了,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可讲的是一口浙江话,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仅仅在江苏读过两年初中的我,听懂他们的口音是难了点。随阿姨去看了病吃了晚饭,他便骑车送我到了学校。临了说:“小红,好好读书,有什么事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号码呀”
“你学校有我们单位的总机,然后让总机转陶厂长家就可以了。”
“什么?你爸爸不是开车的,是厂长?”
他一笑:“对呀,你在信里说问候我司机爸爸好,我还纳闷我怎么出来个司机爸爸了呢。”
“哦,是那次送你笔记本在你的宿舍时,听到别的老师说,你这样多行李,让你老爸开车来接你得了。不当司机怎么可以来接你嘛?!”
“哈哈,原来是这样的啊,我说呢。”
新生住校的学习生活开始了。我们的学校很美,校门口有株古老的黄果树,枝繁叶茂,像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绿绿的;又像一个静默的沧桑老者,那树的皮,那裸露的根,无不是经岁月刻下的伤痕。
我住在下铺,那时,我很喜欢绿色,我的床单,被面,枕巾,全是由绿色衬底的各色花组成的,在寝室里很有点个性的显摆。窗外,是一排排的树和花,夜风吹过,那白兰花茉莉花的香交叉着吸进了我的肺。
我新交了个好朋友,是高一另一个班的,叫李青。李青有个很好的家庭,但前面的哥哥和后面的妹妹,在学业中很优秀,无形就加大了她的忧郁,她总是落落寡欢,而我总是兴高采烈。
还没到周末,老师用军用书包给我带来了一包的石榴,然后就骑车走出了学校。李青问:“这帅哥是谁啊?”
“我哥哥。”
“真的?”
“当然。”
但狡猾的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哈哈,我看是光夫哥哥吧?”。那段时间,她正迷醉日本的电视《血疑》。
我无法言说心中的情愫。
我只能在临睡觉前,靠着被子写我的日记。一颗少女的心天天在那里跳动着。
学生食堂的伙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都是豆腐豆芽,白花花的肥肉炒蒜苗,虽然看着同学们吃得很香,我却恶心得更没了食欲,时间久了人也豆芽菜一样了。
还是他妈妈细心,便决定请学校的既是他同学又是他家老乡的汪老师代我在老师食堂买票吃饭了。我的特权让同学羡慕,更让同学奇怪的是,为什么校长对我很客气,校长室的电话他会隔了几间教室跑了过来喊我,而我是唯一能够用学校的电话打出去的学生。
我想,这就是因为我有个他,而他的爸爸是个大型国营企业的领导吧。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反而压得我更有点说不出的迷茫。我却是个农村户口的人,城乡的差距像峨嵋山般压在了我年少的心。我只能好好读书来改变点什么,我只能把他当哥哥来看待,不这样也不行,他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跨越高墙般的障碍。
表现出来的是,我很开心很单纯,我满足他是我的哥哥,满足得我自己都迷惑!其实,那不过是一种理想和现实脱节的自欺的满足,不这样,也许连兄妹都没得做,我敏感到了这点。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沉进了校园生活而不再去他的家。我努力淡漠自己的朦胧想法。天性中阳光般的个性,使我的人缘很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
我也偶然会迎接男生扫过来的眼光,目空一切的又高抬起了自己的头。我也会在高二时读到男生传给我的纸条,那幼稚的“你好忧郁好洒脱啊”只能让我把纸条化着空中撒落的雪花般随了风。喜欢一个有知识有气质的还有个好爸爸的大男孩子,谁又能入了我的眼?
然,他开始了恋爱。而他在大连读完书的弟弟也回来了。
小哥带给了我很流行的挂饰,领带结,我一直配着我的毛衣,感觉添了份洒脱和大气。小哥喜欢弹吉他,我们常坐在阳台上没完没了的说唱,而那个老师哥哥每每是谈完恋爱回来跟父母打声招呼就回宿舍了,而小哥就去了招待所,我睡在了客厅的小床上,月光如洗,我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的未来。
有一个星期天,老师哥哥的女朋友来家里吃饭了,阿姨也没特别准备什么。那个姐姐是很清秀的美丽。对我一口一个小红的亲亲呼喊,我说不清楚内心的感觉,一半欢喜一半忧吧。我羡慕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会对一个少女说:“我在等你慢慢长大呢。”我好象一直在期待这样的事在我身上发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姨突然不喜欢了这个清秀的姐姐。硬是坚决到底的反对。这样,我在家里就很难看见他。我也慢慢不想去了,因为阿姨总是喋喋不休说着她的英明。我本性的善良,是不想看见他的痛苦,这个家本是因为了他才有了我的位置,没他在的家还有什么乐趣呢?
