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的路有两条，一条沿江走，一条穿街过。我认识的两个卖报人，基本上各自在这两条路上走动。

街上那个卖报的是老头，个子不高，吆喝声很精神，据说曾经当过老师。有时我路过，或者正吃早点，远远就听见他的吆喝声。他因为识字，或许真的执过教鞭，卖报也就比别人高出一筹。那段时间正逢美国要向伊拉克动武，吊起了中国人的胃口，他的吆喝声也就随着媒体惊惊咋咋，害得许多人掏钱买了一个多月的报纸，美伊战争才真正打起来。有段时间，省里的一个公安局长被“双规” ，这老头就到处嚷嚷：

“快看快看，公安局长被抓！”

有人问：“哪儿的？”

老头似乎懂得心理学，知道老百姓大多最关心身边的新闻，若实说是省里的公安局长被抓，可能没人买报，因为这种事儿多着哩，没啥看点！所以老头卖了一个关子：“看了就晓得。” 自然，总有好奇的人，掏钱看个究竟。

我们市里有个法院院长，长期包养发廊妹，最后还把情妇安排到县法院当法官。这事儿众所周知，98’ 大洪水时，《深圳风彩周刊》曾含蓄地披露过。但这个院长一直捱到“非典” 结束才受审。我偶然从晚报上看到这一整版的报道，心想老头此刻正在声嘶力竭、唾沫横飞地兜售报纸，买的人也一定会比平常多。

沿江那个卖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嫂，用手摇着轮椅车。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她沿着大路慢慢摇，时不时喊一声“卖报──” 声音清脆，但少了老头的那份做买卖的生气。江边有个专供货车集聚的场所，每天早晨，那儿的司机都爱买份报纸，一边看，一边等货主。我记得这地盘刚开始应该属于老头的，自从大嫂把车摇来这里，后来就再也听不到老头夸张的吆喝声。我所见到的，是司机们跳下车，围上轮椅，跟大嫂很亲热地说笑，然后拿了报纸重新钻进驾驶室。

这场面、这人气，我每一次看见都很感动。

只是，已经有好几个月不见大嫂，我一直希望再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