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子与陈阿姨家的大文小武是一个家属院中和着泥巴打着闹着一起长大的顶顶好的朋友。大文小武弟兄两个,哥哥取名“文”却长得浓眉大眼,性格也活泼,小脑袋里总在琢磨些好玩的事,在家里修坏个半导体呀,时不时抱个小猫小狗回来什么的;弟弟呢,名“武”,却长了一张书生样的白净的长脸,再加上初中时就带上了黑边的眼镜,就更显文气了,说话做事也总是文静有余。 那时陈伯伯是爸爸的顶头上司,两家的交往却有些不分彼此,这里面自然有陈阿姨笼络的意思在内:叶子是自己眼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将来做了儿媳妇好相处;两个儿子都与叶子青梅竹马,也都流露出对叶子的少知艾慕。这样一个笃定的媳妇儿,这样子笃定的一家人,能不笼络交好吗?叶子的爸妈虽不是攀龙附凤的势力人,却也是暗暗赞同。两家人只是碍于小儿女的面皮,暂时没有捅开这层薄薄地窗纸。 妈妈曾在叶子紧张的高三时偷偷问过叶子更喜欢陈家哪个哥哥,被叶子一句话挡了回去:“妈,我可还在读书呢。”叶子为这事生气呢,叶子觉得自己还小,生活还早呢,妈妈却急着她嫁人了。事实上,叶子未必就是懵懂,两位小男子汉早已暗中较劲了。大文常常雕个小人呀小印章呀什么地偷偷送给叶子,每有空闲便拉着叶子四处疯玩,给叶子无限的惊奇。小武呢,常忧郁着一张脸默默地盯着叶子出神,盯得叶子满身不舒服。想到大文哥哥送给自己那枚小小的鸡血石时涨红着脸扭捏的样子,叶子忍不住笑了。可是,后来呢?叶子总是如梦醒一般茫然。 叶子只记得十七岁那年高二的她提前参加高考而且被北大中文系录取,大文哥哥也考取了清华,小武哥哥考得不理想,却也考取了一处省重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日,大文哥哥操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后来呢?叶子不记得了。自己一家怎么就悄悄地搬离了热闹的大院呢?爸爸在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快地调离了原单位呢?叶子冥神苦想,却了无头绪,记忆如缺失的残月,残月有圆时,叶子却不是补天的女娲,无法记取那断失的一环。淘气的儿子看她入神的样子过来调皮地捏她的鼻子,叶子这才回过神来,与儿子玩起了“鼻子眼”,妈子俩逗做一团。 中饭时,叶子忍不住问妈妈,“妈,我脑子进水了,怎么想也想不起咱家是怎么搬走的。妈,咱家怎么就突然搬家了呢?”叶子清楚地看到妈妈悚然一惊,眼神仓惶地没地儿放,爸爸一脸凝重地问:“叶子,你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叶子刚要告诉爸爸小武来过电话,妈妈急急地说:“叶子是闲得没事找事了,病好了吧,明天就去上班去!”爸爸严肃地嘱咐叶子:“你身体还没大好,不要胡思乱想。”叶子本是无心一问,见此光景却是疑惑一团了,妈惊慌什么?他们在掩饰什么?爸妈这儿定是问不出什么的,叶子决定明天向小武查问。 第二天,小武象是掐算好时间似的,还是叶子一个人在家时打来电话。叶子一边盘算着怎么开口相问一边与小武闲扯:“你在美国哪儿呀?那儿漂亮不漂亮?”那端的小武说在俄亥俄,叶子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去那儿呀?密执安那多漂亮呀,有流过记忆的河。。。”话音未落,只听小武就气急败坏地恨道:“我就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叶子呆了一下,忙转了话题:“小武哥哥,大文哥哥现在在哪儿?他现在好吗?”不曾想这又引爆了一个雷,电话那端狂怒:“叶子,你还是喜欢他?是不是?你原来是装病,是不是?我他妈真不该费尽心机找你!”只听嚓一声,叶子手中的电话嘟嘟乱叫。 叶子的心乱慌慌的,又似针扎一般,堵得上不来气,脑中有什么在狂乱地左奔右突,额上的青筋突突得跳个不停,有什么东西喷礴欲出,却如地下涌动的岩浆找不到出路。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叶子绝望地呻吟着。隔壁人家的门咣地响了,这响声如一剑刺穿叶子的心痛与茫然,往事决堤而来: 十七岁那年的小小庆祝会上,一群意风发的青春少年意气风发,笑呀闹呀,欢乐得让天上的星儿也眨着眼睛疑惑欲问。那天的叶子更是喜不自胜,完全可以用得意忘形来描绘那晚,人生得意须尽欢呵,所以面对小武的夜游小山之邀,叶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雀跃着坐上小武的自行车后座,她甚至没有向被一帮女生包围的大文哥哥打个招呼。多少年后的叶子,为自己那一夜的年少轻狂而悔恨无穷,人生就在这青春的无意中悄然转换。 夜色中的山坡尽显着夜的媚惑,叶子轻跳着赞叹着,一双凉腻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叶子被拽倒了,她咯咯地笑着:“小武哥哥,别开玩笑。。。”话未完,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小武急促地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就在她愣神的间当,裙子已被掀起,那只手在撕扯着她的底裤,叶子挣扎着,泪水涌了出来,她哀哀地恳求:“小武哥哥,不要,不要这样。。。”那时的叶子还不明白狼绝不会放掉到嘴的羊羔的。刚刚长成的叶子还是瘦弱的少女,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怎么能挣扎过正当青春的少年呢?心存侥幸的叶子怎么能逃脱预谋的决绝呢?叶子只觉得下身一阵尖锐的疼痛便昏厥过去。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眼前那张丑恶的白白的长脸。此后的叶子见到戴眼镜的长脸男子就心生厌恶。 叶子不知自己何时醒转,已经平静的小武极力表白着自己的爱意与不安,叶子昏昏地一声不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家,回家。她拒绝再上自行车的后座,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天已放晓,夏的晨星如泪滴挂在天空。叶子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看到了憔悴的爸爸妈妈与困兽般的大文。爸妈看到昨天鲜花般的女儿一夜间凋萎,焚心的焦急和气恼早已化了了半疑半心疼,大文抢向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子,责问她:“叶子,你去了哪儿,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急疯了,到处找你。。。”叶子梦游似走到妈妈面前,叫一声妈妈就再次昏了过去。 叶子这一昏便是几天,昏迷中的惊叫哭泣说出了一切,醒来后的她却忘记了那夜的一切。人的潜意识是巨大的,特别灵气如叶子。但叶子不知爸爸愤怒的举动,妈妈叹息的哭泣,陈阿姨陈伯伯的前后变脸-----由低声下气到明显的威胁,她不知陈家弟兄的反目,她更不知爸爸在她第二天便让妈妈陪她回到老家小城,然后调动自己所有的关系用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换了工作搬了家,又亲自去本省的一家大学找到校招生办说自己只有叶子一个独女不舍得女儿远离,学校得到叶子这样的优秀生自是喜出望外。就这样,等叶子自故乡的小城归来,一切皆以妥当无漏。 刻意封埋的过去呼啸而来,将隐埋在过去的现实无情地吹裂,叶子,在这生活的风雨中飘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叶子喃喃自笑,“明白了,明白了。”大学时自己的落落寡合,妈妈极力撮合自己与小常的婚事,新婚之夜小常失望的脸,小常逼自己为爱的坚贞的发誓。哈哈,叶子为生活所成就的最真实的谎言笑了,她甚至不知自己的笑出了一脸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