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的星期天 ------我知道，逝去的不是年少的岁月，而是年少的心 “从《百年孤独中》你找不出孤独的原因吧？”你洒脱的将书抛向空中，划一弧线然后轻轻接住，甩过头，含笑望着我。 其实我并不孤独。我只是站得太久，在那株苍老的梧桐树下。从落叶片片飘落数到嫩芽根根冒出，数到夏季一片苍郁，我已再也不能数下去了。虽然我已习惯于远远地看着你，看你在自己的王国里呼风唤雨，或习惯于你轻松地将烟蒂弹出潇洒的弧。 我说，我不喜欢在大街上行走，不喜欢如潮的人流。 “我们去爬山吧”。你淡淡的，不置可否。 洒满阳光的山路上，便弥漫了一份淡如山百合般的情绪，于无声无息的足音中缓缓滑过，溢满山林。真希望山顶山会有一座小木屋。 摘下一根松枝，使劲在你身后挥动，于是就有一片呼呼声在你耳边穿梭。 “不许回头！你猜是什么？” “松枝。” “不，是风。” “傻瓜。”你回过头，两方深不见底的幽谷顿时将我吞噬，我直坠下万丈深渊。手中的松枝弹落于地。你悄悄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松枝拾起，递给我。 “谁要这根！前面林子里到处都是。”我劈手打掉，松枝从你手中重重摔落于地，扑腾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我抬脚便走。起伏不平的黄泥路上遗落了一抹新绿。 “嘿，真好看！”不远处，一棵枝叶蓬松的小树亭亭玉立于荆棘丛中，微微颤动的枝头在阳光下泛出嫩嫩的光亮，盈盈欲滴，风中隐隐有一袭廖落的淡香。我急急的跑过去，掰下两枝，又急急地跑回来，沾了满身的干草叶儿。 “给，好看吗？”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你随手接过，却望着我的头发和衣服发笑。 “拿在手上怎么就没了那韵味？”我沮丧拨弄着手中的树枝，它孤零零的立在手中，椭园的树叶儿显得暗淡而呆滞，全没有远看时阳光下的那份灵气和雅致。 不知绕过了几个山坡。我们专拣荆棘密布的毛毛小路走。你挑开一束纵横交错、足有半人高的荆棘丛，让我先过。我轻轻从你腋下一钻，就到了棘帘外。于是，我们被隔在两个世界里，身后，都是一片空旷和苍绿。 “奥，七尺男儿趴在地上，象个大狗熊，真棒！”看着你狼狈地从荆棘丛中爬过，我拍手大笑，直做鬼脸。 “大丈夫能屈能伸。再笑给你两巴掌。”你直起身，与我并肩而立，我俩又到了同一地平线上。只是，你太高了。 “我把那根树枝弄丢在里面了。”你望着面前的荆棘丛，话语中微含一丝歉疚，“要不，我再捡回来。” “算了，我可不想再看你表演了。”我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那根树枝，将揉皱的树叶抚平。是的，那不过是我随意给你的，你也可以随手丢掉，我从未奢望你会将它看成一件充满诗意的礼物而夹在日记本里。犹如人们见面时的寒喧，你我之间的对白也很平淡。转过身，狠狠撕下挡在眼前的几片树叶，使劲扬开去，那叶子轻飘飘的随风而去。 山顶上没有小木屋。稀落的树影里却有一片坟冢。清明刚过，坟上飘满红红绿绿的彩纸，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那坟全被整修过，用青石板筑成半椭园形，坟头如中国古代建筑的屋檐建成斗拱形，墓碑上刻满文字。坟上的黄土中疏疏落落的长满各种新嫩的花草，紫花地丁，蒲公英，莎草，车前，苦菜叶。 “怕不怕鬼？” “不怕。” 我们便逐一品评每块碑文，推测墓中长眠者的生平和心性。其中一座墓中大概是一年轻的溺死者，碑的外侧刻着一幅对联： “百岁亦何为，世路崎岖，不如乘风破浪去。 一杯安足恋，江流浩渺，同在高天厚土中。” 我怔住了。手中的树枝滑落于墓前。是有意还是无意？是超然还是自慰？生命原来如此易逝又如此超脱。 我凝神望着远处的山峦，山风挟着阳光的芳香吹过这寥落的春野，脸上扑过不知名的带着绒毛的花的种子。过了一年，两年，十年，我们都分散了，也许我们遇见竟不会相识，但我们最终要回到这人类永恒的家园。 默默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知道这是我与你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