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杨是我的司机,大我几岁。中等身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天资聪慧、骨格清奇,就是皮肤有些缺乏光泽。老杨是这家公司的老人儿,据说风光时也曾在一家国企当过小头头。 他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报到的时候,穿了一件BOSS恤衫,大红的,这确实让我有些诧异。他本来点着一根烟,临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掐了,然后就翘起二郎腿坐在我桌前的椅子上。有些挑衅,也有些慌张。我倒了一满杯热水给他,用更挑衅的眼神看他。他接杯子时,我只好顺势抖了一下,自然,他被烫得跳了起来。男人和女人初次交往的时候,如果有些意外,会让人印象很深。 通常,我愿意打车或者自己开车出去办事。于是老杨很不甘心的为我配了把车钥匙,他还特意选了个有火爆女郎的匙扣挂上。我在手里把玩了片刻,便卸下来丢进了纸篓。老杨脾气很爆,摔了门转身出去了。 对于老杨的态度,我并不觉得突然。很早就有人提醒我,老杨很怪。比如,他一年四季都穿白裤子、经常替人值夜班、大白天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嚎啕大哭、甚至说他从来不跟公司里的人一起去洗桑那找小姐。我没有精力过问他的私生活,这样的男人惹不起我的兴致。 老杨文字还不错,这可能得益于他当年在国企的经历。有时候公司有紧急的或者大量的文字需要处理时,老杨就会自报奋勇的站出来,和我们一起加班。专注于电脑前的老杨,并不显得虚弱,相反,还有点爷们儿样。每次他把齐整的草稿交给我看时,都会有一些期待,有时他很干脆的对我说:头儿,你给提点意见,一句就成。我照例和他打着哈哈:下月奖金会考虑你的,会的,没问题的。然后,他照例摔门而去。 老杨毕竟是司机,司机有司机的行头。他很少穿司服,或是夹克或是西装或是干脆裹一件旧棉袄。开奥迪A6的时候,他穿棉袄;开轿卡的时候,他穿笔挺的西装。这世界上经常会有一种人时时刻意的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老杨便是。 老杨并不是我生活圈里的人,虽然他经常在我面前上蹿下跳,我还是没办法集中精力多看他两眼。他最恼火的也是这个。不忙的时候,我会唤他一起去开车兜风,我们就顺着车河天南海北的胡侃。这个时候,老杨通常很兴奋,他甚至把他老婆的照片拿给我看,还有他写给老婆的情书。他一边看我大笑,一边问:还行吧?“你行不行的,得你老婆说的算啊”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也跟着大笑起来。很多时候,我们看起来很默契,他是有些小聪明,但也傻的出奇,让人一眼看穿。 叔本华曾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满足则无聊,不满足便痛苦。我看老杨,就是在无聊和痛苦之间反复摇摆,不断的寻找平衡,直至歇斯底里。 最后一次冲突后,老杨辞职了。 临行前,我们在会议桌前对峙。他交给我一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部小说的手稿。我笑着和老杨握手,看他死死盯着我。整了整西装,然后他幽幽的说:别怨我,他们不知道,我的人和我的名字一样。 第二天,在公司的局域网上,我看到了那部小说----《不得不说的情爱故事》。而那一刻,我的手里正攥着他考究的名片,一个烫金的名字----杨委。 |