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我已听到了遍地骂声。知了侧目：你想勾引谁，我的大哥？青山质问：你到底哪儿不舒服，途中的老潘？小坏云里雾里：是不是你的牙痛病又犯了，死而复生的老梦？也有为数不少的人，用另一种心情去打量这个看上去非常霸道的结论，并心有灵犀地笑了：是这样，生活需要润滑，关系需要理顺。他们是那些事业有成的商界大亨，仕途风顺的衙门新秀，天没亮就起床锻炼身体的退休工人，为晚间烤肉串抢地盘的摊贩，以及那些历经生活磨难又终于重见光明的人们。

更多的则是那些语重心长地教导自已孩子要努力工作的殷殷父母们：孩子，社会很复杂，刚出校门，一定要懂得处理各种各样的关系，日后才会有出息，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他们不失时机地让自已的孩子记住网上一位叫“潘管”的写手说过的一句话：“幸福生活的关键在于良好的润滑”。孩子们当格言一样记下了这句话，在工作学习以及找对象的每一时刻，他们不时地用这句话鞭策自已，终于，他们成功地拥有了相当不错的人缘。成为人见人爱的小青年，紧接着，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父母们为此举深感自豪，并由衷地感谢那名网上的写手：潘管。他太了不起了，他帮他们解决了让许多家长深感棘手的一个问题：如何教育孩子。或者说，他这句话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可是，家长们错了。只有潘管的那些朋友是对的。他们了解他：他写下这句话时，他想到的其实是性交。

------没错。我的朋友是对的，他们了解我甚于他们了解他们自已。那句话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读到这里，有些读者会觉得潘管在以一种赌气的方式表达我对所受误解的不满，人家不让他写什么他偏写什么，那么，亲爱的读者，你错了。我当时写下这一句话时，心情是激动，但绝不是赌气，确实确实是想说：性交。在这我要对那些对我一直心存感激的家长们说一声，谢谢你们长期以来对我的误解，让我在网络上声名鹊起，拥趸无数；同时，也请你们原谅，我一直在欺骗你们，让你们误解了。

现在我就要说，为什么我当时会写下那句话。之所以想说，因为我不说身体会有异样的感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反正，那是个比别人唾弃还要难受的感觉。

有些朋友一定还记得，我在一段往事里说到，我为什么会跟我的朋友不死鸟的老婆徐小坏勾搭上？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因为润滑。

记得那段往事的朋友同样应该记得，失去左眼的不死鸟，因为生活的不幸，越来越消沉。我就是在那时走入徐小坏的生活的，是的，就在那时，在小坏的大组纤纤家的客厅里。

纤纤的新家在东营城西的一幢漂亮的居民楼里，这个新兴的石油城市比我想象的要漂亮干净得多，一尘不染。她是我老婆绒儿的同学，丈夫在一次钻井作业现场因工伤而永远地离开了他，她与当时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丈夫离去后不久，她所在的纺织厂又倒了闭。生活中的种种不幸没有压垮这位坚强的女人，她凭着做姑娘时学会的裁缝手艺，开了个裁缝店，一点一滴地攒钱，几年下来，手头的存款就跟他儿子的个头一样，越来越让人心喜。现在，她已是一家服装厂的老板。前两个月，花钱在城西买了一套很大的商品房，从此告别油田那个拥挤的旧居。

我老婆绒儿听到这消息，乐坏了。她这人虽说有些小性子，甚至动不动还来点思考啥的，可一向喜欢瞎掺乎，那家有喜事往那家钻，自个儿家的事不做，总爱帮别人张罗。到现在，咱院子只要哪家出了点事儿，一准有人说，快去喊绒丫头来！她也就总是端着饭碗冲出门去。你要知道，热心肠的女人身后，总有一个默默奉献的男人，那人就是我。