我在学校,已经快忘记还有个已经把我当家里人的家时,校长突然跑来叫我去听电话:
“没良心的,这么久了怎么不回去看看妈妈呀,他最近身体不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挂了电话,留我一楞楞傻傻的样子。
那个家,又有了我的身影。当我妈妈去南京爸爸单位治疗心脏病时,就把我委托给了阿姨来照顾。没女儿的阿姨和厂长叔叔,真的是对我疼爱无比。我的学习草稿纸铅笔钢笔墨水,过段时间,阿姨就给我准备好了。我的书包我洗过澡的衣服,也是阿姨给我洗好交给我带到了学校。
叛逆的他不回家而表示着对妈妈霸道的反抗,但却会叫我回去陪妈妈,我体会到了他不言语的孝心。
直到好一段时间,他才回来象征性地吃顿午饭。有一个星期天,家里就我和他在,他在辅导我写作业,楼下人叫他下去取信,只见他乐呵呵进来:
“真是好笑。”
“怎么啦?”我好奇。
他把信给我看了,是一个女人写给他的求爱信。并在信里约他看信后马上给她去电话,她随时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那你快打电话呀。”我说不出是在试探还是在为他急。
“打什么电话啊?”
“她说很爱很爱你呀。”我提醒着。
“她说很爱很爱我,我就有必要给回电话吗?我没感觉。你懂什么叫感觉?”他看见我一脸茫然样,就继续道:“这样吧,小红,我来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说我很坏,你怎么想?”
“我不觉得你坏呀。”我肯定道。
“那就是了,这就是感觉,你不觉得我坏。同样,我不觉得我爱她,也不觉得她爱我。”
我一脸嫣然地笑了。
往事,在二十多年的记忆中,依然还清晰如昨天般的情节。命运是游戏,常常给当事人开了个国际玩笑。他没等到我长大还是娶了那个求爱女人为妻子,因为她是那么的漂亮和会交际。看来,女人追男人的确只是隔了层纱。但,这个女孩子的热烈追求,依然遭到阿姨决然反对!陷入爱情玫瑰香的老师,义无返顾的自己作主结了婚。当我在阿姨那里得知他结婚的时候,我在离故乡遥远的江苏哭了一场,是那个后来当我丈夫的男孩子为我擦干了眼泪,面对滚滚长江水对我说:“让我来爱你,呵护你一生吧。”
伤心绝望的我,好象第一感觉到了被爱的美妙。我想起了琼瑶的一句话:“于其嫁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如嫁个爱自己的人。”这话鼓励着我很快也走进了婚姻。
婚后岁月,都忙于白手起家忙于工作然后又忙于抚养孩子。慢慢的,孩子大了,在孩子十来岁的时候,在老师事业不景气的日子里,他的妻子那个美丽的热烈追求他的女人离开了他;而不巧的是,同年,我的丈夫在他仕途还算风顺的时候,跟我闹起了婚变。中国版图上的东西相居,隔天隔地,隔山隔水,我们却不约而同,殊途同归地发生了同样的悲剧故事。一个家瓦解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留。
我的初恋的梦还可以连起来吗?
老师约我走进了网络聊天,也从这时,我才真正走进了网络天地。分别十多年后的故乡见面,他事业正还处于低谷,也许,真的是男人的魅力来自事业的成功。颓废的他便对我没有了一点热情。我在双方父母为我们失望的目光中离开了故乡。我深切感觉到,婚姻已经改变了他,他不再有往日的朝气和信念,沉默又清高。
又过去了一年,我回到了故乡妈妈的身边。他的事业有了转机,觉得有勇气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大陆。临别,他对我说:“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让我来照顾你。”
我问;“哥,这话的有效期到什么时间呢?”
“永远”
“为什么?”
“亲情!”他道。
我无语离开了故乡,一年了,我没给故乡所有的朋友联系过。我甚至也没一次给过那个像妈妈一样疼我爱我还为我的婚姻专程去南京探望我的阿姨一声问候,而他爸爸也得了很重的病,我却同老人断了音信,我算得上是个没良心的人了。
我是否过得好?就为这在网络里找了一年多的时间。隔网,我只能流泪。在我的生命里,除了大陆,没人这样给我一颗永远的定心丸,可以这样的容我闯荡江湖而不论后果地在故乡给我灯塔般的照明。而我从来都保护不了他送我的任何一件东西。16岁生日的一只英雄钢笔,不到一星期就丢了。离婚后他送我的摩托罗拉手机没用半年丢了,连最后搁在钱包里的手机号也连同钱包丢了。
对这么关心我的人的电话我都记不住!就因为,我不是他生命里最爱的女人,就因为我们总是错过对视的节拍,我在刻意忘记。我也永远会记得哥哥的话,但我真的混不下去了,我不会回去找哥哥的,因为,我的生命是为爱而活,跟作家三毛一样,没爱了,我就不恋红尘了。
但,我感动着我的初恋。
初恋的花开过了,留下了亲情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