这回，听说纤纤要搬新家，早几天就在家呆不住了：潘管，我要去东营，去看看纤纤，再去帮她把家里收拾收拾。小坏已经在哪儿了。这丫头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不知最近咋样了？我还听说，纤纤在厂里人缘特好，她们厂子几个女工叫什么宜迟啊，痒树啊，平月啊，海水啊啥的，都特喜欢她。听听这些名字就让人喜欢，是吧？听纤纤说，她们都在帮她收拾屋子呢。你这个周未也过来，到时我们一起刚好去东营的海边转转。

看她这满脸兴奋的样，我跟她我说，好吧，你想去就去呗。------反正她在家不在家也差不多，在家的时候事情反而倍儿多。

那个周未，依绒儿的吩咐，我到了东营。按绒儿给我的地址，到了纤纤的楼下。到底是油城，到处都是采油的磕头机，纤纤新居的楼前就有一个庞大的抽油机，一声不吭地向行人们点头示意。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油就出来了。

正好遇上小坏从外面回来，她看我盯着磕头机发愣，便囔起她一贯的大嗓门：是你啊，在想什么呢？怎么来前也不打个电话来？还不快上楼？

一看是她，我问，“绒儿她们几个呢？”

“她们都到海边去玩了。”

“不死鸟怎么没来？”

“他啊，他现在成天莫名其妙的，让他来，死活不来。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俩当时关系有些紧张，据说已分居了一段时日，便顺势开了个玩笑：“小坏啊，不死鸟有这个磕头机厉害吗？”

“呸！没正经！”跟她的大组纤纤不一样，她虽说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心里鬼精鬼精的。看她这样，作为不死鸟的哥们，我开导了她几句：“其实鸟这人吧，对你还是挺好的，当时好几个女孩都喜欢他，小布啊，牧歌啊，小猪啊，小鱼啊，都有事没事往他家窜，天黑了还不想回家，可鸟最后还不是娶了你？他是真喜欢你啊！”

小坏一向把我当哥们看，听到这话，眼眶竟湿了。

“怎么了，小坏？”

“没什么。”她侧过头去。

“有事你跟我说，我来教训他。这样吧，咱先上楼，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她那楚楚的样子，我突然急了。我们边说边上楼，进门后，小坏给我倒了杯水。接着说：

“不是他，是我的事。她慢慢地说，我也不知咋的，不像以前看他那样可爱了。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不太当回事，当时我妈坚决反对我嫁给他，说什么“独眼龙”，我为此跟她吵过好几次，我说，他这人坚强，不像有的人，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甚至有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心却早已瞎了。可他不是，我觉得他心里在发光，真的，我看到了那忽明忽暗的光芒。”说完，她竟然变得激动起来。

“可是，现在，他变了，整天喝酒，把自已关在家里，不愿见人。我知道他心里苦，总想起小时候的事，想到周围的人那个看不起他的神情，性情越来越自卑，脾气越来越暴躁，变得跟他父亲一样。”小坏轻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每次酒后，他总是疯似地抱住我，把我扔在床上。可是，潘管，我真的不习惯他那样，我喜欢他原来自信的样子，现在，我一点不想干那事，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得想法子帮帮他，你要是不理他，他会越来越自卑。”我提醒她。

“是的，我帮过他。先是好言相劝，告诉他，我还是原来那个徐小坏，一直爱着他的那个徐小坏，不论别人如何看你，我会一直不变。可是，说了这些，没有用。真的没有用。外界的压力太大了。他无法承受得起，你看，他们单位的人都学会了开车，大多买了车，可他，因为缺一只眼，交警队愣是不让学驾驶。”说到这，小坏哭了。我也无言以对。

停了一会，她接着说，“那阵子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为了安慰他，每次他冲动地抱住我时，我都让他等一下。”

“等一下？”我有些不解。

“是的，让他等一下，我借故上卫生间，偷偷抹上凡士林。”

“为了润滑？”问出这问题，我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傻。

“是的，为了润滑。每次都这样。”她慢悠悠地答道，泪水终于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是个多么令人同情的女人！那么年轻，又那么孤独无望。年轻得让人心疼，无望得让人冲动。

“我要让你告别凡士林！”我大声叫着，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热流传遍全身。

2003-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